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

　　简籍：“……………………”

　　还没来得及早恋的简籍同学，世界观正在眼前缓缓崩塌。

　　手上的菜也不香了，咬裤腿的锅包肉也不可爱了，就连有暖气的室内也不暖暖和了。

　　简籍的大脑皮层似乎变得平整，好半晌才吱吱呀呀运行起来，齿轮转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两个人是……情侣？

　　虽然早早知道有这种性向存在，初高中的女同学也常常叫着什么“男同毁了我的一生”之类的话，但是在生活中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

　　有什么可惊讶的简籍……不是早就知道这很正常吗，每个人取向不一样，还有喜欢电子机械，数据纸片的，不足为奇。

　　回过神来，就见一只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手，黎洺的脸同时映入眼帘：“喂喂喂，简籍——在听吗？”

　　晃了两下，黎洺撤下了手，转头看向赵澎莱：“你们没有和简籍说你们的关系吗？”

　　赵澎莱看向江灿晖。

　　江灿晖温和笑笑：“我们本人和小朋友说干什么，万一吓到人家。”

　　黎洺：“…………说的像是现在没有吓到一样。”

　　“不，我只是发了下呆，”简籍道，“现在知道了。”

　　赵澎莱盯着简籍的脸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恐同吗？”

　　简籍眨眨眼：“怎么突然……这倒不会。”

　　赵澎莱这才冷气脸给了黎洺一拳：“你不说清楚就把人带来？”

　　这一拳肉眼可见力气大了点，黎洺嚎叫一声躲到了简籍身后：“这不是才考完试吗？谁先到你们两个在这人旁若无人的亲上了，我们还单身呢，你们要支付我们两个看你们腻歪的费用！！”

　　简籍无语凝噎起来，见那边你打我我打你的打作一团，终于大喝一声按着三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吃饭！都别吵了！”

　　三人眨了眨眼，齐齐“哦”了声。

　　赵澎莱做饭有一手，简籍才动了几筷子，眼睛就不受控制的亮了起来。江灿晖瞥见，笑着问道：“怎么样？”

　　简籍点点头：“好吃。”

　　黎洺道：“赵哥做饭确实不错，不然我也不会总来蹭饭。”

　　赵澎莱闻言呛到了，咬牙切齿道：“就应该早早把你毒死。”

　　黎洺嬉皮笑脸：“哎呀别这样嘛，你舍不得的。”

　　此言一出，赵澎莱收敛了神色，筷子在碗底磕了下：“……我的确舍不得。”

　　没人说什么，但是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简籍敏锐的从美食里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赵澎莱的脸上，半晌又移到黎洺脸上。

　　“是不是觉得这是两个谜语人？”江灿晖坐在简籍对面，手肘轻轻碰了碰简籍的大臂。

　　简籍咬了下筷子：“还好。”

　　“别不好意思问，吃瓜是人的天性。”江灿晖放下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这个超级无敌叛逆少年赵澎莱呢，已经这样自己做饭小十年了。”

　　超级无敌叛逆少年赵澎莱抗议：“谁是什么超级无敌叛逆少年啊。”

　　“反抗无效。”江灿晖笑眯眯，“他父母小时候出门打工，他和赵奶奶住在一起，小黎洺也就是那时候和他在一起玩的。”

　　“后来呢。”简籍听了个开头，就隐隐感觉胃痛起来。

　　“在叛逆小朋友赵澎莱初中的时候，他的父母死于车祸。”

　　简籍：“……”

　　“正因如此，奶奶，还有这个像是亲弟弟一样的小黎洺，的的确确是他无法割舍，无法放弃的。”

　　简籍轻轻道：“抱歉。”

　　“不用道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赵澎莱挥了挥手，神色如常，“只是他刚刚的描述出了点差错，我需要更正一下。”

　　江灿晖歪头：“嗯？哪里有差错？”

　　赵澎莱道：“奶奶，黎洺，还有陪我从绝境走出来的江灿晖，都是我无法放下的。”

　　江灿晖睁大了眼睛，半晌又笑起来：“你也算是没昧了良心。”

　　话题到了这里，在沉重和恋爱八卦中间，自然会朝着在场的当事人方向走过去，黎洺急忙岔开话题问道：“灿晖哥，给简籍讲一下你们怎么看对眼的呗。”

　　江灿晖看向简籍：“小简籍想知道吗？”

　　简籍对别人私事很少探究，但是话已至此，还是点点头：“我挺感兴趣的。”

　　江灿晖坐直身子，故作深沉：“咳咳，那就要从一个雪天讲起了。”

　　莫约五年前，下了一场非常非常大的雪，那时候的江灿晖才从省会城市考进县城体制不久，准备开车回家。

　　他一边拧开车钥匙，一边打了通电话，和朋友谩骂单位一个自以为是还官腔味儿十足的老头。

　　却在这个时候，他在马路边上看见了一个吉他包。包有些老旧了，上面能看出折痕，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被擦得锃亮崭新。

　　主人应该是很喜欢这把琴的。

　　他本来想当没看见，但是在看见打在窗户上的鹅毛大雪时沉默了。

　　他下了车，拍掉落在上面的积雪，把那把吉他带进了车里。

　　总归也没有事儿可做，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坐在车里，静静等着这把吉他的主人回来拿琴。

　　半晌，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人跑了过来。

　　江灿晖眼前一亮，因为那少年染了一头亮眼的绿毛，而且是长发。

　　在这样落后破旧的小镇，下了雪就只剩下黑白灰沉闷色次的小镇，这样的绿色骤然出现，绝对是当事人无法想到的鲜亮。

　　少年环顾四周，走到了车前敲了敲车窗：“你好，有没有在这里见到一把吉他？”

　　江灿晖打量着对面，明明脸上还带着刚刚打架斗殴的淤青，耳朵眉毛嘴巴上都打着叛逆的钉子，满身破洞铆钉，一开口却相当有礼貌，带着点奇妙的乖顺可爱。

　　他生出了些坏心思：“长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

　　一听对面说没看见，少年神色明显带了些焦急：“黑色的吉他包，上面有绿色颜料写的签名……那是一会儿乐队演出要用的。”

　　绿色颜料的签名吗。

　　江灿晖想着，视线顺着后视镜落在躺在后座的那把吉他上。

　　确实有像是鬼画符一样的绿色，只是和“文字”似乎没什么关系，他一开始以为是谁家小孩儿的涂鸦。

　　他按下后门的车窗：“是不是这把，外面下大雪，我怕潮了。”

　　“什么……是！是这个！”

　　视线落在小绿毛因为欣喜而亮晶晶的眼睛上上，他道：“上车。”

　　少年愣了下：“什么？”

　　“上车。”

　　或许江灿晖的容貌看起来太端正太纯良了，也或许他讲话的语气太过温和，少年竟然真的鬼使神差上了车。

　　“你们乐队在哪儿演出？”江灿晖问。

　　“……街西那个露天看台。”

　　“顺路，我带你过去。”江灿晖重新拧开钥匙，一脚油门送他去了演出看台。

　　“我叫赵澎莱，您叫什么？在哪儿工作？联系方式是什么？今天多谢您，有机会要登门道谢。”

　　下了车，小绿毛一手抱着琴，一手扒着车窗，大声喊道。

　　风吹起赵澎莱鬓角的绿色头发，有几缕吹进车内，江灿晖视线在那点绿色上跳动了半晌，“江灿晖，说了是顺路，有缘分自然会再见的。”

　　那天晚上，江灿晖还是挤进人群，视线落在少年按品时因寒冷而冻僵的手指上。

　　“后来呢？”简籍追问。

　　在座四个人只有他没听说过这个浪漫故事，被轻轻震撼到，眼睛也亮晶晶的。

　　江灿晖道：“那时候我想，这个叫赵澎莱的，应该去更大的，更温暖的，更多灯光的舞台上去。”

　　察觉到简籍的目光，赵澎莱会心一笑：“别看我，我早就不用在那种地方演出了……江灿晖帮了我很多很多。”

　　“那太好了，有机会我也想去听听。”简籍由衷道。

　　赵江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赵澎莱道：“你是听了这个故事后，第一个好奇乐队的。”

　　简籍轻轻顿了下：“抱歉，这种时候应该说一句‘好浪漫’或者‘好般配’对吧。”

　　“不。”江灿晖笑着摆摆手，神色很松弛，“你现在这样就很好，音乐节的票，要是放假期间又乐队活动，给你弄几张。”

　　赵澎莱点点头，站起来从厨房里盛了碗新饭回来：“我们没和几个人说过，只是每一个听了的人都要问一句‘你们两个，男的？’之类，而你没在乎罢了。”

　　“这很正常啊。”简籍闭嘴，半晌又补充道，“我之前的高中班里，有一个人喜欢上了自己养母。”

　　话音落，众人屏息凝神听了这个相差四十岁的后母文学，皆是啧啧称奇。

　　黎洺哑然：“要是这样看的话，赵澎莱和江灿晖还挺健康的。”

　　“健康……什么样是健康，什么样是不健康？”简籍刨了两口饭，“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人喜欢年纪大的有人喜欢年纪小的，有人喜欢乐观开朗的有人喜欢沉默不语的，不是正常？”

　　“哎，小简籍，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江灿晖鬼鬼祟祟开口。

　　简籍看向他。

　　“没别的意思，就是吧这小子，特别没劲，这么多年收到的情书一大堆，结果一个喜欢的都没有，”江灿晖瘪瘪嘴，眼神一个劲往黎洺那边跑，“问多了，他还急。”

　　“之前我就认识他一个这个年龄段的弟弟，现在这不又认识你了吗。满足一下哥哥好奇心嘛。”

　　黎洺一掌拍在江灿晖后背：“人是我带来的，别为难他。”

　　江灿晖哎呀哎呀伸手挡在身后：“我衬衫很贵！！”

　　“贵就别看到个人就骚扰。”

　　“别这么小气嘛……”

　　这边两个人打作一团，那边简籍却认真思考了一下。

　　喜欢什么样的……吗。

　　简籍抬眼，视线里不可忽视出现一抹蓝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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