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于是梁浮镜在冲动之下，请徐映风去看电影。影片开始时间是下午3点钟，徐映风开车来接她。
　　当天唯一能够选到的片子，是一部爱情片。
　　男女主角都很养眼，偶然的相识，发现彼此之间的一些相同的爱好而拉近距离。因为灵魂的共鸣而相爱，最后却又因为人生规划不同而分开。
　　不是烂俗的爱情片，全程都是淡淡的，甜蜜的开始，最终以曲终人散收场，看完让人心里堵得慌。
　　电影院里大部分都是情侣，散场出来，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滋味。只有梁浮镜跟徐映风是局外人。
　　他们不会在此刻讨论，到底男女主谁更爱谁，这样的问题。
　　有人手拖手，要多甜蜜有多甜蜜。有人忙着给女朋友擦眼泪，还有人突然跟对方提分手。
　　两个人争执间，差一点撞上来。徐映风眼疾手快揽住她。路上行人匆匆，大家都有人陪。
　　行至十字路走，这条街常年都是人多如蚁，与别人相撞是不可避免的。徐映风试图用身子护住她，奈何人太多。大概是太拥挤，氧气不足，又或者风太大，天气太冷。梁浮镜忽然伸手抓住徐映风的手，两个人被人群挤在一处。
　　徐映风回头看她，梁浮镜只能维持表面镇定，装作无事发生。
　　徐映风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另一只手伸出五指回握，与她十指相扣，再亲密不过。
　　在人头攒动里，梁浮镜心里生起一个念头。她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徐映风一路上不肯再放开她。马路的对面有一条小吃街，两个人跟着人群挤进去。
　　香气扑鼻，种类繁多。他回头看她，语气温柔。
　　“想吃什么。”
　　很有男朋友的样子。
　　她买的东西都是辣的。
　　一大桶串串。
　　徐映风捧着纸质的圆筒，她在里面抽出一根又一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象形，吃得满嘴都是油。
　　她太需要放纵一下自己了。
　　“你看我，根本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离开故乡太多年，没发现自己吃辣的能力已经远远不如之前，竟然辣出眼泪来。
　　徐映风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再擦掉嘴角的油渍。
　　“很可爱。”
　　他说。
　　“哪里可爱。”
　　“胃口好的女孩子，都可爱。”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看都是可爱的。要不世上怎么会有鬼迷心窍这个词呢。
　　梁浮镜迷了徐映风的心窍，不需要任何理由。
　　“徐映风，你很特别。”
　　“哪里特别？”
　　特别有耐心，特别出其不意，特别温柔，特别傻。
　　“秘密。”
　　“告诉我吧。”
　　徐映风伸手挠她的腰肢，梁浮镜反击，他特别怕痒，两个人闹作一团。
　　徐映风到底是男生，力气大一些，制止了她。把她箍在怀里。
　　“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秘密。”
　　两人转头往地下出库走去，他开半小时的路程，目的地是一座小院。
　　“这院子真不错。”
　　绿树红墙，装扮的很漂亮，可以跟她之间住过的民宿媲美。
　　梁浮镜竟不知道，南川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欢迎来我家。”
　　谜底揭晓。
　　“这里竟然是你家？”
　　他已经去过她家很多次，但这是梁浮镜第一次来徐映风住的地方。屋子里收拾地很干净，家具不多，但是很有家的感觉，屋子里摆放着一些绿植，都养的很好，叶子硕大，苍翠欲滴。
　　傅文生最近忙着陪何霏霏，几乎不回来。
　　映风带她参观自己的卧室。梁浮镜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书桌，书桌是他自己设计的，别具一格。
　　桌上放着一盆栀子花，这个季节，居然冒出了花骨朵。
　　梁浮镜被吸引，端起那盆花仔细观察。她靠在书桌上，没有注意身后。
　　啪嗒一声。
　　书桌上摆放的相框掉了下来。
　　梁浮镜一愣，赶紧转身去看。
　　糟糕。
　　徐映风赶紧先她一步抢过了相框，把照片对准自己。那张照片，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偷拍的。
　　“什么东西掉了？”
　　“就是个相框而已，不重要。”
　　徐映风赶紧把相框塞进了抽屉最底层，从另一只抽屉里面抽出一本相册，放在桌上。
　　“送你的礼物。”
　　梁浮镜带着好奇翻开，里面都是她的照片。
　　是上次去龙泉山庄拍的，有些照片她见过，有些没有。一页页翻过去，足足有几百张。她翻到手发酸。
　　“你怎么会拍了这么多？”
　　“模特太好看，就停不下来。”
　　梁浮镜初次发觉，徐映风未免太会说话。
　　她不由地笑出声来。
　　相册很厚，但总有翻完的时候。里面只有她的照片，后半部分是空的。
　　徐映风看着她笑。
　　“希望有机会，可以放我们的合照。”
　　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梁浮镜并没有说不可以。
　　“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那我要找一找。”
　　映风思索片刻，想起架子上的铁盒子，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看起来年代久远，封面已经发黄。
　　梁浮镜翻开，是徐映风从出生到童年时期的照片。有些是在家里拍的，有些是在海边，公园，游乐场。
　　“你从小就很清秀。”
　　梁浮镜指着一张照片，他坐在公园里的翘翘板上，一个消瘦的男人抱着他。
　　“所以经常被陌生人认作是女孩子。”徐映风耸耸肩，从小到大不知经历多少次。
　　“这是你爸爸？你们很像。”
　　都是薄嘴唇，不笑的时候，眼里带着相似的忧郁。
　　“嗯。”徐映风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补充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略带悲伤的语调。
　　梁浮镜握住他的手。
　　“我爸爸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听上去比他更可怜。
　　同是天涯沦落人，徐映风回握住她的手。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再难过的心情也都被时间消解，忧伤片刻之后收回情绪。
　　“你妈妈呢？”梁浮镜发现，相册里并没有她的照片。
　　徐映风沉默了一刻，有些艰难地开口。
　　“她嫁人了，在本市，带着我姐姐。我从十三岁开始就跟小姨一起生活了。”
　　关于美国的事情，他之前提起过，梁浮镜还有印象。
　　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想提起关于母亲的事情。于是她换一个话题。
　　“那你姐姐呢？”
　　“她也在本市，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
　　徐映风煮了热橙茶，两个人窝在沙发里，讲起他们的童年以及少年时代，各自忽略一些不愿意提起的人和事，又默契地不去触碰对方心里的禁忌。他们在这方面，有着相当好的默契。
　　“你以前在美国的日子，怎么过的？”
　　“跟傅文生一起过。”
　　这话是真的，傅文生跟他彼此依赖，度过大学生涯。他们是班里唯二的华人。
　　“为什么不去谈恋爱？跟金发碧眼的美女约会。”
　　“忙着赚钱，你呢？”
　　“我也忙着赚钱。”
　　随即相视一笑，在一样的年纪，地球不同的两端，他们都在为生计奔波。
　　东拉西扯，聊到九点多。
　　徐映风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梁浮镜。
　　“以后我家，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这是他家门的钥匙。
　　傅文生已经打算搬去与何霏霏同住，对大家都方便。
　　梁浮镜并没有马上接过，她还在犹豫。此刻她在反省，也许今天太过冲动。
　　徐映风把钥匙放进她手心。
　　“我可以等。等你考虑清楚了，随时来找我。”
　　他知道，需要给她时间。徐映风真是个体贴的人。
　　他送梁浮镜回家，写意在楼上观望。两个人只是挥手道别。
　　“你还要考验他到几时？”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梁浮镜躺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
　　徐映风这样的男人，太过完美，太像是一场梦，就像是美丽的泡泡。她害怕自己一旦伸手去抓，就会碎掉。所以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徐映风照常来陪她跑步，每天都带早餐来。她最近进步不少，可以撑到800米。
　　傅文生觉得徐映风简直变了一个人，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整天神龙不见尾，好不容易有一天他在家，文生忍不住揶揄。
　　“有求必应，随叫随到。你是要做二十四孝男友。”
　　徐映风忙着选照片，头也没有抬。
　　“彼此彼此。”
　　他昨天跟梁浮镜一起去了看美术展，相机里多了很多照片。其中有一些，是梁浮镜帮他拍的。连场馆的工作人员都说，他们两个很相配。

　　傍晚映瑶打来电话。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从她嘴里听到一家人这几个字，徐映风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早就没有家了，从十三岁那年去美国的时候，就没有了。
　　“你们是一家人，我只是外人。”
　　他不喜欢被划分为“那个家”的一份子。
　　映瑶有些挫败，干脆打感情牌。
　　“妈妈很想你。过年总要一起吃饭的。她已经在准备菜单”
　　映风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我不想看见侯百川。”
　　映瑶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徐映风对侯百川有那么大的敌意。即便是身为继父，这些年来，他对继女视如己出，对妻子更是没话说。当年是映风执意要出国，在出国前的那段日子，他们两个人还是相处的不错的。
　　映风的态度始终坚决，映瑶只能退一步。
　　“那你跟我一起去挑个礼物送给妈妈，做新年礼物。”
　　“好。”
　　虽然在过去的几年里，映风对母亲一样心怀怨念。但是自从回国之后再见，她比之前老了很多，他也长大很多，他在心里劝自己，有些事情要学会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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