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雪
朱谧和张弛约在镇上的湖边,寒冬腊月,年关已至,湖边寂静,她们俩不约而同的穿着长款羽绒服,带着帽子,一步一步,漫无目的。
冬天是枯水季,湖堤上的芦苇也已枯黄。湖的对岸,便是村庄,炊烟袅袅,再远方,村庄的尽头,便是大山。湖堤上可以远眺长江,长江也是被群山环绕,蜿蜒向东。
张弛问:“冷不冷啊?谁大冬天在湖边压马路,估计只有我俩了吧?”
朱谧说:“那要去县城逛逛嘛?那边有公交车哎!”
彼此又笑了,他们喜欢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没有噪音、没有人,一起享受这天地的静谧和旋律。
张弛弯腰拾起一个芦苇穗,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便是蒹葭。”
朱谧说:“嗯,比表面积大,生火的好材料。”
张弛笑着摇头:“朱博士,能不能浪漫些。想象一下,春暖花开,一片片绿油油,繁茂连绵,清晨露水未干,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张弛,你亲眼所见这般风景嘛?”朱谧问。
“小时,我不怎么来田野,或者水边,这些都是我想象的。”张弛笑着说。
“噢!”
这是家乡盛夏的景象,朱谧小时,多次在清晨时分从湖堤走过,她的脚步声,惊动了两边芦苇荡子里的水蛇,水蛇爬行在草上的声音,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朱谧说:“张弛,你知道嘛,其实我很讨厌农村的,每年冬天回来都觉得家里面真冷,也破旧,生活不便捷,一出现在这大山里面,便感觉到了自卑,没有在城市里面那么光鲜亮丽。可是这片土地能给我力量,每次回来我身体就可有劲的,骨骼都结实了些,仿佛自己是离开水很久的鱼,在水里面又活过来了。”
张弛看着朱谧,他当然能理解朱谧,他们家境都不好,是农村做题家,通过做题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在大城市享受着一切,但是他们也明白城市的一切不属于自己,他们的根在农村,可是农村的环境也无法容纳他们了。
张弛说:“朱谧,你已经很优秀了,你做的很好了,人都是有迷茫和负面情绪的时候,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想想,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和你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朱谧想:可惜,我是个懦夫。
朱谧听了张弛的话,问:“张弛,哲学家总说女人是感性的,而男人却很理性。你怎么看?”张弛笑了说:“怎么突然这么问,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不过,也分人呢!”
朱谧看着张弛,他硬朗的侧脸。她知道张弛一直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目标明确、人生规划清晰,朱谧转身对张弛说:“张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谈恋爱了。”
张弛原本信心满满劝朱谧的表情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不是前几天还相亲了吗?那个男生不是没有看上你吗?”
朱谧看着张弛,叹了口气说: “嗯嗯,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他叫肖一帆,是个金融男,他父亲是我们学校教务处处长,我给你看下他的照片。”说着,朱谧拿出手机,翻出肖一帆发给她的年会照片,递给张弛,并问:“张弛,你觉得他怎么样?”
张弛看着肖一帆的照片,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张弛又问:“噢,就是那天相亲的男孩子呀,挺好的,你很喜欢他嘛?不是说他没看上你嘛?”
朱谧不忍心继续骗他,但还是说了:“嗯,对,其实也不是他没有看上我,他家庭条件很好,我就有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有点退缩,但是又怕错过这么好的男孩。”朱谧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这是上一世,朱谧对张弛的遗憾;而这朱谧随口编的,没有实质根据的说辞,张弛一定会深信不疑。
张弛的心如这冬日的光景,冰冷透寒,他没有心情给朱谧出谋划策了,毕竟他才刚刚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另一个男生心动,她考虑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了,他很受伤,他说了句:“噢。”
他们沉默着,依旧往前走着,朱谧的手机响起,是朱珍打来的,朱珍说:“姐姐,大姑和小姑一家过来了,你赶紧回来吧!”
朱谧说:“好的。”
现在回家也合适,给点时间,让张弛去接受。
张弛听见朱谧要回去了,他急忙拉住朱谧的胳膊,说:“朱谧,其实我,我的心意……”
朱谧看着张弛,点头,说:“张弛,我知道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呀,以后会一直是,你说好不好?”
张弛说:“好呀,我今天晚上要参加一场婚礼,到时候……”
张弛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想着,白天和朱谧在一起,晚上在婚礼现场憧憬着和朱谧的婚礼,而现实,正在无情嘲笑着他。
朱谧说:“好的呀,你好好玩呗,说不定呀,还会遇见属于你的那个女孩。”
朱谧说罢便转身,收起笑容,她很后悔对着张弛说谎,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忍心看着他伤心失落,可是越是这样,她就需要越早划清楚界限,既然不能给他承诺,便也不能耽误了他。
伤心失意的张弛早早来到婚礼现场,原本,他此时和朱谧一起,互诉衷肠。
朱谧已经恋爱或者说打算恋爱的消息,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噩耗,他是明白朱谧的,对于感情,她很认真,这些年,她一个人努力拼搏,从来没有想过依赖男人,如今,她说她恋爱了,那必定也是认真的。
婚礼现场还没有人,张弛一个人坐在角落,他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朱谧和肖一帆才刚刚开始,他不是没有机会,他甚至应该告诉朱谧,婚姻,应该门当户对,肖一帆和她不合适。
“你好,这个位置有人嘛?” 一个肤色雪白健康、唇红齿白、面部丰腴饱满的年轻女孩问到。
张弛只是摇摇头,依旧盯着桌面。
女孩坐了下来,说:“你好,我叫张艳雪,是来参加婚礼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弛原本不打算搭理这个姑娘,转瞬,他回过神,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我叫张艳雪。”
张弛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问:“那,你认识朱谧吗?”
张艳雪摇头,说:“我没有听过哎。”
张弛失望,他还以为张艳雪会认识朱谧,他又低下头。
张艳雪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弛说:“我叫张弛。一张一弛的张弛。”
张艳雪看着张弛,这个男孩子背影结实,浓眉大眼、五官周正,别的男孩,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多多少少有些谄媚,而他全然不是,依然专心致志,看起来便是个专一沉浸的男人,她便说:“真是好名字,我在东城读研究生,如今研二,学的法律,你呢?”
张弛收起消极情绪,是的,他想明白了,他还有机会,便与张艳雪沟通起来。
张艳雪说:“那,我就坐在这,一会儿,我们一起观礼吧!”
婚礼现场,张艳雪被浪漫和煽情的场面打动着,情到深处,她眼角竟然流下一点眼泪,张弛递过纸巾,张艳雪说:“谢谢!”
张弛摇摇头,有一天,朱谧也会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向舞台中央,而站在那,等她的男人却不是他,他捏紧了拳头,不,他不允许这一幕发生。
张艳雪戳了戳张弛的胳膊,拿出她的手机,加了张弛的微信,他的头像,是拿着如意金箍棒,脚踏七彩祥云的孙悟空。
她看到张弛的第一眼便喜欢他,她被他的高大健实吸引,她好奇这个男孩子阳光的外表下,为什么会有一颗忧郁的心。我要成为他的开心果,张艳雪坚定地想着。
晚上,朱谧已经收拾好,准备睡觉了,张弛发来消息,问:“朱谧,今天参加亲戚的婚礼,在婚礼上遇见了一个叫张艳雪的女孩子,你之前好像和我说过这个人,你们认识吗?”朱谧一惊,张艳雪终于出现了,问:“张弛,你有没有和她提起我?”
张弛回答:“有啊,我问她认不认识你?但,她好像并不认识你。”
张弛又说:“朱谧,是她先来找我的,她问我为什么参加婚礼却这么不开心,这么沮丧。朱谧,我今天想,你穿上婚纱的样子,该是多么的美好!”朱谧听完,苦笑,她这一生,是没有机会穿上婚纱啦!既然张艳雪已经出现啦,那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嘛,还是最终也逃不过最后的宿命嘛?朱谧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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