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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宁安
由于药材早已准备就绪,解药炼制起来并不困难,当天夜里宋徵便端着解药来到了姜臣的屋里。
“姜臣,由于药引的变化,服用后可能会出现一些未知问题,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先生,我考虑清楚了,我若要报仇,便不能只做一个苟活在角落的废人,哪怕只有一线机会,我都愿试一试。”
宋徵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药碗递到姜臣手里。
姜臣一口气喝下整碗灰红色的汤药,入口苦涩带着海水的咸腥,一言难尽的味道令人作呕。
他张嘴还没呕出来,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已经在舌尖漫开,逐渐将那古怪的药味压了下去。
宋徵温声道:“你胃口浅吃不了苦,吃颗蜜饯压一压。”
“多谢先生体贴。”
姜臣感觉心中似有暖流涌过。
在他认识的人里,除了阿姐姜纯,只有宋徵能细致入微到这个程度。
许是因为总能在宋徵身上感受到一部分姜纯的特质,令他情不自禁的想与宋徵亲近一些,就如同久别重逢的至亲。
药效发作的很快,甚至让人猝不及防。
剧痛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拿着大锤狠狠捶打了一下似得,意识都溃散了几分。
“好疼!”
姜臣猛地倒在床上蜷缩起来,瓷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突如其来的异状令宋徵也紧张不已。
宋徵立马俯身去给姜臣把脉,一边喊“姜臣”的名字,一边问道:“哪里疼?”
“全身,全身都好疼!头要炸了!”
“我的眼睛……”
“先生,我的眼睛要烧起来了!”
姜臣浑身都在发冷汗,短短时间里已经浸透了衣衫,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眼睛、鼻子、嘴角、耳朵也全在流血。
明明已经疼得要命了,却还是压抑着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发出沉闷的低吼,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克制的额头脖颈青筋暴起,看起来痛不欲生。
宋徵一边替姜臣清理脸上的血污,一边着急地鼓励道:“别害怕,两种剧毒在你体内打架,在分出输赢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
姜臣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原本已经疼的涣散的眼神此刻明显再次聚光了。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杀光所有陷害姜氏的人,我要为阿姐报仇!’
每多痛一分,心中的仇恨便更深一寸。
直到最后已经变成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骨血灵魂里,恐怕此生都没有消弭的可能。
这种痛苦维持了整整一夜。
中间好几次甚至要晕过去了,都被宋徵强行唤醒了。
宋徵说这个时候他一旦晕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这种恐惧里硬生生的熬了过来。
直到次日卯正,姜臣才感觉剧痛感逐渐减轻,可这个时候他已经虚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不是宋徵一直在给他喂水,恐怕他没被毒死也要脱水而亡了。
许是察觉到姜臣挣扎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宋徵紧张地问:“姜臣,你感觉怎么样了?”
“……”
姜臣无力的张了张嘴,用气音道:“好多了。”
宋徵观察了片刻,发现姜臣虽然虚脱无力,可面部表情已经逐渐趋于放松状态,可见痛苦已然没有昨晚那般剧烈。
宋徵紧接着又替姜臣把了脉,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宋徵拧干浸在热水里的软帕替姜臣擦了擦汗,温声道:“好了好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先睡一觉。”
听见这句话,姜臣如蒙大赦一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眼睛一闭就昏睡了过去。
宋徵叹了口气,替姜臣掖了掖被角。
一只白猫跳上床舔了舔姜臣的手,然后卧在姜臣身边,另一只白鹰本来也想飞上床,却被眼疾手快的宋徵拦下了。
宋徵无奈道:“能不能给病人留一点宽敞的空间,他需要静养。”
白鹰似乎有些不满和委屈,不过也只是扑棱了两下翅膀,然后走到一边继续紧邻着床守着姜臣。
木木问:“先生,是不是等他睡醒就好了?”
宋徵语带隐忧道:“那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木木又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
宋徵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木木的脑袋,“问题真多,快去把这里收拾一下。”
木木一边瘪嘴抱怨“我还是个孩子”,一边勤勤恳恳的收拾屋子。
宋徵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乖,你还小,精力旺盛,我老了,一夜不睡就手脚发抖,我在旁边睡一会儿,你去找小柳儿让他做顿饭,然后帮我盯着姜臣,一有异动就叫醒我。”
木木一听宋徵说身体不舒服,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这就去,先生赶紧睡下吧。”
见木木跑出去,宋徵摇头失笑,“还是小孩子好糊弄。”
-
春末的天气已经逐渐转暖,草长莺飞,微凉的春风拂过面颊令人感到十分舒适。
君商止的马车停在鸿蒙学府外面,看着眼前内敛大气的学府牌坊,一时间似乎又回到去年年初,他与君参行休完寒假过完年一同返回学府时的情形。
君参行的性子比他外向许多,在他身边时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拾阶而上,恍惚间好像又听见君参行在唤他“兄长”。
他下意识驻足回首,才恍然刚才只是幻觉。
原本平静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那张向来有几分神性的脸此刻甚至横生了几分戾气,令其本就生人勿近的气质更添了几分煞气,惊得路过的学子远远就避开了走,生怕触了这位院卿的霉头。
君商止一路不停,径直来到了院长阁。
鸿蒙学府的院长宗政白见到君商止一身戾气的进来,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担心地问:“商止,可是返程不顺?”
君商止稍微收敛了几分,用平淡的语气道:“没有。”
宗政白了解君商止的性格,知道对方不想说便什么也问不出,也知道君家在短短几个月间连办了两场丧事,君商止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便没继续追问,转移话题道:
“院卿的卸任移交仪式将在夏至举办,也就是五月初七,下一任院卿人选需要你考核选定,考核形式及时间都由你自己定。”
“好。”
宗政白交代完,见君商止好像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便顺势道:“赶路回来也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七月还有一场结业考,好好发挥。”
“嗯。”君商止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问:“宗院长,我记得院卿是有权利收回品行不良学子的学籍,勒令其退学的,对吗?”
宗政白点头道:“没错,在监察及审判的这方面,你的权利甚至高过我。”
“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宗政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确认一下而已。”
“……”
平白无故的确认这个?
宗政白就差把“你把我当傻子是吧”这几个字甩在君商止脸上了。
然而君商止并没有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院长阁。
宗政白想了想,还是立马回到桌案前写了一封信传回宫里,虽然还不清楚君商止究竟想做什么,但提前上报一下总归没错。
-
君商止离开院长阁后便打算回自己独居的揽月楼。
在路过一间空置的学堂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宁安,哥几个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呸!”
“啪——”
“辛辛苦苦考进来很不容易吧,明知道鸿蒙学府是贵族专属,还这么费心费力的考进来,不就是想攀龙附凤吗,如今机会送到你眼前来,你还装什么清高?”
“心脏的人想什么都脏,我本以为这座聚集天下才学之士,被誉为九州第一的学府是为国培养贤才之地,却没想到内里竟是如此肮脏的蛇鼠之窝,呵,想来也是我愚昧了,贵族聚集之所又能有什么清正之风。”
“砰——”
“呜!”
“不知死活的东西,信不信就算我现在弄死你也不会有人追查下去。”
“呵,那你就弄死我。”
许是因为挨揍了太多次,少年的声音已经虚弱了很多。
就在君商止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又有一个声音插进来道:“欸,做什么要死要活的,同窗一场,不至于。宁安,你想清楚,跟了我们有什么不好,不过是陪我们睡睡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便信手拈来,不比你死读书强?”
君商止垂着眸子,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好一个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看来这些人不是初犯了。
那么这个宁安会怎么选呢?
“毋宁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仅仅三个字便透出屋里人誓死捍卫人权尊严的决绝。
君商止听出这话音里的死意,立马大步冲进去,正好拦下准备一头磕死在地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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