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表小姐又争又抢

　　岁安居里，萧彦乖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仰着脸，任由姜白芷替自己涂药。

　　姜白芷弯着腰，呼吸浅浅，慢慢将药粉涂在他的左脸上。

　　日头正盛，有几缕调皮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恰好落在萧彦浓密而挺翘的睫毛上。

　　萧彦长得并不像萧老爷，他五官深邃、鼻梁挺直，眉宇比旁人要立体许多，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叫人看了不由羡慕他俊朗无双的面容。

　　姜白芷涂药的动作很轻，萧彦闭着眼睛，神情很是惬意轻松。

　　自两人互通情意之后，萧彦身上的冷冽肃杀之气便在姜白芷面前消失于无形，他像极了被抚慰好的幼兽，不再竖起全身的毛发防御攻击他人，反而转变成了温顺的家猫，由着主人肆意顺毛。

　　而那个可以随意靠近他，轻抚他毛发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帮他温柔涂药的姜白芷。

　　“好了吗？”姜白芷涂脸的动作停了下来，久无动静，萧彦不免发问起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姜白芷放好手中的药，但是手却没有离开萧彦的脸，反而在他脸颊边缘摩挲起来。

　　姜白芷的指腹温热、柔软，所到之处带起一片麻痒。

　　萧彦很喜欢她的亲昵举动，他睁开墨色的眼眸，望向姜白芷，呼吸变得微沉，“你······”

　　姜白芷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旖旎，反而蹙起了眉，不解道：“萧彦，你脸上的伤怎么那么难好？近来可有听我的话，好好休息，戒酒戒躁？”

　　萧彦脸上的伤已经过去了两日，在用药如此频繁的情况下，早该好了才是，可如今却只消了肿胀，脸颊处仍在微微泛红。

　　难道是自己配制的药不行？姜白芷自我怀疑起来。

　　萧彦这下知道她为什么那么久不说话了，原来是在研究他脸上的伤。

　　他拉下姜白芷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解释道：“无甚大事，我身体自小便是如此，受伤后总是难以愈合，寻常的草药对我来说无甚效果，珍贵的药材亦只仿若普通药材，所以这脸上的伤才比一般人要难好些。”

　　“竟是如此，你为何不早点与我说。”姜白芷习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体质，便睁大了眼睛看他，一半担忧一半愠色。

　　萧彦见她有些着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功夫还算不错，从小不曾受过重伤，只一些皮外伤而已，忍一忍用些寻常药物，熬一阵便也就过去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乎，语气很是平淡无波，然姜白芷想到他流离的身世，不由心疼起来。

　　她抽出了被他握在手心的手，重新覆上了他的脸，指腹小心地掠过他泛红的伤处，神情坚定道：“萧彦，你以后有我，我是大夫，我会替你研制适合你的伤药，届时你就不必再忍痛了。”

　　姜白芷的话十分动人，萧彦深邃的眸子颤了颤，艰涩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他凝着她柔美的面庞，触动道：“我能抱你吗？”

　　突然的询问让姜白芷一愣，她红着脸往四周看了看，银瓶不在屋内，她才点了点头。

　　萧彦得到准许，伸出结实的大手，以坐姿将站在面前的姜白芷揽入怀中，不，正确来说是他将自己的脸埋入姜白芷的腰间。

　　“阿芷。”因着埋脸的动作，萧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鼻尖是姑娘身上淡雅好闻的药香。

　　真好，他想。

　　姜白芷回抱住萧彦，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发，像在摸一只乖顺的大型犬，不过她心中还藏着事，正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明日便是中秋家宴了，姨母想促成萧彦和萧老爷父子和解，她答应会帮忙，可是从这几日的观察看来，萧彦似乎十分抵触与萧家人接触，更别说是萧老爷了。

　　此事颇为棘手，她要如何才能让萧彦赴中秋之宴呢？

　　姜白芷凝眉沉思，不由犯了难。

　　却在这时，银瓶在外传报：“大公子、表小姐，秋葵求见。”秋葵是那个被丢进池塘里的丫鬟。

　　姜白芷身体一僵，抚发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两人亲昵的动作被打断，萧彦满脸不悦地望向门口，眼神凌厉而冷冽。

　　好在银瓶并未擅作主张带人进来，否则秋葵一定会被萧彦幽沉的眸子杀死。

　　“快，快放开。”姜白芷当心被人看到，于是便着急忙慌地去推萧彦，让他放手。

　　“不要，不想放。”谁知萧彦并不配合，他落在姜白芷腰间的手反而箍得更紧了些。

　　此时的她站在萧彦的双腿之间，腰被大手抱着，整个人与萧彦紧密相贴。

　　轰的一下，姜白芷脸颊变得嫣红，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那，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手？”

　　虽然他们已经情意相通，但在外人面前，姜白芷还是做不到如此亲密熟稔。

　　萧彦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从她怀中抬头，见她脸颊绯红，连耳尖都透着薄红，羞涩之意很是明显，便不再逗弄她，好心地放开了箍着她的手。

　　“好吧，放开了。”他有些不情不愿。

　　姜白芷见他这般，快速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出其不意地在他额头落下一枚浅吻，“嗯，做得好。”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萧彦怔了一瞬，但很快便笑了起来。

　　姜白芷红着脸不敢再看他，连着退后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咳嗖一声朝外道：“带她进来吧。”

　　萧彦也跟着站了起来，肃整衣冠。

　　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银瓶，终于带着秋葵走进岁安居。

　　秋葵一进门，便朝着萧彦和姜白芷跪了下来，磕头道：“见过大公子、表小姐”

　　姜白芷见她身上背着行囊，一副出门的装扮，上前几步拉她起来，“不必多礼，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秋葵顺势站起，眼眶淌泪道：“奴婢当日私会张升，自知罪责难逃，如今陈嬷嬷一案已然真相大白，奴婢自当请罪离府，今日便是特意来拜见表小姐和大公子，多谢表小姐和大公子当日的救命之恩，否则我便成了真正的溺死鬼了。”

　　说罢，秋葵再次磕头谢恩。

　　秋葵行为不端，被遣送离府乃是必然，姜白芷也不好挽留什么，关心道：“那你离府后可有去处？”

　　秋葵如实相告：“有的，奴婢虽为孤儿却还有个姑母，住在城外的蒋家村，奴婢此行便是要投奔她去。”

　　姜白芷一听，便知是个生活艰苦的人家，她叹息一声，捡了几日调养身体的草药递给秋葵，好心叮嘱她：“这些药你拿着吧，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切忌不可立即做劳累重活，需静养几日。”

　　秋葵哭着接过草药，磕头后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姜白芷不免唏嘘嗟叹。

　　然萧彦神情淡漠，全程未有一言，好像除了姜白芷之外，再无事情能令他动容。

　　姜白芷走到他面前，仰头问他：“你不觉得秋葵可怜么？她本是孤儿，如今又没了生计，往后的日子不知该如何苦熬了。”

　　萧彦低头与姜白芷对视，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当日既敢行此不端之事，便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话说得有些冷血，却也是事实。

　　正如萧老爷一般，当年既然为了虚假的谶言送走幼子，那便要接受父子情浅的结果。

　　姜白芷突然不敢直接同萧彦说起中秋宴席之事，她收回了与他相对的视线，目光变得飘忽起来。

　　萧彦觉得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很不对劲，于是捧着她的脸，追着她的目光问道：“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没，没有啊。”姜白芷心虚地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

　　“真的？”萧彦察觉到她的动作，拧着眉往前一步，拉近与她的距离，不许她退开。

　　姜白芷的脸被捧着，闪躲的目光避无可避，很快她的脸又红了起来，这次不是羞的是急的，她还未准备好劝说他赴宴的说辞，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后退躲避。

　　可萧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觉得她后退的动作太过刺眼，他很不喜欢。

　　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心底慢慢浮起戾色，也让他步步紧逼。

　　就在萧彦强势逼近之际，姜白芷的视线恰好掠过一旁的茶案，她忽而灵机一动，想借此转移话题。

　　于是姜白芷朝着萧彦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萧彦，你还没喝过我沏的茶吧？”

　　萧彦见她不再试图避开自己，神色缓了缓，摇头道：“确实没喝过。”

　　姜白芷拉下脸上的手，然后将他带到茶案前，推他坐下，欣喜道：“今日秋阳暖和，时下也无人打扰，正好尝尝我的茶艺。”

　　姜白芷表现得很是雀跃，萧彦配合地坐下，应了声好。

　　姜白芷将新鲜的桂花茶?拿出来，纤细葱白的手熟练地泡茶、摇香、洗茶、浮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纤纤玉指仿若在杯盏中起舞，霎是好看。

　　萧彦没见过这样的姜白芷，眼睛粘在了她飞舞的指尖上，心中想的却是指腹滑过自己脸颊时柔软的触感，所以愣了神。

　　姜白芷叽叽咕咕地讲了许多话，却见萧彦只是发呆，于是不满地大声喊他：“萧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抱歉，你方才说了什么？”萧彦回过神来，目光从她的指尖转到她柔美的脸上，语气带着歉意。

　　姜白芷蹙起弯弯的柳眉，再次重复道：“我说，我的茶艺是我娘亲教给我的，我的医术是我父亲教给我的，我乃家中独女，所以承袭了父母的技艺。”

　　她在和他说明她的家庭情况，她在向他诉说她的过往。

　　“嗯，这个我知道。”萧彦早知她的身世，她乃前御医之女，娘亲亦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为何，在她十岁之时，她父亲突然辞官，带着她和她娘离开京城回了老家。

　　“萧彦，我的家庭很简单，那你呢？你失踪的这十五年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度过的？”

　　姜白芷的问话让萧彦身体一僵，原来她想要问的是这些问题？可他如今刺杀贪官的任务还未完成，因此不能暴露太多的消息。

　　萧彦沉吟片刻，挑了些能说的简单道：“我当时被师傅所救，后来便拜他为师，他带我回了门派，教我习武，如此过了十五年。”

　　寥寥几句，道尽多年沧桑，萧彦语气平实，并无悲意，可姜白芷听了却心疼不已。

　　她缓声道：“萧彦，若有机会，我想亲自去拜见师傅他老人家，感谢他对你多年的照顾之恩。”

　　萧彦笑了一下，墨色的眸子重新染上柔和，“好，会有机会的。”

　　随后姜白芷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诸如师傅性情如何、习武苦不苦之类的，萧彦都一一作答。

　　不久之后，茶水泡好，姜白芷将香气宜人的桂花茶倒在萧彦面前的茶杯里，催促道：“好了，你尝尝看。”

　　萧彦迎着她的目光，端起茶杯，吹散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扑鼻，茶水带着桂花的丝丝甜意，滑过喉咙，味道醇香回甘，很是好喝。

　　“如何？”姜白芷迫不及待地追问他。

　　萧彦唇角轻扬，夸赞道：“很好喝，我很喜欢。”

　　水汽氤氲，秋阳温暖，丝丝缕缕的茶香从杯盏中升起，模糊了萧彦冷冽的五官，让他沾上了桂花的甜意。

　　氛围正好，姜白芷趁机试探地说道：“萧彦，我还有一事想与你说。”

　　萧彦将茶饮尽，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姜白芷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自我鼓劲道：“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姨母说要举办家宴、合家团圆，她叫我邀你赴宴，你，你会去吗？”

　　姜白芷观察着萧彦的神色，而萧彦从她的视线里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若只是简单的赴宴，姜白芷断不会支支吾吾了这么久。

　　想到早已断绝父子关系，萧彦自不会再参加什么劳模子家宴，于是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去。”

　　拒绝的话掷地有声，萧彦说罢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俊朗的面容变得冷淡而决绝。

　　姜白芷感受到他突然变冷的气势，脸色也跟着蔫了下来，可是即便他如此抗拒，她还是想再试一试，

　　她走到萧彦的面前，拉出他负在背后的大手，然后强势地与他十指相扣。

　　萧彦并未阻止她，只低头不解地看着她。

　　姜白芷将手插入他的手中之后，才仰着脸回望他，道：“萧彦，我不是要逼你原谅萧老爷，我只希望你能拥有寻常人的亲情，无论是祖孙、父子还是兄妹同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孤零零一个人了，我看到会心疼的，好吗？”

　　姜白芷声音恳切，眸色清亮如星光点点，秋阳般的柔情在她眼眸中流动，与此同时，萧彦的大手被她纤细的柔荑紧紧握着，手心处源源不断地传来属于她的温度。

　　她在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去温暖着他，不知为何，萧彦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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