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沙拢月

　　夜风呜咽，荷鲁斯抱着昏睡的赛特回到了寝殿。

　　将赛特安顿好了之后，荷鲁斯才来到院子中。

　　而奈芙蒂斯也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姑姑，你找我是为了叔父，还是我的父亲？”荷鲁斯直接问道。

　　两人的一部分都曾经被囚禁在镜子中，在那个一切死寂的黑暗之中，只能够相互陪伴支撑。

　　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因为这段经历，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熟稔。

　　“呵呵，果然，这事也瞒不了你。”奈芙蒂斯苦笑道。

　　和平对于王权，又何尝没有源自于权能的吸引，只是因为看到伊西斯对奥西里斯的爱和占有之后，她藏起了自己的心意。

　　“我的父亲，他未必不知道你的心意。他只是在利用你们罢了。”荷鲁斯说道。

　　“我今天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奈芙蒂斯说道，“我曾经自以为隐藏很好的东西，或许他都知道，只是不屑于回应罢了，甚至觉得这是个麻烦也说不定。”

　　“姑姑，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回想也没有意义了。”荷鲁斯说道。

　　“我当然明白，我可不是你的叔父。得到之后再失去，这实在太痛苦了。我只是得不到而已，更何况，我现在发现那样东西也没有那样的好。”奈芙蒂斯释然道。

　　“姑姑，你能这么想，这很好。”荷鲁斯松了口气道。

　　“我的弟弟，你也该明白了，他是一个很简单的神。”奈芙蒂斯叹气道，“一但他做出了决定，反而很难改变。”

　　“叔父对自己的诅咒，真的无法解除吗？”荷鲁斯不甘心地问道。

　　“他想要回到那个过去，而过去永远无法变成现在和未来。这样固执的思念便成了他的诅咒，这样的诅咒或许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现在他半神的躯壳无法抵挡他作为神明灵魂的思念化为的诅咒。”奈芙蒂斯摇头道。

　　“叔父，为什么不能放弃那些过去？明明我们还可以有未来。”荷鲁斯声音沙哑，字字滴血。

　　“荷鲁斯，你不懂。你没有见过他曾经有多么的耀眼，太阳之神的光辉亦是不及。你没见过那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过去，他的身影曾烙印在每一个神和人的眼中，为了他的垂青，无数的人和神愿意捧出自己的心脏。”奈芙蒂斯垂眸道，眼中泪光闪动。

　　从沙漠回来的那个夜晚之后，赛特病得似乎更加的重了，连清醒的时间都变得极为有限。

　　荷鲁斯在解决完政务之后，就会陪在赛特的身边，看着赛特躺在床上，苍白消瘦的模样完全没有了昔日战争之神的强悍模样。

　　荷鲁斯想起了沙漠中夜晚开放的红色仙人掌花朵，艳丽而脆弱。

　　赛特醒来看到这个世界时失望的样子，让荷鲁斯心中闷痛。

　　“叔父，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在我面前那么消失。”荷鲁斯握着他的手道歉道。

　　赛特过了很久之后才说道：“我的眼妆，帮我画上。”

　　赛特成为半神之后，他也一直在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神的一切。

　　荷鲁斯用手指沾上调和了成色上好的红色宝石粉末的膏体，慢慢在赛特已经褪色的眼皮上染开，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着赛特眼睛不安的眨动，长长的睫毛拂过掌心撩得他心痒。

　　奈芙蒂斯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没有见过他曾经有多么的耀眼。

　　他总是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来得如此之晚。

　　“好了吗？”隔了许久之后赛特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好，好了......”走神的荷鲁斯有些心虚地说道，将铜镜举到了赛特的面前。

　　“小鸽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赛特看着镜中的倒影感叹道。

　　“叔父喜欢就好。”荷鲁斯笑着道。

　　荷鲁斯因为赛特的命令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处理政务，赛特说他不能输给一个糟糕的神王。

　　散落在露台的阳光凝聚成了人影，赛特看到不请自来的拉难得没有带剌的问候。

　　“拉，今天的阳光很舒服。”赛特说道。

　　“知道就好。”拉接受了赛特的赞美道。

　　“赛特，你猜我为什么来？”拉说道。

　　赛特低头没有回答。

　　“你不会以为我是要抓你去太阳之舟吧？”拉有些生气道。

　　“不然呢？”赛特反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赛特，塞赫曼特的那件事情，我承认做得太过火了。”拉坐在赛特的卧榻旁，小声说着。

　　“真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觉得自己有错。拉，这可真不像你。”赛特诧异地看了拉一眼，随后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呢？现在的你也不像你。”拉摊手道。

　　“现在的我是半神，当然不像过去。”赛特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拉反驳道，“我说的是你身上那永远都搓磨不掉的锐气，那种傻傻的固执的，永远不认命的气势。”

　　“是吗？可能是太累了，装不下去了吧。”赛特无所谓地回道。

　　“赛特，我以为你只是会伤心，然后会再次把自己武装好爬起来，像以前一样。”拉的声音低落。

　　“这次让你失望了。”赛特平静地说道。

　　“不是失望，只是突然发现你不一样了。”拉的手掼起赛特鬓边散乱红发，怅然重复道：“你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的我在你眼里有怎么样的？”赛特随口问道。

　　“傻，特别的傻，最初看着你的沙漠被你的哥哥姐姐们一点点的夺走，被赶到一个小山谷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傻。”拉回忆那遥远的过去说道。

　　“哈哈，居然是这样。”赛特突然笑道，这是第一次他听到这样的评价。

　　“拉，其实我该谢谢你的。你让我从那个山谷中出来。”赛特和拉坦诚地说道，他们之间这样没有任何敌意和算计的闲聊已经很久不曾有了。

　　或许曾经的奥西里斯还没有后来的疯狂，但是在最初的开始，他便在想要禁锢赛特，遵从神权带来的本能。

　　“终于明白我对你的好了吧。”拉大言不惭道，丝毫不提她当时对赛特武力的需求，“你第一次到我神庙的时候真是太好玩了，明明那么笨，却那么骄傲。我总想着，你以后一定会为你的这些臭脾气吃大亏。”

　　“哈哈，你曾经警告过我很多次，只是......”赛特苦笑着，很多的事情开始时是如此地美好，如何能为一句轻飘飘的警告就抽身的。

　　“赛特，你看那些过去也没那么美好，我对你也没那么糟糕。”拉低头亲吻赛特，赛特也没再反抗。

　　拉的身上带着阳光的干燥气息温暖得让他沉醉，让他似乎回到那些泛黄的过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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