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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整栋楼安静又干净。
平常在角落里掉下的烟头碎屑或者糖果纸张都没了踪迹。
祂很满意。
祂虽然对这些没有要求,但是祂记得小逾喜欢干净。
之前在那些人类中间时,祂常常看见小逾对他们将房间客厅弄乱而皱眉。但是不能杀,因为那些人被小逾放在心上。
祂无法理解,就像祂无法理解小逾为什么离开祂会笑一样。
段全倒是给了他解释,说祂就是个异类,而异类凭什么能得到小逾。就算是将祂放出去,旁的人类面对祂是也只会以杀意和恐怖面对。
他说错了。
小逾就不会这样。祂的小逾在最开始时就对祂微笑,为了让祂活下来将珍贵的食物让给了祂。
小逾还会吻祂,舌尖柔软细腻,祂总是在亲吻时,忍住想要将他一口一口吃下去的冲动。
但是不可以,人类太脆弱了,稍稍用力他们就会哭泣挣扎,心脏也会乱糟糟的跳动着,生命和呼吸一起远离那单薄的身躯。
那双漂亮眼珠会蒙上水雾,沿着眼尾一滴滴滚落,委屈的鼻尖都是粉红色。
那是从未在段全抑或者邓淞面前展露出来的模样。
而现在——
祂停下脚步,透过人类狭窄的视线,祂的小逾正站在房门前。
阴影在他身上层层叠叠,压出一个静默无声的侧影。
“在看什么?”
段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逾猛地压下纷乱的思绪,他偏头向着楼上走去,甚至没敢看阶梯下的人。
“等你,快走吧。”
如果说以前的段全疯的光明正大,神经质的理直气壮,现在的段全身上就仿佛被重新注进了一个可怕的灵魂。
明明从未伤害过他,甚至于更加冷静温柔,也更加符合沈逾对于男朋友的想象,但是总是无形中让沈逾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从不害怕什么东西,就算是面对那个怪物,他也能杀死它。
所以,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将今天经历的一切,投射在了段全身上?
沈逾试图找到原因,源自本能的不安却不断打断他的思绪。
“咔哒——”
当深棕色房门彻底被打开时,身形瘦削的邓淞出现在他面前。
段全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停下脚步。
沈逾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看着邓淞的视线越过他切实的落到段全身上。
沈逾并不奇怪邓淞的存在,只是奇于他们之间对视——目不转睛的,却并无任何敌意。
好像在交流着什么般。
邓淞黑黢黢的眼珠转动,伸手将他拉进屋子里。
“冰箱里面还有蛋糕喔。”
被拽着走了几步,身后房门上锁的声音传来,沈逾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收回手,踩着他的脚步前进,神情惬意而悠闲。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男人同他对视,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沈逾下意识屏气。
恍惚间,那张英俊深邃的面皮被撕裂,露出了痛苦怨恨的的神情,狰狞的,歇斯底里朝他扑来。
像极了在研究所的通道中,段全恨意翻腾的疯狂模样。
“好吃吗?”
沈逾陡然回神,冰冷甜腻的味道顺着舌面蔓延。
不远处,段全依然是那副主人姿态,他甚至顺手将沙发上歪斜的抱枕放正。
邓淞捧着蛋糕,期待的瞧他。
沈逾咽下,蛋糕应该是放久了,回味带着一些苦意。
他说:“好吃。”
“我今天将床单被罩洗了,小逾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邓淞闻言,立刻又叉了一大块蛋糕放到了他的唇边。
少年的表情带着僵硬感,空而大的眼珠漫出丝阴柔鬼气。
不知何时,段全也挨了过来,他偏头催促,黑色瞳孔牢牢固定在他的唇上。
“为什么不吃?不喜欢吗?”
这个蛋糕比小时候的好的很多,没有长毛里面也没有混进去什么泥土。
小时候的小逾总是用渴望的目光盯着。
他想,要是有一天能吃蛋糕吃的饱饱的该有多么幸福。
而现在,蛋糕被奉到他的面前,他却完全没有胃口。
沈逾扫视着他们,明明是两张不同的面容,但是注视而来的视线却格外相似——凝重粘稠的,像孩子折断蝴蝶翅膀般的天真好奇。
怪物!
段全不是段全,邓淞也不是邓淞!
就算是看见了那些证据,沈逾也无法相信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一定是他们不对劲!
如果怪物没死,而是变成了他们呢?
是变成了中间的一个,还是他们都是?
沈逾几乎抑制不住过于激烈的情绪,心脏剧烈跳动着,在晕眩中,他突然看清楚了一件事。
——他们是在模仿人类,模仿他爱的人。
惊悚感在脑海中如烟花般炸开,灰烬落下时,一个念头却猛地占据脑海。
他不应该害怕。
无论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必定会被这份模仿所困住。这样只看着他,关注着他,因他而变的人,对他能够有什么伤害?
沈逾后退一步,喘息两下,面上的惶然隐去,他缓缓将唇角的蛋糕卷进唇中,细细品味着那甜腻味道。
段全明显察觉他的变化,直起身,不解的叫他,“小逾?”
邓淞端着蛋糕,等待着他的回复。
是的。
就像此刻这样,期待的催促他,因为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
站在两人中,沈逾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安心感。
他拿过叉子,轻巧的分了一块蛋糕。
“这是我们的恋爱周年礼物,我不能一个人吃。”
洁白柔软的奶油颤巍巍地被送过去,碰在段全紧闭的唇瓣上,迫不及待的要他吃下去。
沈逾面上的笑越发真实,他亲昵的说:“张嘴啊。”
尖锐的叉子将唇瓣抵出凹痕,带着些微痛意,无声传递在两人之间。
邓淞僵在原地,悬在空中的手落下按着胸口,滑腻的蛋糕随着手指的收紧渗进布料。
如他所愿。
在沈逾含笑的注视下,段全那张紧闭的唇张开,一口一口的将那一大块蛋糕吃了下去。
段全显然不喜欢吃这个东西,表情都变淡了许多,那种侵略感也随之消失。
沈逾说:“不好吃吗?”
段全摇头,哪怕他根本没有尝出这是什么味道。
沈逾却了然似的,转头对着邓淞道:“这个蛋糕坏了,扔了吧。”
邓淞接过他扔下的叉子,看着他自然的站在冰箱前翻找起来。
沈逾说:“难得你们都在,正好一起吃饭,想吃什么?不说的话我就随便做咯。”
做饭的人当然有着绝对的选择权,而且对于祂们来说,吃饭反而是阻碍。不过,要是沈逾说吃他,祂们想必异常乐意。
所以在吃饭时,主要是沈逾在吃,祂们在看,以一种细致入微的姿态钻研着他,好像在面对什么值得慎重对待的谜题一般。
沈逾并未在在乎,沉甸甸的食物将胃部填满,他整个人踏实起来。
在进入卧室之前,邓淞拽住他的手腕。
明明不比他矮,却总是用着仰视而恳切的目光瞧他。
邓淞说:“小逾……”
沈逾打断他,“你怎么改称呼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怪物伪装的,为什么这么和谐?
这样和平相处下去,沈逾不敢想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段全也这样叫你。”邓淞带了些烦躁。
沈逾温声细语的,再次提醒他,“他是我男朋友。”
邓淞皱起眉,他说:“一样的。”
沈逾挑眉,还没等他说什么,卧室里洗漱间的房门被打开,光/裸上身的段全一步步走出,“小逾,该睡觉了。”
段全凑的太近了,沈逾几乎能够感受到脊背逐渐渗进来的凉意——衣服被水浸湿了。
段全蹭了蹭他的下颌,和动作完全相反,看着邓淞的视线却格外漠然。
接着,门在沈逾眼前被关闭。
“别理他。”
视线被麦色皮肉彻底遮蔽前。
沈逾向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门口处的人影没有丝毫挪动。
他不会是想要在哪里呆一晚上吧?
沈逾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房门其实并未关紧。
透过那道门缝,邓淞可以看着祂新换的,淡蓝色的床铺上两人交叠的身影。
祂的身上不住出现凸痕,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皮肉。邓淞伸手将其挨个按回,面容上最后一点人气也消了去。
祂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抱着小逾的感觉,温软的香香的,那双绿眼睛里面,终于再次满满的都是祂。
无论是那个祂。
明明这并不值得关注,毕竟对于祂们来说是相同的。无论面对沈逾的是谁,是那个意识,都是祂。
这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不舒服。
沈逾面对段全的时候祂会不舒服,沈逾将那块蛋糕给段全时,沈逾和段全去上/床时。
祂不舒服。
祂的视线死死锁住那白皙的身影,汗水凝结在他光裸的脊背上,俊美面容上展现出几近痛苦的神情。
“该我了。”
祂呢喃,意识强硬的挤进段全的身体中,下一刻,却被猛地切断了视线五感。
接着,房门砰地紧闭。
将祂彻底阻隔于门外,只剩下昏黄灯光透过下方,将鞋尖照亮。
祂恍然,原来先前邓淞说的话是这种意思。
沈逾只有一个,而祂们,按照人类的说法来说,是两个人。
邓淞确实是个很好的人类,虽然想要杀死祂,但同时也为祂留下了很多经验。
就像现在,祂需要做的不是等待。
夜色沉沉。
房门被无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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