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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立志
第二十三章立志
“蓁华……”看着一病不起的爱妃，赫兰罕心如刀绞。
他转头看徐道子，徐道子缓缓摇了摇头。至此，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事，任他贵为帝王，也无法改变。
她还那么年轻，大好年华，竟要走在他前面吗？老天何其不公也！
赫兰罕握着她纤瘦的小手，覆盖自己的脸上，哭得泣不成声。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此刻天子亦是凡人，想要苦留爱人的性命而不得。
“陛下，什罗难佗求见！”寺人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
赫兰罕沉浸在悲痛之中，仿佛没有听见。
徐道子努了努嘴，寺人瞧见，便将什罗难佗请了进来。
什罗难佗带来了一个方法，说来也不出奇，不过是建议郑夫人离宫休养，最好是宿于寺庙之中，借助佛祖之力，祛病消灾。
兀烈人笃信佛教，常有人舍宅为寺，或带发修行，或寄宿寺庙，修功德，养身体，这在贵族之中尤为流行。
赫兰罕不舍。寺庙清苦，娇生惯养的蓁华怎么能过那种日子？
太皇太后派荀令媛来做说客：弘恩寺是郑家家庙，里面有一座别院，修建得精巧典雅，素来是郑家女眷短暂修行之所。郑夫人可以居住于焉，一应供奉，皆如宫中，待郑夫人病好，再接回来。
郑蓁华气如游丝，危在旦夕，赫兰罕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忍痛答应了。
他寻来上皇御赐的玉佛，让郑蓁华带上。这是当年他的父皇赫兰曜请十方僧人开过光的国宝，上皇赐给了他，如今他给了郑蓁华，只盼着能把天子的福气带给她。
赫兰罕站在城楼，目送车子远去，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掏空了。
“蓁华……”
赫兰罕猛地惊醒，原来是梦，梦里是上一世的事……但是当时种绝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让他窒息。
符钰值夜，听到声响，轻轻问道：“陛下，要喝水么？”
有人…赫兰罕清醒过来，淡淡瞥了符钰一眼。
符钰只觉心中发毛，如果他没有听错，陛下方才唤的是“蓁华”，那不就是郑家行四的女郎吗？她才几岁，不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堂妹么？
怎么回事？陛下是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这…这…
符钰接过赫兰罕递回的茶盏，脸上不敢露出任何表情。
赫兰罕躺回榻上，回想往事，惊觉上一世的这次分别，是他与郑蓁华关系的转折点。蓁华病好了，却不愿意回宫，还说是佛祖旨意，现在想来是结识了别的男人吧！
当时郑蓁华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我是孽缘，我若再入宫中，只怕不得善终，望君成全……”她盈盈下拜，祈求一别两宽。
孽缘……
她虽然鬼话连篇，但这话倒没有说错，他们二人还真是孽缘。
难怪什罗难佗也劝说他，不要接郑夫人回宫，否则她必然英年早逝。她确实英年早逝，是他亲自下令赐死的。
唉！
赫兰罕只觉心中一阵绞痛，郑蓁华私通外臣，而他在临终前赐死了她，两败俱伤。孽缘，果然是孽缘。
这辈子，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了！
在赫兰罕生出了占有之心的时候，他却做了这样一个梦，往事历历在目，似是上天警示，不可再犯相同的错误。
这一世，他一切都反着来，应该不会再让二人陷入这样痛苦的纠缠了吧？！
赫兰罕再无睡意。索性坐了起来，默默打坐，也在心里为郑蓁华诵经祈福，希望她早日康复。
此时的郑家三房，郑叔民和章夫人守在女儿的榻边，焦急地看着陷入梦魇的女儿。她又发起了高烧，嘴里也都是胡话。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风寒，不料来势汹汹，似是要把女儿带走了。
白天宫里送来了一尊玉佛，河间王又带着琅琊王亲自登门致歉，这对夫妇这才知道原来以为的稚子打闹，竟然是这么一场风波。
难怪蓁华病倒了。
可是他们又能如何？
若是旁人欺负了女儿，郑叔民可以二话不说，冲上去把人揍一顿。可是对方是陛下和琅琊王，他又能做什么？！
何况人家已经道歉，姿态还放得这么低，郑叔民和章夫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徐道子是赫兰罕派来的，他见郑蓁华的病情如此凶险，心中也不免忐忑。如果蓁华女郎熬不过去……
等到快要天亮，郑蓁华退烧了。
她逐渐清醒过来，见到守在一边的父母和在榻尾打瞌睡的郑昇，眼圈都红了。好久才喑哑开口：“我没事了，阿耶抱细弟去休息吧！”
“蓁华！”郑叔民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以后遇到任何事，都要和阿耶讲，阿耶一定帮你……”
想到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第一时间却是去找河间王，可见他这个做父亲的，太没用了！
郑蓁华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般，说道：“阿耶，我找拔什为我做主，是不想阿耶教训阿蛟，让外人说我们郑家太过跋扈。”
郑叔民大为感动：“乖女！”
“让细弟好好休息吧！”郑蓁华吃力地催促。
到底看郑蓁华用了药，郑叔民才抱起还在昏睡的郑昇，和徐道子一起退了出去。
等其他人都走远，郑蓁华拉住母亲的手，悔恨不已：“阿母说得对，我害了菀柔姐姐！陛下…陛下不是真心的，他与姑祖母恐有嫌隙，对我们郑家也积怨已久……”
“不会的！”章夫人安慰道：“陛下遣人送来一尊玉佛，为你祈福，阿依娜尔还传了陛下口谕，说他错怪你了……”
郑蓁华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等到郑蓁华病愈，已经快到火神节了。火神节是兀烈人最重要的节日，他们会在这一日点燃篝火，举行各种仪式感谢火神的降临，同时迎接冬天的到来。
郑家贵女们都换了冬日最华贵的妆扮，太夫人给每个孩子做了新的毛料袍衣。往年最贵重的毛料总是穿在郑兰生和郑冉的身上。
今年嘛，郑冉光鲜依旧，而女郎们则将艳羡的目光投向了郑菀柔。
紫貂华贵，在火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郑菀柔还是戴着郑蓁华送的那套紫晶钗和黛琅轩，不同的是她手上又换了新的饰品。
北海金珠，被世人称为夜明珠，世所罕见，这一对金钏却用了整整十八颗。这样的稀世奇珍，戴在未来皇后的手上，也算相得益彰。
太夫人本来还在想是谁压过了她的风头，可看到郑蓁华的表情，她立刻就明白了。
章家……
罢了，横竖是给郑家增添光彩的，太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她看了看一直端庄得体的章氏和靠在郑菀柔身边的郑蓁华，终于发现了这对她一直看不顺眼的母女身上的闪光点。
她们二人，都是大方的主儿。
也对，有章家巨富的支持，她们是这座宅院里最不会为钱发愁的人。
郑兰生嫉妒地盯着郑菀柔手上的金钏，不加丝毫掩饰。郑菀柔和郑蓁华都看到了，隔着篝火与她对视。
郑兰生却突然笑了起来，她伸手撩动自己的长发，露出自己手上硕大无比的青金石戒指。
郑菀柔还没看出她的用意，郑蓁华眼尖，转头凑到郑菀柔耳边说道：“青金石是禄室部特产，这一定是大姐夫送的。”
郑菀柔依然挂着矜持的笑意，她并未亲见悉诺朗，下人也泛泛说他一表人才。没有亲眼见到，自然就没有比较。就算亲眼见了，她也未必会觉得悉诺朗比得过当今天子。
郑菀柔的笃定，让郑蓁华隐隐有些不安。她知道赫兰罕不是他表现出来的少年明君的样子。她想撕碎他的伪装，提醒姐姐保持戒心。
但，今夜是火神节，篝火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众人随着欢快的乐曲舞动，把一年里的烦心事抛诸脑后。她真要在这个时刻，破坏姐姐在家中最后一个火神节吗？
郑蓁华沉默了。
这时于媪走来，将郑蓁华请了过去，太夫人想见她。
郑蓁华走到祖母跟前，她知道祖母不会在佳节责骂她，所以很是轻松。
太夫人看着她这个远远走来的小孙女，漫不经心中带着点绰约姿态，暗道：难怪公子蛟一直围着她转。家中出一位皇后，再出一位王妃，也是极好的事！
想到这里，太夫人亲切了很多，简单叮嘱几句：不可仗着菀柔恣意生事，遇到他人尽量谦让云云。
郑蓁华知道，之前河间王带着赫兰蛟上门道歉的事，还是传到了祖母耳中。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老人家并不清楚，以为是小孩子的口角。
郑蓁华也不愿解释，口中唯唯而已。
当她回到自己的席上，发现郑兰生来到她们这边，一直炫耀自己的未婚夫有多么英俊和体贴，又回头教训郑蓁华：“妹妹太过任性，让琅琊王上门道歉，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这般，人家可就倦了……”
“姐姐说什么呢？”郑蓁华装成听不懂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屑：什么琅琊王，她绝不会嫁给琅琊王。大姐夫确实出色，所以，她一定要嫁给一个比他还出色的人。
对，对，她要嫁给拔什！河间王乃皇族第一美人，郎艳独绝，雅人深致。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长姐还敢到她面前炫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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