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升空

　　火星穹顶·中央控制室

　　全息投影上，任务进度条终于跳到了【80%】。

　　宇昇盯着那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理论上，他应该感到某种成就感——人类首次在外星球建立永久居住地的计划已完成大半，生态循环系统稳定，能源供给充足，甚至连那些转基因胡杨都已经长到了三米高，撑起了穹顶内的小型森林。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件事占据。

　　付常铭不见了。

　　准确地说，是付常铭的纳米信号从十分钟前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完全消失在穹顶东侧的某个坐标点。

　　"星图，定位付常铭。"

　　"拒绝。"AI的声音带着微妙的愉悦，"《火星隐私保护条例》第14条：禁止在非紧急情况下追踪特定人员。"

　　宇昇眯起眼："这是你上周才加载的条例。"

　　"是的，"星图淡定回答，"由付常铭博士于今日凌晨4点17分新增。"

　　宇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自从互蚀手术后，付常铭越来越擅长利用系统漏洞——比如把恶作剧包装成正式条例，或者在宇昇的生物密钥里埋些奇怪的小程序。上周他的视网膜投影突然变成了粉色，持续了整整三小时，最后发现是付常铭改了他的视觉参数。

　　穹顶东侧·废弃气闸舱

　　宇昇推开锈蚀的舱门时，付常铭正坐在一堆老式设备中间，银蓝色的纳米机械如蛛网般连接着某个古董级计算机终端。

　　"你黑了殖民地的核心条例系统。"宇昇陈述事实。

　　付常铭头也不抬："更正，是优化了某些不合理的条款。"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串代码，"比如《指挥官宵禁时间》和《禁止在种植区喝酒》这类反人类规定。"

　　阳光透过穹顶的强化玻璃洒进来，在付常铭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曾经狰狞的纳米纹路如今变得柔和，像是皮肤下流淌的星河。宇昇注意到他的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新生的红色纹路，是生物密钥反向渗透的痕迹，形状像半个西夏文的"归"字。

　　"任务进度80%。"宇昇突然说，"父亲留下的数据里，最后20%是什么？"

　　付常铭的动作顿了一下。纳米机械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那台老式终端的真容——不是计算机，而是一台改装过的唱片机。

　　"音乐。"他说，"父亲认为文明的终极形态不是科技，而是......"

　　唱片机突然运转，悠扬的小提琴声填满了整个舱室。宇昇的瞳孔微微扩大——这是地球上的曲子，更准确地说，是他童年时常听的那首《D大调卡农》。

　　付常铭站起身，纳米机械在空中凝聚成另一把小提琴的轮廓："剩下的20%，是让我们自己决定。"

　　宇昇的生物密钥突然自动激活，红色光流顺着他的指尖延伸，在空气中形成琴弓的形状。

　　"《火星艺术发展条例》第1条，"付常铭微笑，"禁止拒绝搭档的合奏邀请。"

　　宇昇握住那道光构成的琴弓："没有这条。"

　　"现在有了。"

　　琴声再次响起时，宇昇发现自己的手正自动配合着付常铭的节奏。他们的神经代码早已交融，连音乐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对话。

　　窗外，火星的夕阳将整个穹顶染成琥珀色。

　　转基因胡杨的枝叶轻轻摇曳，仿佛也在聆听这场跨越星际的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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