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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试炼
慕玄黎面上不露分毫,只沉默地在前引路。
两人之间唯余脚步踏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一路无话。
直至沈宴如的身影映入眼帘,慕玄黎才停下脚步,将顾千栩带到她面前。
“师姐,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慕玄黎语气平淡,对着沈宴如微微颔首,话音未落,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身影渐行渐远。
沈宴如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唇边逸出一丝无奈的叹息。
她侧首看向身旁兀自出神的顾千栩,出声轻唤:“顾少主?”
顾千栩恍然回神,敛去眸中的情绪,低应一声:“嗯。”
“还需移步凉亭吗?”
顾千栩摇了摇头,“今日就此作罢,在下有些疲惫了,先一步回嘉南。”
沈宴如面露出关心,“好。”
*
顾千栩那场风波平息后,几日悄然而过。
慕玄黎始终未等到凌子川的登门致歉,反倒是凌木瑶寻了过来,将一卷书册递到她眼前。
慕玄黎信手拿起,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封面,问道:“有何用处?”
“这是外门弟子必学的知识,我前几日听闻,这次的外门试炼共有三步。”
“哪三步?”
凌木瑶眉飞色舞地为她讲解:“第一步,外门众弟子聚集到授业堂一同参与文试,在这里面神识将被隔断,只能靠自己的知识在纸卷上作答;第二步,由内门五位长老看管,众弟子到练武场两两切磋,胜者进入第三步;至于第三步,我也只是偶然听闻,弟子们只说每年的样式各不不同,也不能全然肯定几位长老会如何布置。”
慕玄黎全神贯注地看着凌木瑶为她娓娓道来,配合地点点头。
凌木瑶歪了歪脑袋,认真地接着道:“但要进内门的话,要第一步和第三步一起来看。”
“明白了。”慕玄黎应道。
凌木瑶忽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仰起脸,一双明眸亮晶晶地望过来。
“玄黎,若是我们都成了内门弟子,等到年底可以与我回东境吗?”
慕玄黎放下手里的书,“去东境作甚?”
凌木瑶解释道:“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上报休假要容易得多,若能进入内门,我便回东境去看舅舅,若不能,那便就此作罢。”
见那双眸子里染上些许黯淡,慕玄黎指尖轻抬,柔和地抚过她的发顶,神色也不自觉温和了几分。
“我答应了,可以。”
说完,凌木瑶脸上的惆怅一扫而空,眉眼弯成了月牙。
她随后扯住慕玄黎的衣袖,请求慕玄黎传授她鞭法。
那模样真是可怜巴巴,慕玄黎心下莞尔,终是依了她,便陪着凌木瑶往练武场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入练武场,原本喧闹的场地霎时一静,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自动为她们让出一条通路。
慕玄黎眼底掠过一丝不解。
“老大!”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只见一个模样憨厚、笑容腼腆的瘦弱男弟子,从凌木瑶身后闪了出来。
这人正是之前被凌子川踢出队伍的许澜。
他一脸讨好地凑到慕玄黎跟前。
凌木瑶听了他的话,惊讶地望向身旁的慕玄黎。
慕玄黎淡淡扫了一眼许澜,并未接话,而是问道:“凌子川呢?”
“我在这儿。”
另一道声音自后方传来,凌子川从人群旁侧踱步而出,眼神幽深难辨。
慕玄黎直视着他,目光锐利。
凌子川脸颊肌肉紧绷,拳头在身侧捏了又松,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几句话来:“对不起,玄黎师妹,此事是我有错在先,从今往后,外门老大的位置,便让给你了。”
一番知错就改的话,却配着一脸誓死不屈的表情。
慕玄黎将他这副倔强模样尽收眼底,唇角轻扯,不屑地嗤了一声。
“什么老大,我不稀罕,你该道歉的是凌木瑶,并非我。”
凌子川听了,脸上强撑的平静瞬间破裂,他压低嗓音,语气带上了威胁:“玄黎,我已经作出退让,你别不识好歹。”
“凌子川。”
慕玄黎脸上的寒意骤然深重,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我明白,你道歉是因为你不敌我,被迫低头罢了。”
似是戳中了痛处,凌子川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我不是为了惩恶扬善,跳出来评判你的是非,我只为凌木瑶打抱不平,仅此而已。若是你们还会因此伤害她,我依旧不会袖手旁观。”
言辞掷地有声,说话间,她已向前一步,将凌木瑶全然护在自己身侧。
“玄黎……”凌木瑶感动不已。
话音落下,慕玄黎也不再多言,拉着凌木瑶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径直走向练武场边缘,也不管凌子川在原地的表情变幻。
站定后,她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凌木瑶,你来甩鞭,我在这儿看着你。”
“哦……”
凌木瑶依言,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根长鞭,走到一棵枯树前,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树干甩去。
慕玄黎将她那套毫无章法、全凭蛮力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得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将灵力凝结,汇入长鞭。”她无奈道。
“可我不会……”凌木瑶嘴角一瘪,肩头垮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沮丧,“玄黎,你说我会不会不适合用长鞭啊。”
“或许不适合,但更多的是不够熟悉。”
慕玄黎缓步走到凌木瑶身后,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紧握鞭柄的手腕,一股柔和的灵力随之渡入长鞭。
灵力灌注进去,原本柔软的鞭子顿时绷直,鞭身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寒霜。
慕玄黎借着凌木瑶的手腕发力,带动长鞭凌空舞动。
鞭梢破空,碰到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精准利落地一次次抽击在枯树干上。
寒气侵蚀,树身上蔓延开一片显眼的霜冻。
凌木瑶目瞪口呆。
慕玄黎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凌木瑶,我也同你这般过,我自小使用最顺手的法宝,并不是剑,而是斧。”
“斧?”凌木瑶眨眨眼睛。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慕玄黎扛着斧子该是何等样子。
慕玄黎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浅尝辄止,并未抵达眼底。
“不错,重斧在力量上无可厚非,若运用得当,它比剑要致命得多,但也更挑修士的肉身,我先前是用过一把轻斧。”
凌木瑶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慕玄黎脸上的一丝笑意悄然隐去,目光变得悠远而深沉,“那把斧上沾染了太多罪孽,我便放弃了它。”
慕玄黎回忆起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房,厮杀和嚎叫,残器和尸首,低头便见一片汪洋血色。
她收敛心神,将翻腾的心绪压了下去,“后来,我有了一位严师,他亲手教我学习剑法,教我学各种功法,我学不会,他就要用鞭子抽我,我一向最讨厌用剑,却还是硬生生地学会了。”
凌木瑶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玄黎,我虽不清楚你的过去,但我在你身边,日后不会有人再如此对待你了。”
慕玄黎目光微动,快速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不必担心,虽说师父严厉了些,但对我也是极好。”
甚至流月少主的地位和她当下的境界,也是师父甘愿为她倾斜流月教的资源换来的。
掌心空了一空,凌木瑶微愣,有些木讷地收回了手,“哦……”
周遭的空气仿佛因这短暂的沉默而凝滞,慕玄黎罕见地感到些许无措,视线游移了一瞬,唇瓣微启,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
她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如此反复几次,才道:“若不……看我舞剑?”
“好!”凌木瑶点头。
慕玄黎抽出腰上的剑,离凌木瑶走出几步远。
她见过凌水姬那日的剑法,本以为那种花拳绣腿并不实用,但在凌水姬手上又并非如此。
慕玄黎按记忆一五一十地再次展现:她步伐轻盈,剑术柔中带刚,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无一点繁杂,却处处暗藏锋芒。
这便是天云山剑法,也是师父在她修炼之初,教授的第二套剑法,那时她只是匆匆学了个皮毛,并未深究。
其实慕玄黎也曾困惑过,师父分明是流月的教主,却为何会用天云山剑法?
不,不只是天云山剑法,还有昆仑墟的剑法、符箓,甚至各种法宝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使用,灵力的掌控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果然还得是师父,天榜第一不是浪得虚名的。
*
凌木瑶送她的那本书,所记的不过是沧灵界最粗浅的入门知识,与慕玄黎昔日在流月教中所学大同小异。
她随手翻动了几下书页,心里不由得猜想,难道天云山与流月教的典籍,出自同一家书铺不成?
这念头一闪即逝,她并未深究,用神识迅速扫过全书,内容便已了然于胸了。
光阴流转,凌木瑶在慕玄黎的帮助下已经突破到筑基期,转瞬便到了外门试炼之日。
这一天,天云山飘起了细雪。
晨间的雪屑悄然飘落,点点雪片挂在虬曲的枯枝上。
弟子们一路上步履匆匆,踏着薄雪赶往授业堂,慕玄黎也随着人流如期而至。
刚踏进授业堂,慕玄黎便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她的神识封闭起来,慕玄黎目光微转,见不远处的凌木瑶亦是神色一凝,显然同样受了限制。
众人皆敛声屏气,依序在各自的位子上坐好。
慕玄黎也同样坐好,前座的叶婉儿忽而回过头来,唇角扬起一抹明丽的笑容。
“玄黎,想不到又碰到你了,希望我们能在第三步相遇吧。”
慕玄黎草草看了她一眼,“嗯。”
案上纸卷展开,上面所书的题目虽为刁钻,但于她而言并无新奇,解答起来自然是易如反掌。
第一日的文试顺利终了,待到第二日,便是在练武场举行的切磋较量。
偌大的练武场上,不但外门弟子齐聚,更有不少闻讯而来的内门弟子在一旁驻足观望,场面颇为热闹。
慕玄黎目光扫过人群,一眼便望见了那道熟悉的雪色身影。
只她一人在一旁静立,那屁颠的祝煜轩倒是不在此地。
沈宴如似乎是察觉到目光,也抬眼望来,视线与慕玄黎空中相接,她唇角微弯,缓步走了过来。
“玄黎,近日如何?”沈宴如语带关切。
“一切安好,劳师姐挂心了。”慕玄黎应道。
沈宴如轻轻颔首,“好,那我便先去那边了,稍后比试,我会仔细看着你的。”
“好。”
慕玄黎目送她转身,自己也随之移步,却在不经意间与一名擦肩而过的女弟子衣袖相拂。
一阵清浅的幽香掠过她的鼻尖,慕玄黎眼尾的余光瞥见那弟子的侧脸,越看越是眼熟。
慕玄黎脚步突而一顿,转脚回身,朝着那即将汇入人群的背影喊了一声:“凌木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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