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触手和他的月光

　　深渊的怪物“活”了。
　　它不再漫无目的地随处游荡，不再栖息于大海各个阴暗无人的角落，不再像是一个死物一样除非遭受攻击才会反抗，它开始“活动”了。
　　“它杀了战神，我血脉相连的兄弟。”有神明痛哭。
　　“它袭击了我的神庙，抢走了我的珍宝。”有神明怒斥。
　　“它的出现让信奉我的人类人心惶惶。”有神明无奈。
　　“它为什么要展现它的威能？它是想获得信众吗？还是想夺取我们的权柄？”有神明担忧。
　　众神之主端坐在圣座之上，面对着诸多神明，忽而问道：“听说，深渊的怪物有了伴侣？”
　　神殿内一阵安静，继而便是炸开了锅。
　　“伴侣？它怎么可能有伴侣，它只会吞噬一切。”
　　“是它的眷属吧？又或者是信徒？”
　　“它的信徒只会走向疯魔，哪怕是当初的神明，最后不也……”
　　“闭嘴！你在胡说什么！”
　　面对惶惑不安的众神明，神主并不出言安慰，只是看向静默不语的风神：“无所不知的风灵，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风神微笑道：“伟大的神王，我看到了奇迹。”
　　“奇迹？”有神明反问。
　　“是的，虽然他被小心地包裹了起来，但穿过缝隙的风声为我传来了讯息。”风神的笑容带着些高深莫测的味道，“他诞生于虚无，却能在黑暗中发出光芒；他被黑暗包裹，却保持着理性——那是世界赐予黑暗的奇迹。”
　　“难道深渊的怪物真的有了伴侣？”
　　“它的伴侣是什么？会不会想要攫取我们的力量？”
　　“您的意思是世界在改变吗？世界正在倾向黑暗吗？”
　　但风神闭了嘴，只是对着众神微笑。祂是活了好几代的神明，哪怕是神王都不能太过强迫祂。
　　神王看向越发激动的众神：“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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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闻硕正坐在一处海边悬崖的顶端，他的手中捧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他的身边更是铺满了这些珍珠，或者说，闻硕都快被珍珠埋没了。
　　他和阿比斯大人本来是来干什么来着？是了，是来看看海神的神殿是什么模样。但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原本哥特式的高大殿宇，此刻只能看到肉质的触手将它淹没，不留一丝缝隙。那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被阿比斯大人吞没的食物更合适了。
　　一根触手卷着一颗珍珠，小心翼翼地捧到了闻硕的面前。闻硕无奈地接过：“谢谢。”
　　或许是闻硕脸上的无奈太过明显，哪怕他说了“谢谢”，触手依旧感受不到他的喜悦，故而本来有着期待的小触手低落地垂了头，如果它有眼睛的话，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红了眼眶了吧。
　　闻硕见小触手弯着身躯的模样，终于回过了神：“对不起，这个我很喜欢，谢谢。”说着，他一边将珍珠收到怀里，一边将小触手也抱了过去，“你这么小，却能拿这么大的珠子，很厉害嘛。”
　　小触手蹭蹭闻硕的手臂。
　　“这颗珍珠真漂亮，它和我的尾巴颜色真像。”
　　此话一出，小触手终于来了精神，它一会儿蹭蹭闻硕，一会儿蹭蹭珍珠，惊喜于自己的礼物这样特别。
　　还不待闻硕继续安慰，又是好几颗夜明珠出现在他眼前——阿比斯新扣下来的夜明珠已经到了。
　　面对其他满是期待的触手们，闻硕是真的头疼了，他抱不下了啊。
　　“谢谢，很漂亮。”最后，闻硕只能这样说。
　　最为粗壮的触手看出闻硕力有不逮，于是贴心地将珍珠放在了闻硕身边，接着缠绕上对方的脖子，满足地磨蹭。
　　眼见着闻硕被蹭得发笑，其余触手也不干了，赶忙将宝物安放在真正的宝藏身边，接着也往对方身上缠了上去。
　　脸颊、手臂，敏感的尾鳍不可以，躯干总可以吧？
　　故而当阿比斯心满意足地抱着装饰品回来时，想象中爱侣满是崇拜相迎的场面是没了，只见满地的圆润光辉间，一个小很多的黑色肉块正在蠕动。
　　阿比斯不悦地皱眉，下一刻，包裹着闻硕的触手们像是被什么拖拽一样，被阿比斯全数吸了回去，徒留下脸色都变得红润的闻硕，无奈地留在地上喘着气：“阿比斯大人。”
　　“你太宠它们了。”阿比斯将爱人抱了起来。
　　“没办法，它们太可爱了。”闻硕道，他余光瞥到了阿比斯的背后，面色变得更无奈了，“阿比斯大人，您这是要把海神的神殿都给拆了吗？”
　　先前高耸入云的塔顶，洁白如云的墙壁，此刻东缺一块西缺一口，最为主要的是阿比斯掰下来的东西，那些成年人大小的珍珠竟还是最小的东西了。
　　“这些东西很好看，很适合你。”阿比斯道。
　　对于阿比斯忽然说的要建一座城堡，闻硕自然是同意的，任谁面对满是期许的阿比斯，都会忍不住心动，但他从不知道，竟是用这种方式。
　　“海神真的同意了吗？”
　　这种未经通知、未经允许的劫掠行为，海神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阿比斯可不在乎：“他当然同意。你看看这个，喜欢吗？”
　　闻硕接过一个精致异常的玉雕，是一株葡萄的模样，色泽温润，玉质细腻，一串串葡萄栩栩如生，透着淡淡的翠绿色。
　　闻硕笑了：“我当初就问过您这是从哪里取来的，您还不肯说，原来是从这里吗？”说着，他忽而愣住了。
　　他说过那样的话吗？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尊玉雕吗？
　　见闻硕神情恍惚，阿比斯低头去亲吻爱人的额头：“喜欢吗？”肌肤相接触的那一刹那，有什么稍纵即逝。
　　闻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忘记了什么不太重要的东西：“还可以？”
　　“为什么这么犹豫？”阿比斯道，“我的月亮，我只想给你想要的。我不希望你是为了哄我开心而说一些违心的话。”
　　闻硕瞄了阿比斯一眼：“我只是担心这会让您和海神打起来。”
　　“你认为我会输？”
　　闻硕摇头：“我讨厌您受伤。”
　　于是难得想要中二的邪神被安抚了，甚至觉得这样的伴侣简直太过可爱：“别担心，我的爱，受伤的只会是祂们。”
　　闻硕无奈地看着阿比斯：“所以果然还是没经过海神的允许吧？”
　　不过神殿已经这副模样，说什么都迟了。
　　和忧心忡忡的闻硕不同，阿比斯并不在乎海神的报复，或者说，徒有虚名的海神一直对阿比斯敬而远之。谁是海洋真正的领主，陆地上的人类不清楚，阿比斯和海神难道还不清楚吗？当那个神祇以“海神”自称之时，阿比斯曾感受过他难掩的恐惧。不过对方其实是多虑了，阿比斯从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有没有信众。
　　如今么……阿比斯亲了亲闻硕的额头，觉得不够，又去亲吻对方的唇角，品尝着蜜一般的甜美。
　　他现在拥有了这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在乎的也只有他。
　　快乐、喜悦、期待、兴奋……这些新奇的情感，阿比斯正在逐一体会。
　　“我们走吧，我记得你很喜欢水母，去抓一些？”
　　“可是这些东西……”
　　闻硕的话语被风声淹没了，阿比斯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抱着他自悬崖上纵身一跃。
　　不过眨眼的功夫，闻硕就回到了熟悉的海洋中。从高空坠落到海面上的压力自然是被阿比斯隔绝了的。等闻硕睁开眼，眼前所见只有碧蓝色的海水，闪烁如鱼鳞的阳光，和如雪花般飘散的气泡下带着灿烂笑容的阿比斯。
　　一切都是光亮的、暖心的，是一场美梦，比，是比美梦更幸福的现实。
　　闻硕忍不住笑了，他揽住伴侣的脖子：“那就走吧，阿比斯大人。”也许海神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谁来打劫呢？爱人是这样的愉悦，难道自己还舍得让他失望吗？
　　话虽如此，现成的海神神殿好打劫，发光的水母却是比想象中难寻。
　　闻硕与阿比斯在海沟中穿梭，也在深海中寻觅，比起这也好那也不错的闻硕，阿比斯显得挑剔极了。
　　这个太小，那个太丑，这些太暗……
　　眼见着闻硕手中抓着一只夜光游水母，俊美的人鱼捧着一盏小灯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极美的画面，阿比斯却是眉头皱起，不等他发作，几根触手窜上了闻硕的手臂，“啪”的一声拍裂了那只无辜的水母。
　　漏了气的水母飘了开去，一荡一荡，可怜兮兮的。不过就算这样，它看起来还是那么轻盈。闻硕看向手中绷直了身体的小触手：“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它们？”
　　小触手先是身体僵硬，接着激烈地摇晃起来——这是在告状了。
　　它没有我好，它没有我乖，它没有我听话。我虽然是黑色的，但是我厉害，我听话，我最乖了！
　　闻硕先是一愣，继而好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他抬头去看阿比斯，便见对方虽然表情淡然，但是对触手的告状却是极为满意的模样。
　　这是吃醋了？对着水母？闻硕内心好笑，水母轻飘飘的，哪里有触手看着有力量感呢？阿比斯大人真是杞人忧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于是人鱼游到了邪神的身边，将自己塞入对方的怀抱：“阿比斯大人，要不要换成别的东西？水母太柔弱了，不是吗？”
　　触手附和地点头。
　　不要喜欢水母，要喜欢我们。
　　阿比斯本来是想同意的，但他忽然想到了曾经闻硕送给自己的那一只水母，小小的，不会发光，但是闻硕送给自己的时候，那笑容回想起来，还是那样的清晰。
　　我的月亮一直都想给我最好的。为什么我反倒这样小气？
　　但还是不想让他养水母，它们怎么看都比我的触手好看。
　　“阿比斯大人？”
　　阿比斯一脸凝重：“我的月亮。”
　　“怎么了？”
　　“其实……”
　　闻硕歪头：“其实？”
　　“我努力努力，也是可以变成水母的。”阿比斯认真道。
　　闻硕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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