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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陶芳菲自幼名门家教,克娴于礼,训彰持恭,到了及笄后,婚事听由父亲建极殿大学士陶炳慎做主,定亲给了宣义伯府世子薛衍。薛衍且是京都四君子之一,她亦觉得无可指摘。
她与未婚夫薛衍接触过几次,薛衍态度淡淡的,她只想到父母亲一世过得平淡如水,相敬如宾,便觉得天下间的夫妻大抵都如此。
可直到三月在芙蓉苑赏花,偶然在园中角落瞥见薛衍扶住跌倒的萧琴一幕。那短暂的太阳雨落下,他们在绵密的雨雾中无声凝眸,陶芳菲却觉得心里像被扎了一根刺。
那是与薛衍在面对陶芳菲时,全然不一样的感觉。即便后来萧琴起身离开了,身为世仇之家的薛衍,却仍站在原地望向了她的背影。
那根刺越扎越紧,难以拔出。这之后陶芳菲便忍不住暗中观察起来,并且越观察越敏感。
眼见薛衍和萧琴在组队,她便走过去轻揖道:“见过薛世子,你们在玩什么有趣的,能否容我也加入其中?”
未婚妻加入自然无可厚非,萧琴下意识隔开了距离。
褚令白见状也和他们组成了一队。
鼓声响起,第一轮猜词游戏开场了。
抽到的是动物签。褚令白与萧琴负责描述和比划动作,其中一题是鸳鸯,褚令白说:“这是一种双宿双飞的鸟,雌雄异色,有漂亮的羽冠,有时会绣在手帕或者新婚的被褥上,表征爱情婚姻幸福与忠贞。”
陶芳菲先猜了凤凰、相思鸟、交颈天鹅,都不对。答错后,萧琴只好兜起两只手臂,扮演起了胖鸟浮水的动作。
她生得柳眉杏眼,鹅蛋脸光滑,身段亦匀称,素来温良敦厚,心标婉淑,这般动作便娇憨不已。
薛衍冰润的眸光看得愣了一愣,竟很快说出了正确答案:鸳鸯。鸳鸯戏水。
陶芳菲的心绪顿如沉入谷底,萧琴做的那副笨拙比划,竟能够令自己的未婚夫读懂?
他们萧、薛莫非世仇么?何来的心有灵犀?
之后又猜了几个动物,薛衍都通过萧琴的比划答出,陶芳菲的神色便越发恍惚。
褚令白似乎瞥出了稍许猫腻,则是兴味盎然,描述得起劲,且与萧琴配合默契到位。
……让那不晓得内情的,只怕还以为他褚公子看上了萧琴呢。
也就是沈姳珠瞧着,暗暗地为表哥叹气,看似陶芳菲并无意于他,且看他自个儿的造化吧。
不过褚令白既考中了进士,之后留在京都做官便已成定局,这点却叫她放心不少。
谢宗焕亦窥出褚令白的表现了,前世他在西北任右佥都御史时,有和褚令白打过交道。那时褚令白是个走到哪营生到哪的闲散商客,无心世俗,莫非……竟原是对萧琴有意么?
毕竟记得纪王与萧琴乃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临死萧琴都要为丈夫幼儿挡着箭。
看来,到时或可以利用这个发现来对付纪王。
只是想起这,却又对比前世的沈姳珠,临到死都要与奸-夫竹马偷情,却还煽了他谢宗焕一巴掌!
忽地不晓得谁从旁边晃过,撞了一下他的臂,不慎打着了身侧的女子。肘关节碰到一丛极柔软的温物,谢宗焕下意识凝眉看,对上了沈姳珠愠恼的潋水眼眸。
这般近的距离站着,却让谢宗焕如何解释,他可没想招惹她。索性直面对视,看她又将诬蔑栽赃甚么。
男子端严若神,风仪隽逸,一袭绸袍修身站在咫尺,却让沈姳珠瞬然生出恍惚。还以为是在官家办的什么活动上,而彼此才仅新婚初始的时候。
记得有一年宫里放花灯,两人一块去放了,而后仰头看向夜空,忽地不知道谁把她撞了一下,趔趄跌进了谢宗焕的怀里。
他长臂兜住她护紧,彼时沈姳珠娇羞傲然的衣襟抵着男子清健胸膛,感觉呼吸都只剩下了缱绻。
而回到府中之后的缱绻,便更加真实紧促、跌宕绞缠了……那样的爱,那样的刻骨与陶醉,或许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沈姳珠凉薄地恨恨剜前夫一剜,移开眼神。
这让谢宗焕好生无语,他便漠然错开来,目中掩起心灰意冷的寒霜。
沈姳珠又气滞,叫来婢女耳语了两句。
很快便到他们一组了,抽到的是物品签,难度等级三级。
沈姳珠与萧琚负责形容比划,谢宗焕则与刘馨柔猜词。
今日宴请的多是年轻男女郎,词汇多往情意、相思等方面靠拢。
沈姳珠与萧琚老熟人了,配合得自然默契,但见女子婀娜娉婷、风姿绰约,男子英挺崇贵、云锦添彰,站在园中分明登对。
谢宗焕猜词归猜词,全程都冷疏着一张脸。沈姳珠才不计较呢,且瞧他那般清肃若玉的与三品官女刘馨柔一对,自然看自己四品鸿胪寺少卿家不放眼里。
先顺利猜出了东海明珠、贵妃榻、屏风等物品。萧琚俊颜微哂,忽地意味深长看向对面说道:“假设我与姳珠妹妹喜结连理,拜过高堂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沈姳珠才想给萧琚解释,说只是把他当兄长,玩游戏也好换个人比喻。
却不料谢宗焕肘关节发痛,蓦地想起适才触碰到的女子柔软,已经淡声答:“喝喜酒”、“分喜糖”、“送友客”、“漱口”……分明简单的一个“交杯酒”,他就是怎样也想不起来,堪堪耽误了许多时间。
生怕再拖下去鼓声停止,刘馨柔只好按捺不住,羞答答地小声说出口:“探花郎笃学不倦,大概不知道成亲要喝交杯酒的。”
她稍联想自己与他洞房花烛的情景,话便说不下去了,羞臊死个人了哎呀。
呵,谢宗焕自然知道,但要他答出前世娇妻与奸-夫喝交杯酒,毋宁再杀萧琚一回。
今生他可先成全她二个,但若最后她守寡,那可就由不得谁了!
各凭本事,上位者睥睨掌控。
沈姳珠眼眸轱辘转,便建议道:“听闻探花郎洁身自好、不谙风月,竟连这般常识都不懂呢。还是换萧琚哥哥去猜题,让他来比划吧。”
萧琚“交杯酒”赢得了一局,心满意足过去。
沈姳珠从签盒里挑出了那枚微绿颜色的书签,瞥见是“扇面”二字。她便举起一只手腕说:“瞧着,天热的时候用来摇的物件。”
谢宗焕用袖子煽风表演动作。
萧琚与刘馨柔即刻道:“扇子”、“团扇”、“折扇”、“风车”、“水车”、“珠帘”、“冰鉴”,一连猜了多个都未能猜对,把周遭的看客也着急起来,忍不住跟着一通猜题。
眼见时间紧迫,沈姳珠只好垫起脚尖,纤莹的柔荑攀上谢宗焕的宽肩,软声说:“若是没有下面那个柄,只有上面一层好看皮子的,又是什么?”
然后用手掌煽向男子的下颌,问道:“第二个字,看我此刻做的动作。”
刘馨柔:“煽巴掌……或者,打脸。”
沈姳珠满脸焦急与妩媚无辜,白皙的掌面只好又照上去轻啪了一下。
“我是说没有下面那个柄,只有上面的好看皮子的物件。”
她打谢宗焕的脸有点害怕,但谁让她不解气难解恨呢。
第一下打他寡义薄情,第二下打他势利高攀别的女人,打完了他之后愿意对谁卖身卖心,一夜四五次销-魂,她都视若尘土,哼,视若物件般轻贱!
刘馨柔怎的却联想到了刚才假山上,姳珠说的那句“不行”,紧张得语无伦次:“煽、脸、脸子……面子,人-夫……哦不对,煽面,是扇面吗?”
显然周围不少人也想到了某些方面,脸上表情各表丰富。
——瞧着探花郎修伟峭拔,宽肩窄腰,并不像下面无能啊,为何沈家千金偏却这样说他?
莫非两人已暗通沟渠?啧……瞧瞧沈千金那娇胸纤腰,探花郎阴郁沉冷,那么八卦内容有点大了。
只有沈姳珠还蒙在鼓里,她真就只想借此机会“扇前夫的面”罢。
总算猜对了词,鼓声也恰好在此刻停住。
谢宗焕淡淡地俯着宽肩,一目不错地任由沈姳珠作为,适时才挺直肩脊默然哂唇。
但因为中间的耽搁,他们这组答出的词汇数量一般,显见与决赛无缘了。
肇事者沈姳珠艳光四射地逃离现场。
刘馨柔转过来,分外抱歉地说:“谢公子还好吗?姳珠妹妹家底富奢,千金娇宠,向来心直口快,必是急着答题,才用了这种方式。”
谢宗焕温和答“无妨”,拂袖往褚令白那边走去。
殿试后褚令白分外感激考场送的那盒薄荷清凉膏,又加之欣赏谢同年金榜题目,琨玉秋霜,已经与他互换名帖,结交为友了。
见谢同年眉宇敛着寒意,不由纳闷道:“我沈家表妹虽说千金娇贵,可素来脾气娇憨软和,温柔好言,便闹脾气了也只是爱哭。锦翊贤弟莫非哪里得罪过她,有甚么过节?”
褚令白此刻形容的表妹,才是谢宗焕印象之中原该遇见的前妻。
……旁人且不提,但连褚令白这个表兄都看出来,沈姳珠对他的态度异样,那两“扇面”打得别有用心,那就别怪谢宗焕起疑了。
小沈氏,你我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谢宗焕淡然道:“我与令妹素昧平生,并无过节,只不过一场游戏着急,却无妨碍。”
“那便是最好。”褚令白这才放下心来。不然他都尴尬极了,适才都谣传开,说什么探花郎私事不行,频遭沈家三小姐鄙薄,好端端的,竟把两个清清白白的男女郎扯出了莫须有的绯闻来。
褚令白怜恤地拍拍探花郎的肩头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此我也就不强做媒了,贤弟看开点。至于‘行与不行’,早晚事实不攻自破。”
沈姳珠远远地避开前夫视线,倚坐在石桌前饮茶,问婢女道:“怎的许久没看见郦涵表姐了?”
琳琅答:“听绿娥说表小姐昨日晚睡,今日应酬不胜体力,先去歇息用药,一会儿过来。小姐可有要事找她?”
沈姳珠好奇心起,姑母办这个宴请,本意便要给表姐找一门良婿来着,如何表姐却总躲着不露面呢。
她抬眼看去,忽地看到一名奴婢,似是表姐身边的近随,捂着肚子从后杂院方向匆匆而过。
那个方向去的好像便是马厩,沈姳珠想起前世郭郦涵与马夫的私奔,便吩咐琳琅在这边张罗着,而后自己悄悄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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