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落幕与落幕
“先前给橙官赎身的时候,特意多花了几两银子调查过他的背景,知道他无母无父,家中独剩一个事事不如他,却生性好妒的弟弟。”
包倩略一歪头,显露出几分娇憨姿态,可眼神却如刀子般死盯展良,充满杀意,若不是有人千叮咛万嘱咐保全展良性命,或许他早已在话语未尽之时一斧子剁下展良人头。
曲少卿那日清晨也在驴车旁跟着,自然听到展良与江根说的‘熟人作案’论,但着实没想到凶手会和被害人是亲兄弟,这也太熟一点了吧。
“我早就托人删除掉所有档案旧文,敢问小姐又是如何查到的呢?”
展良积极地挑碗里的红烧肉吃,“我使了银子。”
“户部文籍科死板一块,连我也插不进去,你凭什么?”
这就死板了,展良挑眉,“我花银子去欢场点了他两位旧时同僚作陪,二人得知我在意他,想为他赎身娶过门,几杯酒下去该说的都说了,我拦都拦不住。”
曲大人颇为欣赏地点头,利用人性的弱点来获取信息,这倒是极为有效的一招啊。
包倩摊开手掌,掌心中的筷子已然从中断裂两截,被拆穿后的包大掌柜再无做作笑容:“早知如此,就应该在那夜将你先斩后奏,用枕头闷死。”
二人都没料到案发那夜与展良同床共枕的凶手竟然是包倩本人,此时揭穿真相都恶心的一跳,“啊,竟然是你!”
“没想到你演技如此卓绝,明明察觉到我非橙官本人,还依旧敢向我索吻。”现在他意识到面前这位‘草包小姐’并非真的一无是处的大草包后,想通了那夜些许不恰当的细节,是他轻敌了。
曲咏枝撇嘴,现在包倩在她眼里就是又大又黑喜欢吸女子血的蜘蛛精,“你胆子好大,竟敢亲他。”
展良无奈中带着委屈,“不然怎么办,跟橙官一起死,我还得过我的小日子呢。”她主要是真的怕死。
包倩听到她俩嘀嘀咕咕,猛地将断一半的筷子头插入木桌,“全都给我闭嘴!”
两人静静闭嘴吸溜宽面条。
包大掌柜前去处理掌心伤口,眼见房内无人,曲少卿低声,“你若是这般拆解,我就顺通思路了。”她道,“你不会武功,脚程慢,从我弟弟那里偷情结束后趁着夜色悄悄回到程宅,盯梢你的人一路跟着你走,还险些被酒醉后的你绕来绕去带迷了路,延误报信的最佳时机。奸杀程香香时,包倩或许就在一旁观看,杀人者驾着驴车带上尸体离去后,他变态地站在原地回味,却得知你已然赶回来,他一时情急只能匆忙套上程香香的衣服躺在床上伪装。他们兄弟两个侧脸轮廓有些许相像之处,屋内无烛火,足以以假乱真。只可惜他错就错在误以为你二人是包养关系,所以凑近嗅你身上香味,装出拈酸吃醋的模样,而你朦胧中察觉不对劲,试探性地亲吻他一嘴。他就此放下心,你却因此识破对方并非程官。”
这就是展良‘破案’占有的最大先机,程香香尸首被歹人拖拽至偏屋之时,她已经躺在床上思索凶手的来历身份以及什么目的了。
“你果然敏锐,曲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临到生命终结时,曲咏枝依旧在商讨案子,追查真凶,单这一点来说,展良也佩服对方的认真执着。
“他们兄弟俩……”曲少卿摇头,“算了,也不重要。”
人死了,凶手找到并自认不讳,江根被灭口,她二人生死不由己。
似乎一切就终止到此处,也罢。
“包倩的背后并非大皇女,而是展淑。”展良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幽幽开口,“在京城欺行霸市、强行收购欺压香食府不过是个场面把戏,他们本身的目的是利用程香香高超厨艺入宫为圣上摆席,那个劳什子美食大赛发起人就是你弟弟大王夫,他们所有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目的:在今日才女殿试的宴席上毒死皇室所有人。”
“……啊”若不是刚刚彼此交心,曲咏枝会误以为展良此刻喝假酒在发疯。
“来自福寿县的朱涵,朱才女你还有印象吧,她前来殿试是个虚头,此次目的就是要代替展淑,亲眼在金殿上验收毒杀结果。”
“……你”周围的空气陡然稀薄,曲少卿喘不上来气。
展良将凳子下面粘着的匕首递交过去,眉宇间满是愧意,“对不住,我看穿这一切却选择隔岸观火,没有插手阻止。我也是帮凶。”
翡翠湖旁边凉亭内,太女咽喉处插着一把锋利的金钗,她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冒出鲜血的脖颈望着展良,“哈啊……”想要问原因,却已然说不出来话。
伪装成姐姐的男子将手中的血擦干净,慢条斯理地道,“我本没有想让你活着离开永安,但我那位草包姐姐与我决裂之前曾带回来一把伞,上面刻着一个‘泉’字。虽然我姐一无是处,是个只知道享乐的废物,但她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你猜,我猜中了没有?”
景明檀捂住脖子,跌坐在地,失血过多,缺氧严重的她早已耳鸣,听不到对方耀武扬威。
“景泉德是你安□□身边的奸细,我自然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活了这么久,只是因为我需要通过他来掌握殿下你的动向。”展淑仰起头笑开来,“如今我将他的骨灰埋在了学堂的花圃里面,也算是个好去处。”
“太女殿下,这局棋,是我赢了。”
景明檀伏趴在地,颤颤巍巍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不死心地拽住展淑的裤角,仿佛他是唯一的希望。可男子蹲下身,温柔似水地抚摸着她的头,用哄小孩的语气轻声道,“放心,你不会寂寞,你的母皇和姐妹们都已经先行一步,在路上等着你了。”
密室外的狭窄栈道内,三人持武器与二十几个杀手对峙着。
前来救人的曲咏叶左臂已被砍伤,却依旧咬牙□□着挥刀,嘴里还快节奏地将马匹干粮放置何处逃跑路线地图身份凭证等都跟姐姐念叨一遍。曲咏枝额头满是汗,脖子底下却是越来越冰凉,她心如擂鼓,哪里还能分神听弟弟后续安排些什么。今日她受的震撼太过了,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神,魂魄飘到别处去。
空间狭小,曲家姐弟二人目前占据上风,但堵着道路的人凝聚渐密,她们耽搁不起,多一秒便脱一分力,最终插翅难飞。
曲咏叶从腰间锦带中抠出半个玉佩大小的黑球,润而泛油光。他用指头有节奏地弹着它,展良没见过这东西,但第一直觉这不是个安全的好东西。
“良良,你带着我姐出城,按我说的路线走,此后更名改姓再不要露头。”一生傲娇的侯府世子眼底泛起泪花。
这种情况下,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在交代后事,展良双手不舍地拽住小叶子的衣摆,眼泪没骨气地哗哗往外漏,像个破漏斗。
曲咏叶听她在背后呜呜哭,眼尾的泪悄然滑下,反倒将最后一点丧气都排解开来,斥道,“你哭个屁,我都没有哭,真不知道你们展家怎么教的,女不似女,男不像男,简直倒反天罡。”
“若不然,让她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被训斥的草包哭得更加厉害了,她真的只是想要平平稳稳窝起来过个幸福小日子,为什么就这般困难重重,她已经躲展淑躲到天边这么远,为何还会被硬生生卷入到这硕大的旋涡中。
展良这崩溃一嚎反倒给了曲咏枝灵感,只见少卿大人手中的短匕直接绕过展良的脖颈,将她挟持在自己身前,“不想让她死,就全部退后。”
果不其然,前三个打头进攻的杀手稍显犹豫,曲少卿一看她几人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有门。
厉声大喝,“退!!!”
展良脖颈白嫩的皮肤立刻被刮出一道血痕。
三位杀手带着后边的人缓缓撤退,可她们收到的命令是无论任何手段解决掉姓曲的,所以即使后退眼睛也依旧紧盯,不放过任何破绽松懈,可以进攻的机会。
三人走出甬道,期间上了几层阶梯,曲少卿的力气没有控制好,差点把展良的下颚削去一块皮肉,给哭包良吓得尖叫,对面的人便不敢再逼的那般近。
眼见三人真的逃出去,后面杀手急迫起来,“头儿,怎么办?”
女子呵笑一声,嘲讽曲家姐弟的不自量力。“放心,单凭她们二人跑不远,追上去解决。”
“是。”
三人爬上马,展良脖颈之间的血染红衣领,不算特别疼,倒是肉眼看去骇人极了。曲咏叶一刀背狠抽展良的马屁股,将她送出去,自己也紧随其后,可姐姐却停留在原地没动。
“姐~”近乎脱力的他颤声呼唤。
曲少卿手中夹着不知何时从他那里夺过的霹雳弹,“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男子的心紧紧抽疼。
但他甚至来不及与姐姐诀别,因为□□的马儿已随着展良离去,他不能让展良一个人独自遇到危险。
视线被泪水模糊占据,曲咏叶俯身拽紧缰绳哭泣,只听身后一声炸裂巨响。
“姐姐。”
展良一手捂住脖颈上的伤口,一手紧扣马鞍,她惜命地附在马背上,脑海中浮现出二人刺杀包倩之前的对峙:
“为什么,你明明早就猜到了答案,为什么要隐而不发,为什么不说出来!?”
“你的弟弟不听你的,我的弟弟也不听我的。”
“借口!都是借口,你明明可以提早结束一切。”
“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曲少卿举起手,差一点这掌就打了下去,她早就知道不应该对展良抱有任何希望的。
极速奔驰两炷香的时间,展良勒住马,转身往爆炸的后方看去,“少卿大人,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可惜你眼光不怎么样,错认了我。”
小叶子眼眶哭得通红,已经策马赶上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千言万语都映现在他悲痛的表情和满脸泪痕中。
“如果阻止这一切,那我想要的就得不到了。”展良对着自己的良心轻声说道,也是对着已经舍身赴死的曲大人解释。她从怀中掏出红绳拴着的玉核桃,上面还掺和着她方才流下的血迹,“我们不逃走,我们回京城,我要获取我应得的东西。”
心中泣血的曲咏叶头一次没有听懂草包的话。
什么叫…应得的东西?
白兰掀开纱帘的时候,展良在窗台边上的煮茶蒲垫上坐着,手中的玉核桃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展良大方展示她的玉核桃,问道,“白兰,你信命吗?命中有时自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你这就是酒喝多了。”白兰丝毫不把她的小玩意儿放在眼里,见她没什么愁苦相,才放下心来,“快回来吧,夜里凉,你刚刚出了一身汗,别再冻病了。”
展良腿窝麻了,让人抱她回去,白兰将她扛在肩上,嫌弃地道,“再说,你又能胡乱看出什么来。”一个废物草包而已。
展良仰头望着那皎洁的月亮,“我要当皇上了。”
“核桃大仙核桃大仙,我这个破弟弟是没有指望了,气死我算他厉害,那我以后离开福寿县能干点什么活计养自己呢,哎呀,真麻烦,我要是能当皇上多好。核桃大仙核桃大仙,我想当皇上,可以吗?”
“可。”
以朱涵为首的几位被安排进殿的才女们控制住局面后,向走进来的展淑汇报,“良姐,如你所愿,景姓皇室全体覆灭。”
“那几个世家小童女呢?”展淑毫不留情,他必须要斩草除根,即使是几岁大的孩子也不可心软放过。
朱涵一顿,点头应答,“是的,已经全部按照您的吩咐斩首除去了。”
“非常好,待城外的大部队集结……呃啊”,短剑的剑头从肋下一侧穿过。
角度拿捏的极为专业,短剑没有被坚硬的肋骨阻挡,不堪一击的心脏毫无防备地被刺穿。
展淑没有挣扎,直接砸到地上,失去生命。
朱涵弑君之后,随意将手中短剑一抛,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拍拍手,似乎是卸下所有的负担,“她说的对,心狭者不可为君,心狠者不可监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