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了个季节

　　今天是林云母胎solo十八年后脱单的第三天。

　　手是牵过了，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抱也抱过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新奇，全都和往常一样乱七八糟地小鹿乱撞。

　　接吻——除了表白那天气氛烘托下才有的两次，之后两人谁都没敢再主动，生怕对方一个应激，当然林云这里主要还是拉不下面子。

　　可是被蚕食的体验真的好上头，但仅限于他。

　　讲台上的教授还在滔滔不绝，林云面前的笔记本连机都没开，只负责充当他走神的遮掩物。

　　手心被塞满温度。

　　“陈宇峰说等我们下课去吃饭。”

　　白承紧了紧在课桌下相扣的手，轻声问他。

　　“走吧。”

　　还是逃不掉心跳加速。

　　原以为只有这短暂几秒的对话，谁知白承没过多久又转头来问：“下个周末，要去水族馆看看吗？”

　　“怎么突然要去？”

　　他淡淡地笑，只做了个口型，林云却能够意会，耳根子又开始臊起来。

　　这个人真的是，怎么和他考虑到一块去了。

　　“……嗯。”

　　教授一放人，那股被一群人注视的强烈感又连串冒头，但这次林云手中可是有筹码的。

　　临近门口，他猛地回头，抓起身旁的手放肆炫耀：

　　“别拍了，我俩是一对。”

　　终于是把这群痴心少女镇住，几声惊叹后他顶着羞耻迅速把人拉走。一路只敢沉默低头，走不了几步就能听见闷笑。

　　“男朋友，”白承凑近他耳边，“你该看看学校博客了。”

　　“什么意思？”

　　红雾减去几分，林云抬头看他，见对方笑眯眯不说话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看，顺便把一同拽出来的柠檬糖拆开吃了。

　　点进博客首页，还是一成片熟悉的脸。

　　-救命啊姐妹们！这俩帅哥刚刚在我面前官宣啦！

　　-手！手！一整节课那两只手都在牵！我磕疯了啊啊啊啊！

　　-没人觉得他们俩也很好磕吗？而且天天黏在一起都没见分开过！

　　-白承和林云真的很配啊！cp名还是白云！根本就是天生一对好吗！

　　越往上滑照片就越古早，他和白承本人的正式合照都没博客里传的多。

　　“……什么时候？”

　　一只食指伸到他的屏幕上，筛选发布时间，精准点开一个日期，没划拉几下就能看到一篇纯文字帖，点赞评论转发量全过千。

　　-有喜欢的人，还是朋友。

　　id是……白承，相当简洁明了。

　　那只手又点开三天前的帖子，还是一条浏览量破万的纯文本。

　　-在一起了。

　　林云没想到这一出，他觉着博客里的帖子肯定迟早会给他逼疯，所以一直没再打开看过一次，结果对方早就在表明心意前出过手，把整个博客的风气从告白整顿成吃糖。

　　如果当时他看到了，会不会一切都将提前迈入故事的正式开篇？

　　再抬眼看人，他只能跌入含笑的眼，不知不觉就靠得更近，试图看清梦中魇。

　　飞蝶伫倚薄瓣，转瞬成烟。

　　一张唇轻轻吻上来，停留几秒又离开。

　　“卧槽……这是走廊……”

　　林云自然慌神，但也会等对方退开后才左右四顾，亲眼见证周围无人才恢复原有的视线轨迹。

　　“放心，没人。”

　　“……你有点太大胆了。”

　　对方只把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语：“可是我好想亲你，想了三天。”

　　有些委屈。

　　炎日里应当是大汗淋漓黏腻味泛滥的时节，可此刻鼻尖接触的唯一气体只有彼此身上绽开的花液。

　　隐约听见拐角一侧传来闲聊音，能辩出是陈宇峰和罗苑恒的声线。

　　林云犹豫几秒，暗涌的脉搏跳了又跳。

　　不管了，趁他们还没转进来，尝点甜头应该不过分吧？

　　他抓了把略高一节的衣领，仰头挨上去，给出一口解渴源。

　　生涩、莽撞、单纯又无辜的暖，差点让人犯瘾推回，得亏理智线绷得足够紧，否则指定和偶然撞个满怀。

　　“我就跟你说了吧，他这人肯定……”

　　陈宇峰把头转回前方，他的好学霸和云哥已经在那里候着。

　　“哎！刚好赶上了，走走走吃冰去！”

　　林云松开身侧送来的手，不自觉地咳两声。

　　“说起来今年夏天好像早了点，这才刚进五月，怎么就跟在太阳上被烤一样。”

　　陈宇峰坐在躺椅上，店内提供空调服务，可还是驱不散源源不断从门口灌进来的热气，只得手动抓放领口散热。

　　没躺几分钟他又弹起来，拿过服务员手里还没来得及搁上桌面的冰镇西瓜汁就是一顿猛吸，水线瞬间就下去大半。

　　“有这么热吗？是你汗腺太发达了吧，你看我们三个都没事，尤其这两位家里种花的，谁知道是不是也同化了，挤一块坐着也在冒花香。”

　　罗苑恒也叫了杯冰镇葡萄汁解渴，“那两位”倒是只共享一杯柠檬水。

　　“你们俩少爷还分上这点水了，也不嫌喝不够，按理来说不应该一人叫十杯起步的吗？”

　　“想看我们喝到水肿就直说，浪费饮料的事我们可不干。”

　　林云刚要放下抹了一手冷水的冰杯，身边的手就先夺过去喝几口。

　　清晰上倾的下颚线，往下是颗喉结一颤一颤有序吞寒。

　　他不自觉也咽了一口涎液。

　　仍旧是畅聊局，不过是听罗苑恒那头的故事多些。桌上的水杯空罐越摞越多，全是陈宇峰一人的战绩。

　　“哎不行了，喝太多憋不住尿，我先去躺厕所。”反倒是罗苑恒先开的口。

　　“我喝的才多吧？到现在一点尿意都没有，全蒸成汗了，你自己看看这多邪？”

　　等人回来的时间里，林云刚想滑会儿手机中场休息，余光却见陈宇峰变了个嘴脸鬼鬼祟祟地瞅他俩。

　　“哎，你们……”

　　不怎么好的预感，他当即警惕心顿起，抬眼瞪回去。

　　对方一惊，在乖乖闭嘴和好奇之间选择冒着可能会死的风险继续小心翼翼问：“咳，你俩终于在一起啦？”

　　其实他看到了，那段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距离，以及下意识交错的指节。

　　他还特意左右观察了一下才问，世上没人比他更懂得照顾兄弟了，不过怎么一点声都没有？骂人那几句流程总该要的吧？

　　他重新看那张脸，然后就第一次见到了认识对方以来这种活像吃了屎的表情。

　　吾命休矣。

　　“我没说话我没说话，这水怎么又没了我再去叫一杯哈哈……”

　　他刚要起身去柜台给自己留条后路，结果听见身后又给了答案。

　　“是。”

　　林云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在盯面前的椅子还是桌角。

　　“……啥？”

　　“他说，我们就是在一起了。”白承难得插嘴，听着还有点飘飘然。

　　“卧槽。”

　　且不说两位性格大反转，只是一想到自己亲口造出来的cp成真的时候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苍天有眼，我就知道这俩铁定有一腿。

　　陈宇峰含泪转身，潇洒走到柜台又点了几瓶水果酒。

　　爱情就该甜甜的。

　　-

　　“我还是不信陈宇峰，能不能把他用来表达的器官全部毁掉。”

　　赴约前一晚，林云趴在床上，侧看坐在床沿玩手机的人。

　　“你已经念叨一星期了，他不是还一样什么都没说吗。”

　　“可是他看我们的眼神完全不对好吗！每次跟他吃饭都有股奇怪的视线盯着，你不觉得浑身刺挠？”

　　他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咬紧后槽牙。

　　“习惯就好。”

　　“我习惯你妹啊！明天就去拆他房门给他免费做场骨骼手术。”

　　“明天不行。”

　　“为什……噢。”

　　“明天的时间都在我这里。”床边的人冷不丁将上半身压上来，直逼眼前，“你也是。”

　　呼吸声变得很大，每丝细节听得一清二楚。

　　“……能不能别每次突如其然地说情话。”林云别开脸，说话音量愈演愈低。

　　“可是我喜欢你。”白承跟着他降下话音，沙哑的声线疯狂袭击耳廓。

　　一只手覆上那张嘴，试图阻止更多心率不稳的祸端。

　　“别说了……”

　　手心有软瓣，啄吻至心房破溃，无从招架。他骤然撤回手，用迷魂汤似的抿眼装露，配合蹙眉送到对方目光中。

　　像含羞的花，呈苞未绽。

　　指针循向轮回终点，发出轻鸣。

　　“生日快乐。”

　　更多的悸然从唇间满溢，他被栽培者献出一份甜吻，不禁松开表皮，让人更加容易吮咬果肉。浓汁流连，果核不断渗出新液，引导对方欲罢不能。

　　连绵月夜，尽是花蜜疯散。

　　-

　　现代人约会圣地之一——海洋馆。

　　这是林云离海最近的一次，没有黑光，没有闷慌。

　　“下次带你去看真正的海。”

　　白承牵上他，直挺挺地往人群里扎。

　　“你说的。”

　　他信。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信的。

　　馆内人潮没预想中多，可能是他们到得相对较早，可还是免不了时不时被东碰西撞的情节。

　　海洋生物齐居的地方必然躲不过蓝的铺张，随处可见的深海光斑，与初时的梦见到的几次一样。

　　烁影入镜，如今毫不刺眼。

　　他学着网上浏览过的经典景照，给白承拍了好一顿。

　　游鱼四窜，有时轻叼发尖，有时钻过薄肩，再从屏幕抓框里转射出来牢牢绑定心绪杂丝。

　　照影人当然明白，画中人才是一切动乱本源。水面泛起声浪，一波一波拍击胸腔深流。

　　离开海底隧道，接踵而至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鱼缸生态。

　　“我去，白承你快来看。”他把人拉到自己身旁，指着缸里的一角说：“这只丑的牛b，必须得观摩观摩。”

　　接着又打开手机摄像，把白承推去和那只“丑得牛b”的水下生物同框，为他们最萌颜值差照上一张。

　　“偶尔不和我站一起的话还是能看出你的帅的，你看，它衬托得多好。”

　　刚要把手机屏幕转向对方一睹艺术新作，身后的人流却一个不小心推搡过来，将他送入休憩地。

　　白承反应很快，怀中躺进人的时候双手已经缚锁上背，防止对方二次摔移。

　　海下的阳光很暖。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像什么偶像剧剧情吗。”

　　林云勉强抬起半张脸，声音闷在衣料里。

　　“嗯，一直这样也不错。”

　　他倒是想一直抱着，但现在大庭广众的怎么都觉得别扭吧。

　　“起开，还在外面。”

　　松开了人也没松开手。

　　走走停停，连路都在照耀黎明，从深到浅依次染色。

　　逛至虎鲸馆，那些中小型游物大半更替成统一的黑白巨鲸，在蓝幕下更显斑澜。

　　“之前听过其实很少海洋馆有鲸鱼类，难得这里能看到。”

　　他们在一面大玻璃前驻足，脚下余地渐广，慢慢只剩两人愿照靛蓝青光。

　　有人向右去看一双眼睛，那里仅有两只被浸入海的瞳。

　　“嗯，很壮观，也很美。”

　　那人忽然回望，带有玩趣心的弧度一点点翘起：“那你知道为什么没一间海洋馆里有蓝鲸吗？”

　　或许这是个谁都知道的答案，但他却不能给出结果，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它在我肚子里，不信你过来听。”

　　白承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微微俯身，侧耳靠近那具躯体的中心部位。

　　“你往哪儿凑，声音当然是从喉咙里传的。”

　　林云逮住机会把他的头掰到眼前，用半阖的眼遮住臊意，强行将自己送到对方耳边。

　　“我要鲸落了。”

　　以极快的速度，发出呜鸣的嘴退开又出现在白承的唇上，不轻不重，只搁浅几秒便被浪沫重新带走，留下一片绿洲伴他独生。

　　眼睫彻底合上，他看见海底的月亮。

　　明明没有张嘴，可林云已经失去大半氧气，胸腔起伏明显不停，险些呛入海水。

　　“白承。”

　　我的肚子里有条鲸鱼，它游际花海只饮香风，最后死在心脏中枢，不等万物生也要告诉我：“找到你的永眠地，带我一起降在那里”。

　　用吻埋葬我。

　　“现在到你吻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莫须有的共振，倏忽间，满屏玻璃被素墨占有，几乎贯穿整片蓝海，一头虎鲸掠了过来，将两只屏外的鳞族拆吃入腹。

　　海中拥吻不足为奇，可他们是被甜水溺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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