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小姐与心软先生

　　姜蕊盯着照片，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半晌没有说话。

　　她认出了这张照片，分明是她以前发在朋友圈里的，她和“殿下”的合影。

　　水槽边，沈川后背绷得笔直，头埋得更低，洗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这一刻，他活像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罪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女孩清凌凌的声音：“沈川，用别人的照片当壁纸，经过本人授权了吗？”

　　沈川肩膀倏地一松，偷偷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姜蕊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气恼。

　　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轻声慢慢道：“那……怎样才能得到授权？我现在正式提出申请。”

　　姜蕊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罚你接下来的日子，随叫随到，全部听我的。”

　　沈川忍不住低笑出声，正好把最后一个碗归置好，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傲娇的女孩：“保证。这是我的荣幸。”

　　姜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却故意板着脸：“少得意，不过是暂时给你试用权，要是表现不好，我随时收回。”

　　说着，她把手机放回餐桌，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

　　沈川也笑，他低着头擦干手上的水珠，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餐桌前，看着姜蕊：“同学约我下午去打篮球……”

　　“我听到了啊，你去就是了。”

　　他试探开口，声音放得更软：“姜蕊，你想去吗？我想让你看我打球。”

　　他知道自己篮球打得很好。以前在学校打球时，场边总有女生的欢呼声。那时他并不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这也能称得上是一点点魅力的话，他希望能被姜蕊看到。

　　他承认这是虚荣心作祟，甚至有点幼稚的傻气，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姜蕊看着这个大男生站在她面前，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劲儿，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期待，还透着点无措的紧张。

　　她忽然就懂了这男生的心思。

　　她“呵”地笑出声，两个小酒窝漾开在唇角：“沈川，你好可爱。”

　　被冠上“可爱”二字的少年瞬间愣住，懵懂地眨了眨眼。他明明是想耍帅来着，怎么就成了“可爱”？

　　看着沈川这副茫然的样子，姜蕊眼底的笑意更甚，她毫不吝啬地向他扬起笑脸：“我这几天在家待得也有些无聊了，下午正好出去透透气。”

　　沈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登时双目放光，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你先午休，我下午骑自行车来接你！”

　　中午一到家，沈川就直奔浴室，冲了澡，还专门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得蓬松有型。

　　又从衣橱中拿出那身他最喜欢的篮球服，短袖短裤衬得他肩背线条利落。

　　其实他平时打球只穿常服而已，很少这么正式地专门穿一身篮球服。

　　沈川盯着镜子中双眼发亮的自己，突然嗤笑一声。

　　自己与那开屏的花孔雀有什么区别？

　　他对自己有点嗤之以鼻，可是又摸摸鼻子笑了。

　　终于熬到姜蕊睡醒，沈川跨上自行车就往姜家赶，心情简直好到爆炸。

　　只觉得平日里走了无数遍的小路，今天怎么这么平坦开阔，风怎么吹得这么舒服，甚至连太阳都如此善解人意，褪去了往日的灼人热浪，变得温和起来。

　　姜蕊正坐在堂屋廊下的藤椅上，慢悠悠划着手机。

　　听见脚步声，她抬眼瞥见沈川，却没急着起身，只把手机往藤椅扶手上一搁，手肘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步走进来的少年。

　　一身蓝白篮球服，身形挺拔，双腿修长有力。额前碎发被风拂得微微有点乱，但眉眼亮得像盛着光，整个人都透着股蓬勃的少年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川穿篮球服，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然后嘴角一抿，打趣道：“今天这么帅啊！”

　　沈川被戳中了心思，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也不辩解，只咧着嘴傻乐。

　　姜蕊这才慢悠悠站起来。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明净。

　　裙子腰部修身，掐出纤细的腰线。裙摆落在膝盖上方，边缘做了层叠荷叶边翘边设计，细碎的褶皱自然向上卷翘，像缀了圈灵动的小浪花。

　　她一走动，裙摆便随着轻轻晃动，卷翘的弧度俏皮地扫过小腿，配着她清亮的眉眼，娇俏又灵动。

　　好漂亮！

　　沈川的心跳漏了半拍，心里简直要甜死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姜蕊瞧着他这模样，故意逗他：“很开心？”

　　“开心极了！”沈川也毫不掩饰，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

　　姜怀义和李淑琴从堂屋走出来，也笑着点头：“今天小川可真精神！”

　　这话一出，沈川更不好意思了，耳根连着脖子都红透了。

　　姜蕊看到他这窘态，有点不忍，笑着走下台阶：“我们出发吧！”又回头扬声道：“爷爷奶奶，我们走了。”

　　姜怀义和李淑琴不放心，又跟着送到大门口，叮嘱沈川路上慢点，照顾好姜蕊。

　　沈川一叠声地答应着，手掌稳稳地扶好自行车车把，看着姜蕊坐上后座，慢慢理好裙摆。

　　姜蕊坐稳后，还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抓前座下方的支架，沈川看到了，莫名的有点淡淡的失落。

　　可是这失落刚一冒头，就被即将同行的喜悦填满了。

　　“出发喽！”他脚下一蹬，自行车车轮碾过院门口的青石板，带起一阵风。

　　澄澈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风拂过耳畔，说不出的惬意。姜蕊好几天没出门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路过一段带点坑洼的小路时，自行车稍微颠簸了一下，姜蕊身体晃了晃，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沈川的后背。

　　沈川放慢车速，侧过头，声音放得很轻：“这段路有点颠，你抓着支架容易晃，要不……抓着我的衣服也行。”

　　姜蕊犹豫了两秒，抬手轻轻攥住了他腰间篮球服的下摆。只抓了一小撮布料，指尖还刻意往里收了收，生怕碰到他的皮肤。

　　沈川能清晰感觉到后腰的轻微拉扯，嘴角瞬间扬得高高的，踩着脚踏的力道都轻快了几分。车铃叮当响，轻轻搔着他的心尖，连风都变得甜丝丝的。

　　没多大功夫，很快就到了篮球场。

　　沈川先跳下车扶住车把，姜蕊也跟着利落地跳下来。

　　球场里已经聚了几个半大的男生，正随意地拍着篮球闲聊。看见沈川带了人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落在姜蕊身上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哟，沈川可以啊！带这么个大美女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率先吹了声口哨，手里的篮球往地上一拍，语气里满是揶揄的笑意，“这是谁啊？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跟着点头：“我记得！前几天还看见你骑车带过她，这是……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砸进耳朵里，让沈川心里简直甜得发飘，但是嘴上不敢接话。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姜蕊，赶紧对着男生们摆了摆手：“别瞎起哄。”

　　又转头看向姜蕊，带着小心翼翼的解释：“这些都是我的发小，就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姜蕊倒很坦然，抬了抬下巴，目光不慌不忙地扫过在场的男生，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声音清脆：“你们好，我叫姜蕊，是沈川的朋友。”

　　沈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几个男生见状也不再打趣，纷纷上前报上名字，姜蕊也落落大方回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聊了两句，姜蕊发现，原来高个子的男生就是上午给沈川打电话约球的林钊。

　　大家都介绍完，林钊突然一拍脑袋：“哎，小茹不是也来了吗？”他说着扭头去找，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不远处篮球架旁有个纤细的身影。

　　小茹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看见大家看过来，也走过来，露出个腼腆的笑，喊了声：“川哥。”

　　沈川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林钊说：“小茹听说我们今天下午打篮球，说来给我们加油。”

　　小茹抿了抿唇，把矿泉水递过去：“我给你带了水。”

　　沈川没接：“谢谢，我自己带水了。”

　　小茹目光扫过姜蕊，握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

　　姜蕊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沈川：“你的朋友都到齐了？那你们赶紧开场吧，我在这儿坐着看。”

　　说着，她径直走到场边的石凳旁，看着石凳，眉头微蹙。

　　沈川立刻跟上去，从包里拿出纸巾，仔细擦了两遍石凳，确认没有灰尘后，又摸出一块折叠好的浅灰色小方巾，展开铺在上面。

　　姜蕊整理了一下裙摆，施施然坐下了。

　　沈川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柠檬味汽水，拧开瓶盖递到她手里，殷殷叮嘱：“渴了就喝这个。我去打球了，有事你喊我，我听得见。”

　　这一幕落在在场男生眼里，几人瞬间面面相觑。

　　林昭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男生，压低声音：“我没看错吧？沈川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几个男生一边小声议论，一边偷偷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小茹，见她低着头，神色有些落寞，都识趣地闭了嘴。

　　很快，篮球场上响起篮球被拍得“砰砰”响的声音，阳光洒在球场上，少年们的呼喊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

　　沈川已经带球冲了出去，短袖下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运球动作绷紧又舒展，长腿跨出的步子利落而有力。

　　姜蕊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他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小茹走近来，坐到她身边的石凳上。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目光都落在篮球场中间奔跑的身影上。沈川这时又进了一个三分，朝这边望过来，亮得像盛了太阳，见姜蕊在看他，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川哥喜欢你吧。”小茹忽然转头，语气直白又纯粹。不是问句，是笃定的陈述。

　　既然不是问句，姜蕊也没有回答，目光依旧看着场上。场上少年都青春无敌，但无疑，沈川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小茹也没有指望得到回答，眼神落在场上沈川的身影上，慢慢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川哥对一个女孩这么有耐心，这么体贴。”

　　姜蕊挑了挑眉，没否认，只是看着沈川又一次抢断成功，阳光洒在他身上，连汗珠都闪着光。

　　小茹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身，忽然又问：“我听英婶说，你是来乡下避暑的，等暑假结束就走，对吧？”

　　“是啊。”姜蕊应了一声。

　　“那你走了之后……”小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迟疑，“你和川哥，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姜蕊转头看了她一眼，小茹的头微微低着，睫毛轻轻颤动，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收回视线，语气淡淡：“没想那么远。不过，我们两个的大学正好在一个城市。”

　　“哦……”小茹没说话，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更紧了。

　　空气里只剩球场的喧闹，姜蕊能感觉到身边的女孩的情绪低了些。

　　她没点破，只是重新看向球场。沈川像是察觉到这边的安静，又朝这边望了望，还对着姜蕊挥了挥手，傻气又真诚。

　　场上的比分渐渐拉开，少年们的呼喊声更大了。

　　小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带着点释然，又有点不甘：“川哥真的很优秀，长得帅，学习好，打球也厉害，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偷偷喜欢他。”

　　姜蕊听着，转头对她笑了笑，带着点打趣：“眼光不错，跟我一样。”

　　小茹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姜蕊，见她眼里没有嘲讽，只有坦荡的笑意，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刚才那点淡淡的嫉妒和失落还没完全散去，却被这玩笑冲淡了不少。

　　这时，场上，沈川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手腕轻翻，又进了一球。落地的瞬间，他转头朝姜蕊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眼神亮得发烫。

　　姜蕊迎着他的目光，轻轻抬了抬下巴，微微一笑。

　　沈川捕捉到那抹笑意，只觉浑身热血翻涌，只会傻笑，阳光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连发梢都带着张扬的劲儿。

　　姜蕊的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心口忽然没来由地 “砰、砰、砰” 跳起来。声音几乎要盖过了赛场上篮球敲击在地面的声音。

　　蝉鸣不紧不慢地从树上铺下来，织成一张网，罩住了场边的心跳声。

　　沈川远远地冲姜蕊挥挥手，又一头扎进球场上的喧嚣里。

　　姜蕊强压下心里的慌乱，故作镇定地支起下巴，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场上那个乱她心神的身影。

　　男孩子们精力旺盛，连着鏖战了好几场，沈川所在的队几乎是碾压式地拿下了胜利。

　　结束后，少年们笑着互相撞肩击掌，三三两两地朝场外散开。

　　沈川跟队友击掌之后，拨开人群，径直朝姜蕊方向跑来。

　　他额前碎发早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他随意地撩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一节腰腹，汗珠顺着肌理往下滑。

　　他一路跑到姜蕊面前，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带着运动后剧烈的呼吸。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星子，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明晃晃的，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姜蕊的目光飞快从那片汗湿的腰腹移开，从包里摸出毛巾，抬手抛给他，“打得真不错！”

　　“谢谢！”沈川接住毛巾胡乱擦着汗，半点平日的稳重内敛都没了，嘴角咧得极大，笑得无比得意。

　　他平时都是稳重的、内敛的，这一刻，眼前的少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姜蕊有点看呆了，她很快回过神，又拿了瓶水抛给他。沈川稳稳接住，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洇出一小片深色。

　　小茹看着两人的默契，低下头，紧紧握着手里的瓶装水，没有说话。

　　姜蕊眼角余光扫到那抹落寞的身影，心里忽然像被什么轻轻硌了一下。

　　嘴里就像含了颗没熟透的青梅，酸意虽不浓烈，却缠缠绵绵地浸在齿颊间，散不去。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把自行车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姜蕊明显地有点沉默，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连先前攥着他衣摆的手指都悄悄松开，只轻轻搭着车座边缘。

　　沈川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段日子和姜蕊相处下来，他总算真切地体会到，女孩的心思原来是这般敏感细腻。

　　可这不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吗？

　　但是，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揪起一股说不清的紧张和忐忑，脚下的脚踏都不自觉慢了半拍。

　　明明刚才她还跟他说笑的……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打球间隙的零星画面，好几次余光扫到姜蕊和小茹坐在场边，好像还聊了什么。小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此刻想来格外清晰。

　　难道是小茹跟她说了什么？

　　他渐渐放慢车速，侧过头去，小心翼翼问道：“姜蕊，你不高兴吗？”

　　姜蕊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没有。”

　　这一声“没有”，落在沈川耳里，反倒更让他不安。他脚下轻轻用力，把自行车稳稳地停在路边老槐树下，车撑“咔嗒”一声支稳。

　　姜蕊还坐在后座，故意把脸转向另一边，不肯看他。

　　沈川弯腰俯身，视线正好与姜蕊平齐，眉眼间满是紧张：“是小茹说什么了吗？”

　　“跟她没关系。”姜蕊噘着嘴，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你还挺受欢迎的。”

　　沈川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不止邻居妹妹惦记着你，”姜蕊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酸溜溜，“听说，你学校还有好多女孩喜欢你。”

　　这话里的那点酸意，沈川总算听出来了。他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取而代之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嘴角瞬间扬了起来，他轻轻地问：“你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才不介意！”姜蕊瞪圆了眼睛，语气凶巴巴的，尾音却不自觉发飘，没半点威慑力，“别人喜欢你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风卷着槐树枝叶的香气掠过，吹乱了姜蕊耳后的碎发，也吹软了沈川的眼神。

　　他没急着反驳，只静静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等她那点故作强硬的劲儿褪去几分，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点认真的执拗：“可是，跟我有关系啊。”

　　姜蕊刚想开口反驳，沈川又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少年身上那种热烈蓬勃的气息，混着草木清香兜面而来，带着灼人的温度。姜蕊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摄所迫，不由自主地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郑重：“姜蕊，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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