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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装修现场并不需要孟乘风多费心,因为杨嘉签了合同后,自觉承担起了老板的职责,恨不得包着铺盖去酒吧里吃住。
于是孟乘风在和盛夏一起面试后签下一个新的MC和一个新gogo后,彻底闲下来了。
早知道就应该早早拉他们入伙,他能少干多少活,孟乘风躺在沙发上思索,但是转念一想,之前不确定酒吧能不能开下去,没拉杨嘉入伙就是怕牵连他。
至于盛夏……算是命运这些年对他迎头痛击一顿闷棍敲得他缓不过气的馈赠?也不能这么说,盛夏是个人,谁家的馈赠还自己长腿能跑了。
孟乘风将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出来,人真是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他刚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就听到杂物间里盛夏在喊他。
其实现在已经不是杂物间了,那些零碎的杂物被孟乘风堆去了阳台,现在这间屋子,算是他俩的练习室,盛夏练舞,他练武。
等他进来,盛夏就躺地上翻了个身,“哥,你的另一把剑可以借给我吗?”
孟乘风:“嗯?你才勉强能玩长穗剑,这就想上双剑了?”
盛夏笑着又翻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借我一下吧哥,双剑视觉效果更好一点,咱们闭店几天肯定对生意有影响,上一次爆视频的红利也差不多吃完了,我想练一支舞台效果更好的舞出来。”
要是杨嘉来抱他小腿,孟乘风估计会先将他踹翻然后一脚踩住,让他变成一只被掀了壳的王八。
但是盛夏肯定不能像杨嘉那么搞,不过孟乘风一时没想到,同样是朋友,为什么盛夏能得到一点不一样的待遇。
盛夏骨碌坐起来打蛇随棍上又抱住孟乘风的大腿,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过就要麻烦你和我一起练了,可以吗哥。”
孟乘风板着脸:“如果你三秒内撒开手,咱们还有的谈,你再不松手,我就……”
盛夏立即松开他站起来,站得笔直挺拔,“谢谢哥。”
孟乘风将另一把剑取出来丢给他,“练,我看着。”
盛夏接过来笑得一脸灿烂,挽了几个剑花,在换动作时两只剑穗不负众望地缠在一起。
孟乘风坐在靠墙的长凳上,一条腿垂下去,一条腿支起来踩在凳子上,直接笑了一声,“我觉得人不能给自己制造难题。”
“但是观众喜欢看点新鲜的。”盛夏将剑穗解开说。
盛夏说完,找了支歌开始找感觉,因为长穗双剑大多出现在武术比赛中,舞台上见到的长穗剑也都是单剑,盛夏根本找不到可以参考的视频,编舞只能自己来。
孟乘风看他玩得实在费劲,只好接过剑准备给盛夏再耍一段,“我们比赛要求剑穗不能缠,缠在身上就扣分,但是跳舞不一样,你自己找感觉。”
孟乘风说完,剑柄下沉剑尖上撩一个标准的起手式,然后两只剑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手中游动起来,剑穗像两只灵动的鱼,随心所欲地摇头摆尾。
孟乘风一遍耍完,就听盛夏说:“哥,你稍微慢一点可以吗,我跟着你来。”
孟乘风当然可以,即使他将动作放得再慢,剑穗该飞起来的时候照样能飞,一点都不会缠成一团。
盛夏跟着孟乘风很快就找到一点感觉,比起武术的英武硬朗,舞蹈可以再优美一点,他之前找过一些舞院的视频资料,长穗剑在舞动的过程中甚至可以加一些踢剑穗、握住剑穗甩剑的动作,这在武术中是很少出现的。
孟乘风见他不说话,也不停,一连带他过了三遍,盛夏才兴奋地说:“我找到感觉了!”
孟乘风扭头,盛夏眼睛亮得厉害,像有一团火焰在里面燃烧,眼神甚至能将人灼伤。
孟乘风将剑给他,避开他的目光,“那你先试。”
盛夏立即接来,将自己刚才编的动作略做修改,然后慢慢开始衔接。
他的长穗剑还没练到孟乘风那样如臂使指,但毕竟练过剑舞,基本功都在,再加上前段时间突击练习的套路,很快就将一支舞顺了下来。
盛夏带着音乐跳了几遍,然后正式跳给孟乘风看,问孟乘风:“哥,你感觉怎么样?”
孟乘风:“实话还是假话?”
盛夏立即垮了,趴地上蠕动过来,“你觉得是哪里不太好?”
孟乘风啧一声,“不然你找个太极剑的视频看看?太极剑里也有长穗双剑,这玩意儿耍起来得灵一点。”
盛夏:“灵一点?”
孟乘风:“当年我教练就是这么说的,你意会一下,大致意思就是先有身韵再有招式,你太注重耍剑穗了。”
“好吧,我再练练,那动作呢?这样衔接可以吗?”盛夏哼唧一声,躺地上装死。
孟乘风点头:“可以。”
虽然盛夏练古典舞非常讲究身韵,但他的身韵显然和孟乘风说的有区别,而且他日常练得最多的,就是技巧组合,考试也得考这个,孟乘风那句“先有身韵再有招式”,还真给他难住了。
盛夏实在没办法,只好架起手机将自己跳舞的过程录下来,厚着脸皮去找大学时的老师。
好在老师对他这种厚着脸皮的学生向来宽容,一点都不介意他已经毕业了,和他一起探讨起来。
晚上盛夏还在专心钻研舞道,孟乘风随便弄了点吃的,盛夏被他喊出来时,桌上已经摆着两个碗。
盛夏舀了一勺,发现是粥底汤圆,孟乘风先将冻的剩米饭丢进热水锅里化开后又倒了一包汤圆煮的。
因为粥底太稠,孟乘风怕锅底烧糊了煮的时候不停在搅,有几个汤圆被他煮烂了,黑芝麻馅料漏了一锅,白白的汤圆被染得发灰。
孟乘风面不改色,问盛夏:“味道如何?”
盛夏一点都没觉得这锅汤圆卖相挺惨,点点头,“汤汁浓稠,汤圆软糯,甜甜的很不错。”
孟乘风顿时心花怒放,看着盛夏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悦,“有眼光。”
吃完饭,盛夏自觉收拾好厨房又回杂物间练习去了,孟乘风坐在卧室里对着电脑捣鼓,还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不知道是不是和孟乘风说起了武校教练的事,他晚上又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还梦到了武校的宿舍。
他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半天,一点儿睡意都酝酿不出来,只将心跳缓得平稳了。
孟乘风原本不打算出去,免得吵到盛夏,但是转念一想,盛夏这小子睡眠质量好像还可以,有次他半夜饿了起床吃了两包子,盛夏一点儿都没发现。
但是这次他好像错估了情况,他刚在阳台站了没几分钟,盛夏就开门出来了。
“哥,你怎么还没睡?”盛夏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趿着拖鞋走过来。
孟乘风意外地看着他,“你这是没睡还是刚醒?”
盛夏:“我刚练完还没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睡还是刚醒?”
孟乘风:“刚醒。”
盛夏回忆了一下,好像经常能在半夜原本该睡觉的时候在阳台发现孟乘风。
“哥,你是不是失眠?”盛夏并排站在他旁边,小声问道。
孟乘风:“都说了我刚醒,失眠那是睡不着,能一样吗?你又不是老中医,管这么多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继续睡就行了。”
盛夏又问:“你看过老中医?那医生怎么说?”
“少管,反正吃药不顶用。”孟乘风说。
盛夏:“我可以问问病因吗?”
孟乘风冷着脸:“江湖上的包打听一般都是死的最快的。”
盛夏转了个身,背靠在阳台的窗沿上,扭头看向孟乘风,“包打听是卖消息的,我只是想自己知道,不卖出去。”
这会儿没开灯,屋里很暗,只有透进玻璃的路灯,能照亮一片不大的地方。
以往有人问他这些话,他都避而不谈,问烦了给人凶一顿就算完事儿,一般凶完就清静了,但是盛夏好像不一样,他刚才语气一点都不好,但是盛夏没被凶走,还站在他旁边,静静的,散在耳后的头发也静静的。
“早些年落下的毛病。”就在盛夏以为孟乘风要当蚌壳精时,听到了孟乘风低哑的声音。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和杨嘉一起半夜敲人闷棍吗,不是唬你,是真的。”孟乘风淡淡地说起来,避开了盛夏看过来的眼神,“武校和普通学校不一样,不同年级会混寝,方便师兄‘管教’新来的师弟。”
显然这个“管教”不是好词,盛夏也这么问了,“那你们的老师不管吗?”
孟乘风:“这就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他们能不知道?能被送进武校的,没几个是热爱武术的好学生,大部分都是刺头,不杀杀威风,不得把武校给拆了?”
“但是那也不能这样啊……”盛夏为当年的孟乘风打抱不平。
孟乘风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白天我帮着他们干活打扫卫生,等到熄灯后抓紧时间睡一觉,在他们睡得正熟的时候,我就敲他们闷棍。”
半夜敲闷棍,只能说明孟乘风那时候白天正面打架打不过,盛夏感觉心都揪起来了,“白天他们会报复的……”
孟乘风也不管盛夏还想不想继续听,一股脑说完了:“我管他们白天报不报复,晚上我照打不误,只要他们睡着,我拎着板凳跳上床就打,杨嘉就是那时候和我认识的。”
看着盛夏难受的表情,孟乘风找补道:“没事儿,白天有教练看着呢,打不死。后来我练了双剑,教练对我这个摇钱树挺宝贝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盛夏感觉自己胸口像被敲了一锤,表面没有伤,心脏却一阵一阵地抽痛,连着呼吸,将疼痛带进肺里。
他往孟乘风的方向挪了两步,和他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孟乘风,却又觉得当年的他能将磨难抗起来,好像不需要自己来迟的轻飘飘的问候;
但是什么都不说,好像更过分,仿佛那些疤痕因为“过去了”就不疼了,这怎么可能呢,过去多久都会疼的,那些伤疤一天没有被抚平就会存在一天,在某个谁都料不到的角落刺孟乘风一下。
孟乘风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窗外,“别这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不哄你。”
他一直想不明白,出武校这么多年了,他再也不需要半夜敲闷棍,怎么还是睡不踏实。
盛夏却已经想通了,孟乘风不能从所处的环境中得到安全感,他的身体和潜意识一直在帮他警戒,只要他感到紧张或者不安,就会被迫醒来。
孟乘风:“是不是挺无聊的?行了,听完睡前故事赶紧睡觉去,我再站一会儿。”
盛夏肩膀撞了他一下,又很快回来,他手里拿了一根橙色的拳头粗细的矮蜡烛,“哥,这个给你。”
孟乘风没接,“我还没死呢,不用点蜡。”
盛夏:“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这是香薰蜡烛,给你点上试试。”
孟乘风:“这还能治半夜睡不着?”
盛夏:“我就是想着,香薰的味道应该是武校里没有的,你闻到这个,可能能睡得好一点。”
孟乘风想说盛夏一天净爱整这些没用的,又觉得他眼睛很亮,像月亮照在湖面上,让他一时没能拒绝。
等他回过神时,盛夏已经帮他将香薰蜡烛点上了。
盛夏笑着说:“晚安。”
孟乘风躺好随意拉了一截被子盖腰上,“行了晚安晚安,给我把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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