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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玱璃江,江水湍急,自珷玞分裂,北珷与南玞隔江而治。之前随同南宫溯出使北珷的大部分人员都已经先行离开,而南宫溯所在的大船留在了最后面。平日里江面上往来如织的商船今日少了很多,接近江中心时,就只剩下一艘大船了。而江面上也逐渐起了大雾。
甲板上,数百名士兵严阵以待,一片肃杀之意。相较于船舱外,内舱房间里的南宫溯,盘腿坐在矮几后,矮几前竖着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绘有高山流水,仙鹤盘旋。
舱外,数名黑衣人自水下腾空而起,刀剑声声,利箭破空袭来,就在此时,数艘小船向大船迅速靠近,船头竖有一旗,旗面已被江水打湿,隐约可见一字‘姜’。
那些黑衣人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区区的数百护卫根本不是其对手,更何况是在江面的偷袭,可未曾想到竟然还有援军。两方拼死对抗在所难免,一朵朵血红或留在了甲板上或被水流吞噬干净。
舱内,南宫溯轻抿一口热茶,仿若听不见舱外的声响,复又提笔誊抄‘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哗啦,身前的屏风轰然倒地,血迹溅在了南宫溯身前白色的宣纸上,应声倒地的黑衣人已然没了鼻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南宫溯继续写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尖与宣纸上的血渍融合在了一起。
当南宫溯走出船舱,江上的浓雾已经渐渐散去,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下来,站在甲板上,南宫溯仰起头,双眸微眯好不惬意,江风吹起衣衫,呼吸中带着点点湿润。
没过多久,南玞的轮廓隐约可见,逐渐清晰。从前居于深宫,对于姜皇后的嫡女南宫溯,魑魅魍魉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此次南宫溯的北珷之行,便是最好的机会。毕竟在两国交界的区域,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再嫁祸北珷,南宫漓的算盘打得真响呀。
南宫溯既要倚仗姜家,又会受制于姜家。在北行之前,多番筹谋,造成两方不合的假象,种种假象给了南宫漓率先出手的底气。可是啊,狩猎的最高境界就是将自己变成猎物。
姜家家主姜明安,是已故姜皇后的兄长,也是南玞当朝国舅爷,虽然对于自己的侄女南宫溯种种荒唐做派厌弃不已,可终究也是姜家的孩子不是。当南宫溯平安抵达回归,便是南玞再掀风雨之时。
岸边,姜家的护卫皆是兵甲傍身,恭敬行礼“恭迎殿下!”“免礼!”南宫溯言罢,径直向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走去。方一踏上马车,就被一把拉扯了进去,马车起步。
唇齿间激烈的碰撞,衣物已经成为了一切的阻碍物,车内升腾起阵阵灼热。熟悉的湿润的熨帖的,有劫后重生的兴奋,有蚀骨的思念,带着隐约的不易察觉的呜咽,青丝肆意缠绕。
卫家,是南玞的商贾大家,卫家的生意遍布南北,可谓是富可敌国。三年前,卫家嫡女卫梦秋自愿嫁入姜家为妾,如今便是姜明安的五夫人,南玞上下无不惊叹,堂堂富家嫡女竟然愿意为妾!坊间都道,国舅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呐,居然能得卫家小娘子欢心。光是那金山银山的陪嫁,可比拟皇家!可卫梦秋深知,自己所为不过是眼前这一人,南宫溯。
春已至,雪峰消融,峰顶红梅初绽,雪水顺流而下,滋润着尚在冬眠的土地,溪水潺潺逐渐汇聚上涨,在出口打着转,时间像是被人为的凝固静止,万籁俱静,白昼的光亮刺眼,最后一刻出口被打开,溪水畅流。
花园里,隐藏在草丛里的花渐次开放,花心隐匿其中,蝴蝶仙子耐心的打开层层的花瓣,或揉捏或轻挠,花蜜渗出,下一刻便被尽数采撷。
卫梦秋:“我很担心你”
南宫溯:“我没事”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一片片宽大碧绿的荷叶里点缀着或粉、或白。小舟推开层层荷叶向前行驶着,微风拂过带走了夏季的酷热。今日,顾昭琼邀请了一众世家的千金来这‘夏园’赏荷。
“见过郡王妃!”身边不时有人来问安,姚竹心算是早到的,大婚上的行刺以及废太子的囚禁,作为曾经‘太子一派’的姚家一时风雨飘摇,郡王府堪堪从中抽身,好歹稳住了。敦荣郡王顾昭琰,曾经的皇十子渐渐收敛了锋芒,隐没。
而这次赏荷,主角当是顾昭璇无疑。睿亲王已到大婚之龄,可还尚未婚配,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几日前,顾昭璇上疏珷庆帝赐婚他与岑溪,却未曾得到答复,倒是听说原吏部尚书现任中书令杜赫之子杜聿也向珷庆帝求娶岑溪。直到今日在‘夏园’看到了尚书令嫡女薛怜儿,顾昭璇后知后觉。
尚书令薛梁是难得没有卷入长公主和废太子之争的一派,对于珷庆帝忠心耿耿,之前顾昭璇并未过多留意薛家,恐怕连顾昭琼也没有想到。
皇十七子顾昭璇并无母家倚仗,若是娶了薛怜儿,有了薛家这棵大树,便有了入主东宫的可能。顾昭璇犹记得那日,将南宫溯抄写的佛经带给自己阿姐的时候,“阿姐和南宫殿下关系很好吗?”“泛泛之交而已”“十七,你可是在怪罪本宫?”“十七不敢,东西已送到,便先行告退。”朝堂诡谲变幻,一些东西隐没在黑暗中,终究会变。
位于荷塘的最中心的水榭里,风过,吹起了纱帘。顾昭璇懒懒的靠在软枕上,恹恹的。既是聚会,少不了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坐在上首的顾昭琼却是兴致颇高,照顾到了众多世家的千金,或是打趣或是闲聊。
对于顾昭琼而言,若是顾昭璇依旧可以全力支持她,那他与岑溪在一起倒也是美事一桩,只是南宫溯对她提及的一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一个关于虚凰假凤的故事,犹如一声惊雷。纤细、白皙、喜净、喉部平滑、不近女色,一直都是由女医照料身体。
顾昭璇已经送到唇边的酒杯被旁边的岑溪拿了回去,复又被岑溪换成了一杯热茶。顾昭璇不由的展颜一笑,四目交汇之间,许多事情不必多言。顾昭璇求赐婚的奏疏,岑溪是看过的,只是世间哪来的事事顺遂,今日顾昭璇的沉闷,岑溪感同身受。
当下时局瞬息万变,就在来到‘夏园’之前,南玞传来消息。南宫溯在返回南玞的路上遇袭,没过几日其兄长南宫漓暴毙,最让顾昭璇感到不安的是,南玞有密报传来,南宫皇帝南宫昶染疾。
两人的举动自是被顾昭琼看在了眼里,若是顾昭璇的身份有异,那岑溪又是否知晓呢?当顾昭璇转过头,看到了坐在远处姚竹心,后者微微的颔首,不被察觉,顾昭璇当下明了。无论以后他和顾昭琼是敌是友,当下敦荣郡王顾昭琰这根刺,是必须要拔掉的。
微风拂柳,孤月高悬,远离人群的一处隐秘,两个身影相对而立。“见过十嫂”“睿王爷快请起!”
西厢房,烛火摇曳。
被送到软榻上休息的薛怜儿,难耐的蜷缩着身形,面色潮红,汗水浸湿了衣襟,眉眼染上了春意。意识模糊间,听到了有人进来。方才在聚会上,杜聿还特意感谢了长公主邀请他前来赏荷,见到了一直站在顾昭璇身侧的岑溪。
他也知道,顾昭璇快被赐婚了,害怕又不甘心,孤注一掷的请求珷庆帝能够赐婚,却未得到任何回应。而在聚会上,岑溪也是与他保持着疏远,心中烦闷不由的多喝了几杯,酒意上头,最后被小厮带到了此处稍作歇息。却不料软榻上居然有人,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西厢房门外,云层挡住了月光,站在黑暗中的卢卓,脸上神色漠然。顾昭璇是万万娶不得薛怜儿的,只有顾昭琼入主东宫,登临帝位,天下才可见到红妆盛世!这也是她一生的夙愿。
当腰身被姚竹心紧紧环住,顾昭璇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却是忍住了。“就当我喝醉了吧”姚竹心喃喃道,“你会娶岑溪的,对吧?”顾昭璇不由的默然。怀里的人一声苦笑,“是我太贪心了”,顾昭璇见姚竹心状态似乎不太好,他原本以为姚竹心找他是关于顾昭琰的事情有了进展,却不料,哎!罢了。
“夜里凉,要我送你回去吗?”顾昭璇揽着她声音轻柔,姚竹心心口划过一阵热流,这人总是这样,都怪她太贪恋那份温暖那淡淡桂香。终究,姚竹心轻轻推开顾昭璇,自衣袖里取出顾昭璇想要的东西,有关顾昭琰的致命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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