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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
夜空中冷月高悬,散发的淡淡月光为隐匿在黑暗中的杨宅添了些光亮,但这光亮还不足以照清宅内的波涛暗涌,巡守宅邸的安镇司司卫正在各处严阵以待。
薛宁提着灯笼快步行走在寂静的夜幕中,起初还因独自走夜路而感到有些害怕,在看见暗处的司卫后,她心中的紧张渐渐得到了缓解。
待走近耳房,薛宁看见房内有灯光,进去便发现唐寻真已经到了,此时正在给仍处在昏迷中的小厮喂药,她一手扶着引药木板,一手用勺子舀汤药,因为药碗放在小木凳上,所以她喂药的动作非常小心缓慢,看起来有些不便。
薛宁又看了看熟睡的春红,轻轻地给她拢了拢被子,然后走到唐寻真身边,接过引药木板,用气音说道:“我帮你。”
唐寻真见状点头致意,端起药碗靠近伤患,两人沉默地配合着将药喂给了小厮。
待两人忙毕,薛宁想着唐寻真今日为救人而劳心费力,此刻肯定累了,于是轻拍她的肩膀,用气音道:“唐姑娘,你去休息会儿吧,我看着他,有事叫你。”边说边指了指春红睡着的那张床。
“薛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这是公子交给我的任务,还是我看着稳妥些。”
薛宁听对方这样说,也不再坚持:“行,那你需要帮忙就叫我。”
说罢,她便轻手轻脚地回到春红身边躺下了,看着墙上跳动的影子,感受到身旁人绵长的呼吸,慢慢地便睡着了。
唐寻真走到木桌旁坐下,将手放在桌上支着头,双眼无神地盯着伤患,不知过了多久,见他并无异样,她便侧过身趴在桌上,打算小憩,尽管睡姿称不上舒适,但一天的劳累很快便让她进入了梦乡。
耳房的油灯燃烧着,暖黄的火光映照在室内安睡的四人身上,似是织就了一层温暖的保护罩,将室内的不安尽数驱散,只留下静谧与祥和。
时间随着灯油的渐渐耗尽悄然至深夜,当最后一丝火光在跃动后陡然熄灭,黑暗迅疾而至,裹挟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将耳房笼罩在它释放的不安与未知之中,搅乱了一室安眠。
当安宁有了裂缝,混乱便会趁虚而入。
深夜的习习凉风透过门缝窜进耳房,伴着吱呀声和碰撞声,将室内的静谧彻底撕碎。
薛宁在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慢慢感受到似乎有噪声从脑中跑出来,飘到了耳边,刺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才发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做梦,而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缓缓撑起身子循着声源看去,奈何还没睡醒,眼睛似被一片薄雾蒙住,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尚未清醒的薛宁眯着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还没待她适应黑暗,吱呀声突然消失了。睡意未消的她重又躺下,侧身将手放在身前拢了拢被子,迷迷糊糊地就要继续睡。
床变宽敞了?
刚刚的动作令她觉着哪里不对,她半睁着眼摸了摸身侧,除了床铺外,什么也没摸到,与此同时,那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吱呀。
砰。
薛宁连忙坐起身,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心中的不安将困意冲散,她强打起精神,待再次睁开眼,便看见耳房的木门开着,正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她揉揉眉心,转而朝身旁看去,床上已然没有春红的身影。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摸摸索索地走到木桌旁,想重新点燃油灯,一双手在黑暗中小心地探寻。
啪!
她在碰倒茶杯的那一刻,就立即伸手去接,奈何在黑暗中行动灵敏度大大下降,她未能成功阻止它的坠地。
“薛姑娘?”唐寻真被刺耳的声音吵醒,慢慢抬起了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薛宁连忙探身向前握住唐寻真的手臂安抚她,柔声应道:“是我,唐姑娘,我在找油灯。”
唐寻真坐在木凳上缓了一会儿,待意识清醒后,她站起身帮着薛宁一起将灯添上了油,而后用火折子将灯芯点燃。待火光跳跃着冲破黑暗,她立即提着灯去查看小厮的伤口,见一切正常,便放下心回到了薛宁身前。
“唐姑娘,春红不见了,无论是什么情况,我觉得还是先告知陈管家一声为好。”薛宁借着火光朝自己刚才睡过的床看了一眼,眉目间隐约可见忧色。
唐寻真发现睡前紧闭的房门此刻正开着,心里也生出一丝紧张,于是语气稍显急切道:“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
“没事的,今晚杨宅有安镇司的人巡守,你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薛宁边说边将早些时候用过的灯笼的灯芯引燃。
“万事小心。”说罢,唐寻真陪着薛宁出了房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然后退回室内,将木门紧紧关上。
离开耳房之后,薛宁直奔陈管家的住处。
咚,咚,咚。
无人回应。
她不知陈管家是睡了,还是没在房内,不死心地又敲了好几次,越敲越用力,在房门外等了片刻后,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打算去找薛宥帮忙,一个司卫刚好巡守至附近,她赶紧走过去询问。
“这位官爷,我有急事找陈管家,不知他现下在何处?”
司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未理会,径自朝前继续巡查。
薛宁见状立即跟上对方的脚步,语气平和道:“这位官爷,实在是打搅了,但眼下陈管家的外甥女不见了,我得尽快告诉他,若官爷见过陈管家,还劳烦您言明他的去向。”
司卫对此充耳不闻,手握佩剑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薛宁见他不理睬自己,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今日留在杨宅就是为了陪春红,现下她不见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恐难心安,看来现在只能去找阿兄帮忙了。薛宁盯着手里的灯笼思忖了片刻,然后小跑着跟上了那个司卫。
“这位官爷,若您不知陈管家的去向,可否劳烦您告诉我薛宥薛行司在哪里?”
说罢,为了确保他会帮忙,她准备补上一句“我是他妹妹”,可未待她开口,那司卫陡然停下脚步,转身目光严厉地盯着她。
“薛行司有要事在身,容不得你随意搅扰!”司卫一脸凶相,语气不善,“不论你是何人,都不得妨碍我等巡查,你若执意添乱,休怪我不客气!”
白天药房处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薛宁自然明白今夜最好不要随意走动,毕竟现在的杨宅并不太平,可正是因为不太平,她才不能放任春红消失不见而不管不顾。
她见对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便知道他不会帮忙了,也就不再与他多说,打算去正堂找贺羽。
“我这便离开。”她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后,转身朝前走去。
薛宁并未在意方才那司卫的呵斥,但却有些担心他会拦住她,强行让她回房。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见身后并无动静,便转头看去,发现管家房门前空无一人,那司卫已经走了。
薛宁就此断定那些司卫不会限制她在宅中的行动,并且他们的存在正好壮大了她在黑夜中穿行的胆子,于是也没有刻意避着他们,一路直奔正堂。
由于担心春红消失太久会有危险,加上自己怕黑,薛宁越走越急,最后干脆跑起来,手中的灯笼随着身体的起伏不断摇晃。
如她所料,没有人拦她,甚至连盘问都没有,她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正堂。
堂门大开着,里面没有光亮,薛宁站在门外缓了缓,平复跑动后紊乱的呼吸,待稳定下来,她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以示自己的到来,良久未听到回应,她便缓步走了进去,发现此间空无一人,贺羽并不在这里。
她茫然无措地从后门出来,一阵凉风吹过,灯笼中的火光颤颤巍巍地跳跃着,她刚刚稳定下来的心此刻就像这火光一样,开始毫无章法地乱跳。
原本以为找到贺羽,万事都能得到解决,不曾想他不在这里,而她对杨宅并不熟悉,就算知道周大哥此时在池塘巡守,她也不认识去池塘的路。
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她最终还是觉得寻司卫帮忙最靠谱,于是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请他们将春红不见的消息向上禀报。
薛宁一边思忖着,一边无意识地向前走,待反应过来打算去找司卫,才发现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陌生的小径。
她正准备沿着原路返回,突然感觉到不远处有响动,紧接着便又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
有人在附近!
她霎时想起白天小厮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此人莫非是凶手?恐惧瞬间充斥全身,她灭掉灯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免暴露,同时在心里祈祷对方是安镇司的司卫,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但对方一直未现身,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细听。
突然间,那声音消失了,周遭再次归于静寂。
薛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抚上胸口轻拍,同时借着月光观察周围的环境,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前方不远处的大树旁一闪而过,她吓得猛地抓住胸前的衣衫,紧咬嘴唇,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刚刚安抚好自己,准备悄悄离开,可现在那突然出现的黑影又令她不敢轻举妄动了。
薛宁屏息凝神,寻找着方才的黑影,但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她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双眼始终注视着前方。
正当她转身之际,视线扫过与之相距不远的凉亭,月光下的人影使她霎时定在原地。
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于是马上蹲下,翘首仔细瞧了瞧。
凉亭处有人,似乎还不止一个,像是两人在相互依偎着,但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她也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景象是否真实。
也许是宅里的丫鬟和厮仆。
薛宁实在不想再在此地待下去了,于是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转身,然后躬身慢慢往回走,可还没走多久,她突然停下脚步,想到了消失的春红。
她一时拿不准要不要上前将人影看清楚,既怕凉亭里的人是春红,又怕自己多事,蹲在地上犹豫不决。
就去看看吧,好让自己安心。若是其他丫鬟和厮仆,他们顶多骂几句而已。
薛宁想着便站起身,待再向凉亭看去,那里不知何时竟亮起了一盏灯,借着这灯光,她看清了两人的脸。
凉亭里,头发凌乱的春红正在和陈管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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