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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失踪
24、失踪
之后的数日,申城接连下了好几场阵雨。
气温随着丰沛的雨水降了些许,午后的燥热一去不复返,天气隐隐有了几丝秋的凉意。
那天从街心公园回来之后,季来瑜便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到第三天喉咙肿痛地张不开嘴,无奈之下他去了趟就近的诊所,准备抓两副药缓解缓解病痛。
看诊的医生见他面色不佳,眉宇之间仿佛缀着化不开的愁绪。
近来流感作祟,医生提醒他注意劳逸结合,按时吃饭,别太辛苦。
拎着药盒走出诊所,季来瑜电话通知助理,将手头的工作都先缓一缓,他得好好休息。
助理听他声音沙哑,还带着厚重的鼻音,忍不住便问:“季总,需要替你请两天假吗?”
季来瑜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了。
回家的路上免不了又是一场急匆匆的阵雨,季来瑜上午出门出得急,忘了带伞,到家时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寒意似乎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似的。
他果断地回房间冲了热水澡,冲完澡后又顶着一头半干的短发,给自己熬了碗热姜汤驱寒。
这些技能都是他从小到大生无数次病得出的经验——没妈的孩子就是这样,独立生活的第一要义就是先学会照顾自己。
灌完一整碗热汤后,季来瑜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得好好睡个觉,借着这股热劲儿发一身汗,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季来瑜回房间拉上窗帘,把手机切换成静音模式,盖好薄毯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没做什么让他牵肠挂肚的梦,再次睁开眼时,季来瑜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嗓子还是有点疼的,他拿出诊所开的药,掰了两颗扔进嘴里。
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雨了,季来瑜简单洗漱一番,掏出手机查阅简讯。
他习惯了午睡醒来后第一时间处理工作邮件,即便是周末——这是他生活的日常。
季来瑜点开手机,屏幕上果然跳出两则未读消息。
一条简讯来自季国平的秘书,询问他现在是否在公司。
另一条则是季国平本人打来的电话,铃声响了九次,季国平见他没接便挂断了。
季来瑜醒了醒神,赶紧回拨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季国平似乎正守在电话旁,一听到铃声响立时便接听起来。
不知道那头发生了什么事,季国平的语气很焦急,沉着嗓子问他:“你见到小谦没有?”
季来瑜怔忪了一瞬,联想到前些日子家里那场争端,也跟着急躁了起来:“小谦怎么了?”
季国平似乎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和他叙述了一遍。
今天上午蔡宛吟准备出门,正巧被季博谦撞见了,季博谦搭乘她的顺风车去了趟市区,一下车人就跑了。
蔡宛吟找不到人,给季博谦打了无数通电话,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儿子的异常举动,蔡宛吟顿感手脚冰冷,不由分说地吩咐司机赶紧去找人。
司机听闻季博谦不见了,更是不敢隐瞒,马上就把事情告诉给了季国平。
季国平从公司赶回家,在儿子书房里找到了一封离家出走的诀别信,信上他跟父母坦白,有些事情要去亲自调查清楚,等他想通后还是会回家的。
蔡宛吟看完信件,一度哭得昏厥过去。
六神无主地醒来后,蔡万吟决定马上去报警,被季国平得知后,当即拦了下来。
季国平安抚完妻子的情绪,扭头便吩咐秘书去查了查季博谦的信用卡,目前为止仍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他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却强自镇定,只能先安慰妻子别把事情往坏处想。
蔡宛吟早就哭成泪人了,揪着那句“想通就会回家”的措辞质问丈夫:如果孩子就是想不通了,寻了短见怎么办?
季国平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一顿搅和,更加不能平心静气地思考。
收线之前,季国平语重心长地叮嘱季来瑜:“如果小谦有跟你联系,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季来瑜听完事情始末,同样是心乱如麻,他闷声应了句好,一时忘了该怎么安慰父亲。
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季来瑜似梦初觉地站起身,绕着客厅的茶几犹如一只无头苍蝇直打转。
季博谦的这次离家出走不仅杀得蔡宛吟手足无措,更是叫季来瑜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
回忆往昔,弟弟纯真烂漫的脸孔浮现在脑海,他想起那日在咖啡厅里拒绝季博谦的场景。
当时的季博谦鼓足了勇气跟他提出“不情之请”,自己回绝得很痛快,甚至连安抚他的时间都没有,走的时候近乎是落荒而逃,徒留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认真“反省”。
季来瑜不知道事后弟弟是怎么打算的,但能猜得出来,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非常地失望。
所以这一次企图离家出走他才会谁都不说,走得这么猝不及防。
难道他就是想看着家人为他着急担忧、为自己的冲动懊悔自责吗?
思及至此,季来瑜只觉得胸口五味杂陈。
彷徨无助之际,一阵铃声打断了他杂乱无章的头绪。
季来瑜低头看了看手机,是姜越的来电。
出差结束好些天了,姜越这厢一直放任着自己没有主动联系季来瑜。
其实那天他把季来瑜赶出门,到临睡前却又后悔了。
说到底季来瑜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之前确实得“谈谈”,姜越心想,不仅仅是季博谦,还有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误会。
电话接通后,姜越非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他在哪里。
季来瑜一手握拳虚虚地抵住唇角,发出沉闷地咳嗽声。
姜越听到这声动静,觉出异常:“你生病了?”
“嗯。”季来瑜又接连咳了好几声,他不确定姜越的这通电话意图,数秒后才问:“有事吗?”
姜越深吸一口气答:“我们见个面吧。”
他见季来瑜没出声,径自道:“你不是想谈谈吗?正好有些话,我也想当面和你说清楚。”
季来瑜总觉得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诚布公,眼下季博谦不见了,他哪儿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可现在是姜越主动提的,自己再说“不方便”反倒让他显得有那么点不痛快了。
这种事就不该婆婆妈妈,季来瑜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了。
“我在家……”他重重咳了两声,含混道:“你方便的话……过来吧。”
姜越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心里愈发惦记起了某人。
出发前他去了一趟江南食府,在门店里打包了一锅鸡丝瘦肉粥,用自带的保温桶装着,就这么一路拎着来到了季来瑜的家。
门铃响起时,季来瑜放下手头处理到一半的工作,拖着病体慢慢吞吞地起身前去开门。
走廊里暗沉沉的,姜越上的衬衣被雨水打湿,发梢也是湿漉漉的,没精打采地贴在头皮上。
换鞋的空挡里,他用余光去看季来瑜的脸色,两坨淡淡的红晕自颧骨浮起,眼神很疲倦——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姜越放下保温桶,也不管冷战不冷战了,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烫。
季来瑜双手插兜地倚在门框前,肿痛的喉咙使得他开口说话都有些困难。
姜越率先发话道:“你发烧了知道吗?”说着收回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保温桶:“给你买了粥……饿不饿?”
他这么一说,季来瑜还真的觉得饿了。
午睡醒来到现在,季来瑜就喝了两杯开水,肚子里空落落的,亟需补充能量。
姜越熟门熟路地拎着保温桶进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托盘,托盘里盛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
两人一左一右地在餐桌前坐下,季来瑜接过他递上来的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的。
粥还很烫,热气连同肉丝的香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动。
姜越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他,以为他还不饿,故意想着法子冷落自己,故而沉下脸语气不太好地说:“爱吃不吃,别浪费我的钱!”
他撇撇嘴,自觉今天这趟来得没必要,像是上赶着要讨好谁似的。
季来瑜顿了顿,见手里的汤勺被人抢了去,也只低沉地解释:“等粥晾凉了我再喝吧。”
姜越也是个好哄的人,偶尔发下小脾气,只要别人稍稍一示弱,他又能很快体谅对方。
也许是季来瑜今天的表现太“好”了,好到让他有些惭愧自己刚才的反应,于是他又半耷拉下脸,极不情愿地将汤勺还给对方。
有了这么一出小闹剧,后半程两人都没再开口。
季来瑜是嗓子疼,没力气和人争辩,姜越则是心虚,总觉得多说两句都像是给自己辩解。
相安无事地吃完饭,外头的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季来瑜看着他身上被雨水氤湿的衬衣,想了想道:“去冲个澡吧……当心着了凉。”
姜越这一碗热粥下肚,出了层薄汗不说,脑门和后颈黏糊糊的,确实是难受。
他也不忸怩,把季来瑜的这番邀请当做是示好的台阶,顺着他递来的台阶往下走。
趁着他洗澡的工夫,季来瑜翻找出一套自己以前穿过的运动服,都是短衣短裤,估摸着姜越也能穿。
他把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的架子上,轻敲两下门板以示告知。
这套房子有两个浴室,姜越用的是紧靠着客厅的外卫。
外卫平日里没什么人用,因而整个空间显得很窄小,姜越转个身的工夫就能撞到墙沿。
一个澡七手八脚地洗完,姜越套上那身运动服,袖口裤腿是没什么问题,腰身却大了一圈。
从浴室里出来,姜越像只小泰迪似的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借此摇干那头湿漉漉的卷发。
屋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时钟,下午四点半了。
书房里亮着灯,季来瑜听到动静起身走过来,走到他的面前。
粥也喝了,澡也洗了,似乎是到了不得不“谈谈”的时候了。
姜越有些纠结地咬了下嘴唇,又松开,又咬上……
季来瑜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坐吧。”他说着话,又将脏衣篓里姜越的衣服径直扔进了洗衣机。
姜越见此,不由地暗道:何必这么麻烦,反正他只想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可现在也来不及制止了,他怔怔地盯着洗衣机的滚筒来回滚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俩人各怀鬼胎地保持沉默,姜越打了一肚子腹稿,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门铃响了。
不约而同地怔了怔,四目相对的片刻,姜越先一不回过神,脚步行至大门前却倏然顿住。
出现在可视门铃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信誓旦旦说要离家出走、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季博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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