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4 章
周珠说,徐姨年轻的时候长得极美,小河村上门来提亲的人不少,但她偏偏看中了当时在酒庄槽坊做事的一个年轻人。两人成亲之后,她便跟着丈夫在酒庄做事,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平时日除却带儿子,还顺带着照顾庄子上的几个孩子,日子过得还算圆满。
没过几年丈夫得了病,去得早,她一下子便老了许多,但好在还有个儿子……
“后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徐姨一生坎坷,接连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儿媳,几乎是一夜白头,整个人失了魂一般,有时候连小孙子都忘记了。
庄子上的人都怜惜她,时不时帮衬着。
去往小河村的路上,周珠又跟陆照雪说起徐姨,说她梳头的手艺极好,成亲第二天早上,便是徐姨来为她梳的头;说她擀的面最劲道,自己学了好多次,都没学到精髓。
“可惜那时她只在家里住了一天,便说城里住着不自在,要回小河村去。”
“后来,便只是每年去酒庄时才能见得。”
这次来小河村,车夫仍是那个车夫,只是这次来的只有陆照雪和周珠。
“昨日你舅舅跟我说,说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周珠看向陆照雪的眼神充满怜爱。
“舅母……”她抱紧了怀里一个深色的绸布包裹。
昨天夜里,周珠将陆照雪叫去,和江正一起把这个包裹交给了她。
夜色浓稠,烛光摇晃,江正在陆照雪面前慢慢打开这个包裹。
“这是你母亲随你父亲去南方前留下的……”
“这是她的旧衣裳,旧首饰……”
“还有这支笔,这是你父亲的。”
“明日你和你舅母去小河村办完事之后,便在村后头为他们夫妻二人立一座衣冠冢吧!”
“若是你想留下做个念想,就把这些东西收好……”
说完,江正眼中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
“你父亲这个人,我和你外祖原都是瞧不上他的。一个外地来的读书人,跟商队一起到了这里,一眼就瞧中了你母亲。他明明受不了边城的寒冬,却偏偏在这儿待了两个冬天……”
“风寒好了没几天又惹上……如此反复。”
“蕊儿原也瞧不上他。”
江正忽然笑了一声,“……还嫌弃他是个药罐子,后来还是心软,时常跑到客栈去看他。”
“后来他们便成亲了?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又是怎么同意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同我说过这些……”
陆照雪在灯下细细看着,母亲留下的衣裙已经很旧了,却被打理的十分干净整洁;几样被留在江家的首饰也是,一丝灰尘也无。
“还不是你母亲认准了他,非要同他成亲!也不害臊!”江正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不是这回事,对妹妹的疼惜只多不少。
“你母亲生性活泼,及笄之后便想跟着商队四处跑,若不是你外祖和祖母拦着,都不晓得她要跑到哪里去!认识你父亲这个外乡人之后,她更觉得边城这样小,若是一辈子都在这里,多没意思。”
“成亲之后没多久,她便启程跟你父亲去了南方。一路游山玩水,每到一个地方,便寄一封信回来,跟我们说边城之外的州府有多大,还有她从来没见过的山水花鸟……”
“后来她有了身子,便干脆在画州住下,也时常跟我们寄信。”
“若不是那场旱灾!若不是……”
江正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外祖和祖母便整日靠着这些书信想着蕊儿,便是最后……最后也叫我们把信一起埋进了土里。”
江正说着,眼眶有些红。
周珠握住丈夫的手,示意他别提陆照雪的伤心事。
“舅舅,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些,我还不知道呢。”陆照雪抱着包裹,“父亲母亲都是行过万里路的人,见过许多高山大川,他们也不会愿意待在柜子里。明日我便去立一座衣冠冢,母亲有家乡的山水陪伴,肯定会高兴的。”
“好,好孩子。”
马车颠簸,已是下了平坦的官道,到了小河村村口了。
“这不是江家媳妇儿吗?许久没见你了!”
进了村,迎面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伯同周珠打招呼,“江正那小子可还好?怎么不陪你一起来?”
周珠笑着寒暄,“王伯,他不得空,再说了,这不是有外甥女陪我吗!”
“外甥女?”
上了年纪的人眼神都不太好,王伯仔细看了看陆照雪,大声道:“外甥女?江蕊的女儿?”
“是,是蕊儿的女儿。”
“王爷爷。”陆照雪跟着喊人。
“欸!好姑娘!都这么大了!”
“我听我儿子说,前几天有人去酒庄闹事,不过都解决了。你们回来瞧一眼也好!”
“我们平日不得空回来,这事多亏了里正帮忙!”
王伯摆摆手,“客气什么?这是他该做的!”
“行了,我回家去了!有空上家里坐坐!”
“欸!”周珠客气了一声。
一路走着,便一路有人停下脚步跟周珠打招呼。
到了酒庄,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徐姨?”周珠大惊,“怎的就你一个站在外头?”
徐姨一头白发梳的齐整,衣裳也妥帖,她一手扶着拐杖,眼神已然清醒。
“夫人……恳请夫人,放过我那孙儿!”
怕站在外头吹风,待久了生病,周珠搀着徐姨就要进门。
徐姨却站在原地,任周珠如何劝都不肯走。
“夫人!小掌柜!”苏平急匆匆跑出来。
陆照雪轻斥:“慌什么慌!怎么叫徐奶奶一个人站在外头!”
“小掌柜莫要怪他,是我叫他和小兰不用管我的。”
周珠笑说:“徐姨这是年纪大了,做什么都闹小孩子脾气。”
徐姨敲着拐杖,脚步仍是不肯挪动半分。
陆照雪看了苏平一眼,“去把小兰叫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照顾人的!”
“是!”
“小掌柜!小掌柜!”徐姨颤巍巍的仓皇走了几步,“莫怪小兰!莫怪小兰啊!”
说完,她挣开周珠的手,自己往回挪。
陆照雪看了苏平一眼,苏平连忙喊了一声小兰,两个人一齐将徐姨扶进庄子里了。
到了正厅,小兰上了热茶,便退下了。
“前几日我托人送到庄子上的枣泥糕给大家伙儿都尝了吗?味道怎么样?”陆照雪问。
“给庄子上每个人都分了,都说味道好。”苏平道。
“那便好。”陆照雪看了一眼徐姨,“徐奶奶,那枣泥糕可合您的胃口?”
徐姨扶着拐杖,在地上轻点了两下,“味道……自是好的。”
陆照雪浅笑,“那您的孙儿庄谷呢?他觉得如何?”
徐姨情绪立马激动起来,答非所问:“小掌柜!求求您别将他赶出庄子!”
“我知道!他是犯了错!被猪油蒙了心了!但是……他什么都不会做!若是离了庄子,还怎么活下去啊!”
“徐奶奶,丁庄头和杜员外和胡人勾结,这可是大罪!庄谷是不知情,但他若是真在其中掺和一脚,现在还回不来呢!”陆照雪道,“他来酒庄闹事,砸碎了许多物件儿,这事儿我看在您的面子上不同他计较。”
“但这样的人,庄子上是万万留不得的!”
徐姨抹了把眼睛,“都怪我……都怪我啊……没教好他。”
周珠在一旁看着心疼,忙道:“徐姨,庄谷有手有脚的,在小河村又有从前留下的旧屋子住,便是勤快些,去城里做零工,也能攒下银子。”
她坐到徐姨身边,温声道:“我知道,你心疼他。可他自小认字也不好好认,在槽坊更是什么都不好好学,后来只能在前院儿扫地,看门。若不让他自己吃点儿苦头,往后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我知道,夫人说的在理。”徐姨眼眶通红,但到底没落下泪来,“我怕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他爹娘!”
“徐奶奶,庄谷做错了事情,便要收到惩罚。若是他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觉得这是坏事。”
周珠又关切了几句徐姨的病情,便唤来小兰扶徐姨回房休息。
徐姨走到门口,回头对陆照雪道:“多谢小掌柜和夫人,还愿意让我这个无用的老婆子住在庄子上。”
陆照雪道:“徐奶奶,您安心住着养病便是,改日我接您到城里住几天。”
徐姨笑了,“小掌柜,你这性子,跟蕊儿那丫头真像。”
小兰搀着徐姨走远了,苏平垂手站在一边,一副听从发落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样子?”陆照雪轻斥道:“你又没做错什么。徐姨若是以后想去看庄谷,你亲自陪着,莫出什么差错。”
“是,小掌柜。”
“你且将这几日槽坊的情况与我细细道来,过几日有一桩大生意要做。”
苏平对庄子和情况了如指掌,几句便说清楚了。他本也是在槽坊做工的,听到陆照雪说五千坛酒的生意,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小掌柜说的可是真的?”
“原上次便要签契约的,有事耽搁。”陆照雪道:“过几日我差人将契约送来,你便可着手准备了!”
“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