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四章
泛着熠熠金光的万千灵剑自天幕倾泻而下,与魔气凝聚而成的黑剑激烈相撞,震出重重灵气波浪,将除了王亦知与穆辞令二人外的所有修士皆击出数丈之远。
王亦知双眸一凛,加快了向阵法输送灵气的速度,额前开始沁出绿豆大小的汗珠。
金丹对抗元婴本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更何况是启用万剑归宗这类消耗巨大的阵法。
王亦知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不停吸收着一众修士输送的灵气,再转而与穆辞令苦苦对峙。
快啊,林逐。
王亦知心急如焚。
此刻的林逐见穆辞令正全神贯注地对抗着万剑归宗阵,将被下了禁言咒的赵逑曦随手扔向一旁,狠狠心自怀中掏出足以让元婴修士无法察觉气息的匿形丹,大手轻抬,两眼一闭,咕噜一声,唇边药香浓郁的丹药便顺着喉咙滚入腹中。
末了,还不自觉地咂了咂嘴。
这可是集所有具备藏匿功效的灵草所炼的匿形丹啊,翻遍了整个无涯阁都不见得能掏出五颗来。这无比金贵的一颗还是血洗观玄宗那日,他从一个年轻的瘸腿修士身旁捡到的。
当时年轻的瘸腿修士被无涯阁弟子围攻,身上伤痕累累,看着分明是个好拿捏的丹修,却执一玉箫,耍着各式各样的剑法,与有着筑基修为的无涯阁弟子战得有来有回,边打边无赖地吃着瓶瓶复瓶瓶的丹药,看得无涯阁弟子们直口干舌燥,抓心挠肝。
还是他林逐提出要活捉了瘸腿修士,为无涯阁效力,才给了那气性高过天的瘸腿修士逃跑的可乘之机,身体一歪,决绝地滚入身后滔滔不绝的赤色江水,消失不见。
一想到这儿,林逐的心便痛地哗哗流血。
多好的人才,跟了观玄宗这辈子可算是到头了,若活捉了他回去,丹药岂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更不用提为了穆辞令浪费的一颗匿形丹。
穆辞令,今日不取你性命,我林逐两个字儿便倒着写!
林逐意念微动,转瞬间已至穆辞令背后,望着穆辞令毫无察觉的背影,杀心顿起,省去好些弯弯绕绕的剑招,果断举手,提起长剑便向穆辞令刺去。
只可惜林逐本就是头脑空空的蠢物,好不容易在关键时刻绞出几滴脑汁来,却忘了躺在地上的聂寒清可是昔日的凌霄榜魁首,天生剑骨的剑道天才。
天生剑骨乃先天根骨,是长于修士脊骨中段处的一块流光溢彩,状若琉璃的骨头,持有它的修士生来便可御万剑。
但诸如天生剑骨一类的先天根骨无法通过后天修炼而成,唯有杀人取骨这条路子倒算可行——也仅仅是“可行”罢了,毕竟换骨一事,还需所换根骨与换骨者相契合方能成功。更何况弹指千年来,修仙界中还未有过换骨成功的事情发生。
所以修仙界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得天生剑骨者,得万剑。
就算是仙剑,到了拥有天生剑骨的人手中,也要听上几句号令,更何况林逐手中这把灵剑,剑灵未育,更是灵剑中的下品,拍着大腿上赶着跟个个傲气的仙剑提鞋都不配。
所以林逐出剑的刹那,聂寒清便强烈地感知到了蕴含着汹涌杀意的灵剑方位,不顾自己被穆辞令心魔吸干灵气的疲软身体,睨了眼仍苦苦压制寸心的千秋剑,立刻强撑着自地上爬起,妄图替穆辞令空手接下林逐这一招。
“师哥莫急。”
几乎是聂寒清抬脚欲行的刹那,穆辞令分神,空出戴着母亲遗物的手,轻柔地握着聂寒清的腰身,将人揽于身前。随即松手,伸出两指,轻轻松松地夹住林逐刺来的一剑。
什么!
林逐大骇。
匿形丹不是无法让元婴修士无法察觉到自身气息么,怎么可能——!
不待林逐细想,电光火石间,穆辞令手腕一拧,夹着剑将林逐飞速拽至面前,两指稍稍用力,林逐手中的剑连带着剑柄便全部被穆辞令的魔气轰得四分五裂,化为飞灰。
穆辞令见林逐一副呆滞如死猪的模样,嗤笑一声,转身一脚以千钧之力踹向林逐心窝处,直接将林逐从观玄宗正殿踹飞至玄女峰,足足千米之远,严丝合缝地嵌入玄女峰身内。
林逐被这一脚踹得筋脉俱断,灵根受损,只来得及嗬嗬吐了两口鲜血便又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穆辞令回过身来,另一只手向前轻轻一推,撕天裂地的魔气直奔王亦知及其他发动万剑归宗的修士而去。
原本看似势均力敌的金色剑阵仿佛蝉翼般吹弹可破,被魔气撕扯成数片后,一众修士还来不及逃遁离去,便已被魔气贯穿身体,奄奄一息地伏倒在地上,再无半分能战之力。
趴在穆辞令背上一直不老实的心魔兀地朝聂寒清咧开嘴,边无声讥讽地笑着,边渐渐透过穆辞令的肌肤与骨肉,慢慢渗入体内,消失不见。
穆辞令瓷白的脸颊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开始显出一条条虫子似的黑色细线,这细线自胸口开始蔓延,将穆辞令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全部包裹住,看上去十分恐怖。
“师哥……”
穆辞令用自己猩红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聂寒清那双乌黑发亮的水润眸子,将聂寒清眼底的惊诧愤怒迷茫……种种复杂情绪交织的画面望得一览无余。
穆辞令好似不受控制般,伸出一只布满黑线的手,缓缓抚上聂寒清的面颊,又用拇指指腹反复在嘴角处摩挲,替聂寒清拭去唇边干涸的血渍。
“师哥,你看,我终于能够替观玄宗的大家平了这切骨之恨……”
穆辞令的语气像是天上飘飘忽忽的云,风一吹,立刻四散开来,叫人怎么也抓不住。
“可是,你为什么不高兴?”
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穆辞令的指尖滑落进掌心,宛如烧得发红的烙铁般,烫得穆辞令的手一抖。
穆辞令凝视着聂寒清水红色的眼眸与泛红的鼻尖,心痛得犹如被人生生剜去碗口大小的一块肉,双手捧住他的脸,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师哥不哭了好不好,师哥哭得阿令的心好难受。”
“辞令……”
聂寒清声音颤抖,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被穆辞令用食指抵住唇畔,不免怔住。
“嘘——师哥,等我把无涯阁的人全部杀光,我们就和堂姐一起去找琰珺师兄和小风儿,一起回家,好不好。”
穆辞令笑意盈盈地凑近聂寒清,指尖上残留的血珠悉数蹭上聂寒清的双唇,为他亲手染上一层糜烂艳丽的红。
聂寒清闭上双眸,不敢再看穆辞令如此这般,费尽心思诱哄他的模样。胸膛则不住地剧烈起伏,被穆辞令近在咫尺的炙热呼吸声拍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勉强地留有清明,随即睁眼,拨开穆辞令的手,反而握住穆辞令的肩膀。
其力道之大,穆辞令一时竟挣脱不开,只能被迫仰头看着聂寒清那双痛苦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眸子。
聂寒清哽咽道:“辞令,师哥求你,醒过来吧。”
穆辞令勾起的唇角僵硬了一瞬,随后笑意缓缓消失,冷淡地反驳道:“为什么?”
“我有了手刃仇人和保护你们的修为,我可以狠下心来杀了这些蠢笨无知到骨头里的修士。”
“我不会再受什么劳什子的道德绑架,我能将这天捅穿,能让整个修仙界睁开他们的狗眼看看,究竟什么是仙,什么是魔。”
“现在这样,不好吗?”
聂寒清低下头,近乎祈求地说道:“辞令,我知道你想复仇,可是这不能以你毁道入魔为代价!”
“作恶之人的苦痛,无罪之人为什么也要随之一并承受?”
穆辞令,你的梦想,从始至终,都是“成为仙界正道第一人”啊。
聂寒清把穆辞令紧紧搂在怀中,颤抖地说:“师哥求你,不要为了旁人惩罚自己。”
穆辞令抿起下唇,将头深深埋在聂寒清颈窝处,贪婪地嗅着被血气冲淡的若有若无的皂角香,闷闷说道:“所以,你还是要阻止我,师哥。”
穆辞令话音刚落,戴有金镯的手鬼使神差地探向聂寒清的心口处。
少年人的血液滚烫,穆辞令在结结实实按上去的那刻,便感受到了聂寒清胸腔内,这颗散发着温暖,不停跳动的心脏。
不要,不要这么做!
穆辞令疯狂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挣扎,可终究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在聂寒清胸口处抓开道道血痕。
师哥,松手,松手啊!
穆辞令在体内不断哭喊着,试图与心魔争抢身体的归属权。
“滚开!”
心魔狞笑道:“装什么清高!我可是自你诞生而出,我既是你,你即是我!”
“你想做却做不了的事,那就让我帮你做了!”
“穆辞令”将手狠狠地压了下去,聂寒清的胸口顿时血肉模糊,隐隐约约有开膛之迹象。
“呃——”
聂寒清面色惨白,从鼻腔中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忍着钻心痛楚,依旧死死抱住穆辞令。
“穆辞令”见要得逞,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眼眶中却滚落几滴泪水,与聂寒清的心口血混在一起,落在金镯上。
原本无甚光泽的金镯与泪水和血水相触的顷刻,突然绽出一阵强烈刺眼的白色光芒。
这白光笼罩了整个观玄宗,将观玄宗内的所有魔气,与那诡异的红色光柱彻底驱散,就连在旁看戏的沈拂婉也不免受其波及,连忙调动自身灵气企图抵挡。
“警告!警告!系统受损!”
沈拂婉的脑内忽地响起阵阵刺耳的警笛声与系统的自言自语声,二者在她脑内轮番轰炸,让她听不清一个字眼儿,只好干巴巴的等着白光消逝。
白光来的快,去的也快,有若狂风过境。所到之处,世间万物仿佛都被人定了身,好似时空静止一般。
系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沈拂婉轻唤了它两声,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像,系统从未在她脑内存在过一样。
沈拂婉咽了咽口水,想要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就连在空中飞舞的发丝也依旧保持着固定角度飘着。
坏了,早知道就躲远点儿看了。
沈拂婉无奈,只能在自己的意识跟着彻底凝滞前,心如死灰地盯着穆辞令面前倏然出现的巨大白色身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