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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时厌忽然起身,景迟又气又急,伸手便去拉她:“你不准走,你今天一定要把话给我说清楚。”
时厌从未见她如此蛮泼形状,顶着一脸冰碴,拧着身子去床头扯几张纸巾啪一声拍在她手边:“别弄脏我的床。”
景迟抓着纸,眼泪愈掉愈凶,闻言气极反笑:“你今天一次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了,我马上就走。”
“你走去哪儿?”真把她惹急了,时厌反倒有些恶劣地轻松了起来。厚重的落地窗帘完全遮掩了月色,再看一眼面前穿着浴袍的女人,她不信她敢这样子跑出去。
“不用你管。”景迟红着眼睛瞪她。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哭起来就像只兔子。”
“你才是对眼的兔子!”被时厌的话再次惹到,景迟顿时想起从前她被惹哭了,时厌嘲讽她像兔子,还是对眼兔子的往事了。就因为这样她从此再也不肯戴框架眼镜,哪怕后来当事人向她道歉自己纯粹是故意气她,胡说八道,哪怕后来当事人又强调兔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
“我没说对眼啊。”时厌失笑。
“把我气哭你很得意是不是?”景迟总算寻回了一些理智,开始捋起刚才的一通对话,决定针对自己的疑点一件件发问:“你去国外真的谈恋爱了?”
时厌迟疑片刻:“去国外不是为了谈恋爱,但也顺便谈了一下。这样回答满意吗?”
景迟短促地笑了声:“是薛令瑜?”那个听说从高一开始就一直缠着时厌的男生,因与时家是世交,她曾在时厌家中见过多次。
“怎么可能?”时厌断然否定。
景迟怔住了,那能是谁?以当时时厌那冷酷的性子,除了她曾在日记里云里雾里写到过一个没有具象化的某人,隐隐承载了符合少女怀春基础印象的可能,她根本想不到还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在时厌的生命中划出水花。而日记里那个人她也一直以为就是薛令瑜。“总不会是出国之后面对环肥燕瘦,时警官忽然相信一见钟情了吧?”她语带嘲讽地说,声音却隐隐带着难言的酸意。
“NO,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时厌再次否定。“我看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是你自己吧?”要不能和时赟没见几面就眉来眼去了呢。
景迟本想表示自己并不相信,和时赟也绝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要不是因为他是时厌的哥哥,自己或许一开始都不会接受他的示好。可眼下她不想提这些,她被时厌浑不在乎的态度伤到了,想到自己因为忽然被绝交伤心抑郁不知所措的那段时光,而这家伙却在国外愉快地谈恋爱,她心里又气又酸,若不是还有一丝成年人的理智在勉强控场,几乎就要口不择言。“所以,那个男的到底是谁?”仍是追问了出来,她不能接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时厌,亦或者,时厌竟然对自己藏匿了那样深沉的秘密这件事。
时厌沉默了,胸中一股怒气在疯狂尖啸,横冲直闯。她忍了又忍,终于是借着夜色的掩护,以着最若无其事的态度看向面前正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瞪着自己的女人。须臾,红唇翕动,“谈恋爱,非得是和男人?”
凉薄的语声中一丝无法示人的深情像努力透过窗帘缝隙挤入室内的月光,你能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触摸。
景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说着问清楚话就要马上走的女人并没有走,反倒是将她气哭的那位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中赢得短暂胜利后,又最终以溃败者的姿态顶着一脸冰霜、裹着睡衣跑出卧室。
时厌告诉自己她并非是心虚,只是一时痛快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之后,她却发现以自己的心智与情商似乎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后果。当然这与景迟无关,在她说完那句雄赳赳气昂昂的“谈恋爱,非得是和男人?”之后,景迟的反应也仅限于是被雷劈了一般的错愕,她并未流露出任何令她不适的情绪与研判,可她仍是觉得这个房间的氛围逐渐诡谲到可怖,睡觉是不可能睡了,或许她今晚的归宿还得是沙发。
不对,黎予欢又不在,她可以去客卧睡。
但是在那之前,时厌打算先安慰自己几杯,虽然答应过黎予欢少喝酒的,但她没在外面喝,不算食言。
三杯红酒下肚,时厌非但不见睡意,脑子却反倒更加清醒起来。仔细想想这些年自己一直都有少眠的困扰,哪怕是训练到浑身酸痛,正常人一躺下就能睡着的程度,她也依然得靠着几杯红酒才能得一夜好眠。偶尔还会发梦,梦中细节已不愿多去追溯,但半夜猝然醒来,她又会陷入到新一轮的失眠折磨中,于是又开始循环,饮几杯红酒,甚至是得去楼下操场跑两圈。她不愿承认自己所有的不适与脆弱都是因为景迟,可也同样不能否认,即便是当初跑去国外,她也曾因街头偶遇一位与她形貌相似的东方女子而冒险追出街道,险些做了车下亡魂。
甩甩头,还是喝酒吧。不该想的事就该少想,错位的关系就应该及时斩断。就算是被所有人担心她愈长大愈孤僻,她也不愿勉强自己去修正所谓的错误,孤僻又怎样呢?对她来说这早已成为最舒适的一种生存状态。
其实刚才她还是对景迟说了谎,当初去国外她并没有所谓的去“顺便谈一场恋爱”,她是人,不是狗,无法做到在丢失自己的那根骨头后,这样短的时间就欢欣地奔向另一个可能。辛弱沂,那是两年之后的局,一个新的困局。
就挺可笑的,自己前半生的情爱经历竟是同样相似的夭折剧情。她想到黎予欢曾借着酒意半醉半醒劝她:“听姐一句劝,你不要总想着和男人争嘛,换个思路,打开格局,你完全可以去征服他们。”
而她当时只说了一个字:“滚。”
吧台上的酒瓶空了,她想着再去开一瓶,一双手却蓦地关上酒柜阻止了她。
“别喝了。”景迟轻声地说。
时厌努力聚焦视线盯住她,年轻美丽的面孔,较之六年前的少女稚嫩,如今显然愈发鲜艳秾丽,像枝头清凌凌的葡萄一般引人攀折。
可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不耐地拨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管自己的闲事。景迟却意外地坚持,她再次当着她的面关上她的柜门,并不满地说:“我们的事还没有谈完,你不能喝醉。”
谈事?谈什么事?时厌并不记得自己和谁有什么未尽的事约,亦或承诺过什么。
景迟看出她已有些微的断片,拂她面颊,果然触手是灼人的烫意。她伸手拉她,被她摔开,她忍住气懑再去拉,这次时厌没有摔开,却只迷茫地看她:“我不要你管我,我也没去外面喝酒。”
“你把我当做谁了?”景迟不悦地问。
时厌盯着她,被她质问着也不恼,被她拉着向卧室走去也不挣扎,全程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直看得景迟有些不安起来。见她眼神愈发跳跃难辨,她有些戒备地向后退去一步,抿了抿略干涩的嘴唇:“时厌,我认为我们有些事需要认真谈谈,不带情绪,不闹脾气,好好谈一谈,能答应我吗?”
时厌垂首不语。
片刻后,“快醒醒,你不准睡!”景迟崩溃地看着倏然躺倒在床上的时厌,气得俯身过去便要捏她。
时厌虽有醉意,但这些年的训练本能令她在面对他人突袭时会条件反射般作出应对。于是景迟手指尚未来得及扯住她的面皮,手臂就被擒住,一个轻松的反制,眨眼间人已被时厌摁在了身下。
“唔……”她吃痛得哼了声,抬双手去推时厌,却被她更快的一个俯身惊住,瞬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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