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掠湖

作者:穆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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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阵风


      余清漪回到家的时候,余庆延和余庆熹一家都在,围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余清漪先跟余有年和许兰仪打了招呼,
      “爸爸,妈妈,”
      一开口又哽咽了。
      许兰仪对小女儿的情绪一向敏感,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问她,
      “怎么了?”
      余清漪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她一开口眼泪就哗哗地流。
      余有年也着急地放下了杯子走过来。
      余清漪靠在许兰仪肩上放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余有年摸着她的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心疼。
      其余在场的人有些尴尬,他们名义上是一家人,但实际上又没有熟到可以安慰的程度,加上在场的大的小的各个都是人精,在名利和奉承中伪装久了,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外放的情感了。
      前段时间开心的时候,余清漪简直比夏日的太阳还要明媚,伤心的时候,十八岁的人哭起来还像一个孩子。
      许兰仪和余有年一边安慰她,一边带她回房间,哄了好久才停。
      下楼的时候疲倦地把他们两家人打发走了。

      奚晨打了好几通电话,余清漪没接,发的信息余清漪也没回。
      最后一条,
      [我回和城了。]
      余清漪还是没回。
      余清漪也不全是故意,她伤心的时候就会躲进画室画画,而她画画的时候从不接电话和看信息。
      她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时候,余有年突然病了。
      余清漪坐车去医院的路上,脑袋一片空白。
      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想这段时间被她忽视的细节,比如余父半夜的咳嗽,偶然闪过的倦容等等,因为她前段时间过得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多想。
      她越想越伤心,一路哭到了医院,连在外面等候的时候也在哭。
      虽然只是安静地无声地流泪,但余庆延看到烦躁极了,恶狠狠地凶她,
      “哭什么哭!不准在医院给我哭!”
      余清漪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垂着头等在手术室门口不说话。
      许兰仪看了一眼大儿子,叹了口气,又不好说什么。
      朱倩华在旁边劝他。
      余庆熹一家后面也匆匆赶来。

      等了两三个小时,医生出来跟他们说,
      “没有大碍了,不过要静养观察,家属暂时不能探视。你们明天再来吧。”
      几个人松了口气,余庆延先劝许兰仪,
      “妈,您带着余清漪先回去。”
      许兰仪也在小声安慰余清漪,余清漪低声说,
      “妈妈,我想在这里等。”
      许兰仪心疼她,
      “你身体吃不消的。”
      余清漪只是摇了摇头,余庆熹有些不耐烦了,
      “让你回去就回去,你等在这里能干嘛?病了还要人照顾。”
      余清漪不看她,也不动,只跟许兰仪说话,
      “妈妈,你别太累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余庆延可不管她,
      “走吧,妈,坐太久要吃不消了。等会我找个人过来陪她。”
      许兰仪实在放心不下小女儿,又拗不过大儿子和大女儿,只好千叮咛万嘱咐留下来的人多看着点。

      余清漪一直安静地坐着,不动也不说话。留下来照看的人担心得不行,一直劝她喝水,走动走动。
      余清漪后半夜的时候困得睡着了,醒来发现靠在一个人身上,是奚晨。而照看的人也回家休息了。
      余清漪呐呐地说,
      “你……不是回和城了吗?”
      奚晨看她哭肿的眼睛,低声说,
      “你没回信息,我不放心。”
      虽然现在不是谈事情的好时候,但奚晨还是想跟她道歉,
      “对不起。”
      余清漪摇了摇头,
      “喝点水好不好?”
      奚晨把杯子递给她,余清漪接过乖乖喝了几口。
      天很快亮了,奚晨下去买了份早饭,又陪她坐到了中午,中途余清漪一直没说话,也没有动,像一只破碎的木偶。等她家人过来后,奚晨也没有立场再待下去,轻声哄她,
      “我先回去了,随时跟我打电话,好吗?”
      余清漪抬头看他,
      “你回去小心,好好休息。”
      许兰仪也看到了奚晨,又叹了口气。
      奚晨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余庆延和余庆熹总算明白了余清漪前段时间的反常,感情是因为谈恋爱了。
      傻子连谈恋爱都这么投入。

      下午,余有年的状态可以探视了,一群人乌泱泱走进去,医生看得直皱眉。
      “下次探病分批来,不要吵闹,病人要好好休息。”
      余有年精神看起来明显不如从前,一群人简单坐了一会怕打扰他休息便走了。余清漪仍然不愿意走。
      许兰仪只好让刘姨收拾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过来。
      余有年住的是私人病房,设施非常齐全,类似于酒店的套房,有独立的洗浴室,陪护的床位也很舒适。
      尽管如此,许兰仪还是心疼小女儿,可余清漪从小性格就倔得很。

      余有年听说她昨晚守了一整晚,有些无奈,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粘人,又不是什么大病,紧张什么。”
      余有年先前身体硬朗,说话又中气十足,余清漪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类事情,猛然才意识到自己父亲连中年都即将要走完了。
      余有年恢复能力自然也不如年轻时候,加起来前前后后住了将近一个月。
      期间余清漪和许兰仪也跟着住在了医院病房里,刘姨每天带饭过来,收拾换洗衣服,搞卫生。
      病房变成了第二个小家。
      余庆延和余庆熹工作忙,隔几天才来看望一次。
      余清漪也不画画,每天在病房陪余父余母说说话,还总是忙上忙下削水果,端茶倒水。
      余庆延看她用水果刀看得糟心,忍不住嫌弃道,
      “这苹果跟你有仇?”
      余清漪不理他,自顾自地削,十多天的时间,原本削皮都不利索的人,最后能切出漂漂亮亮的果盘。
      这段时间无论余庆延余庆熹什么态度,她也不再发大小姐脾气,每天低眉顺眼的,看着格外懂事。
      许兰仪背后偷偷哭了一场,余有年说,
      “第一次经历,总算理解了有些事啊,是无能为力的。你也别劝她,她就是做点什么才安心,不然就总是想太多。”
      “我知道的。”

      余有年看着余清漪24小时围着着他转,恍然想起了她的小时候。
      余清漪的出生是一场意外,也来得晚,当时余庆延和余庆熹都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她出生没多久,余有年渐渐把重心从公司转移到了家庭。和大部分时间交给管家阿姨的余庆延,余庆熹不同,余清漪完完全全是由余有年和许兰仪一手带大的。余清漪从小身体底子弱,总是发烧感冒,没少折腾人,他们小心避开了以前养孩子的坑,精心呵护了十几年。
      十几年过去,余清漪还像小孩一样,粘人又爱撒娇,重感情又情绪化,天真又脆弱。但他们却要老了,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余有年出院那天是大年三十。往常的年夜饭都会邀请很多人过来,今年为了静养,只有余庆延和余庆熹两家人过来一起吃饭。可能是过年团圆的气氛,也可能是余有年生病这件事,余清漪和两个哥哥姐姐总算不是剑拔弩张,相看两厌的状态。

      余庆延一家会在家里住到年初八,余庆熹则跟着李致嘉回了李家。

      大年初八这天,余清漪被余有年喊到了书房,同样被叫过来的还有常年跟在余有年左右的李律师,李律师也算是看着余清漪长大的叔叔了。
      李律师递给余清漪一份文件,是遗产公证书。
      余清漪当场就哭了。
      余有年面容严肃,语气却有些无奈,
      “这么大也没学会什么叫做未雨绸缪?”
      余清漪流着泪说,
      “爸爸,你不公平。”
      李律师最初看到财产分配比例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此时也没有多言。
      余有年喝了一口茶,问她,
      “你觉得哪里不公平?”
      余清漪抽噎着说,
      “哥哥姐姐今年快四十岁了,你陪了他们四十年,而我永远只有一半。”
      李律师难得被她的话愣住了,余有年却笑了,
      “有些东西看质不看量,你哥哥姐姐反倒觉得不公平。”
      余清漪在余有年旁边坐下,
      “你不要这么早写这些。”
      余清漪当真是孩子气得很,还当自己家是小门小户,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分清楚的。
      “有两个方案给你选,第一个,分八份,你哥哥姐姐三份,你两份,但你毕业后要跟桓家的小儿子联姻。”
      余有年特意停顿了一会,余清漪果然“霍”得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说道,
      “爸爸,你让我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余有年不紧不慢地说,
      “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桓家的小儿子我观察过,人不错,有头脑,关键是他们家的生意可以和我们家互利互惠。”
      余清漪忍着气走到窗户边,深吸了两口外面的空气才缓过来,
      “爸爸,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跟你生气。”
      “爸爸我肯定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你哥哥姐姐不都是联姻,现在不也过得不错么?”
      余清漪转过身来,
      “我不觉得。”
      余清漪也不等余父说话,语气坚定地说,
      “爸爸,我不可能跟我不爱的人结婚。”
      余有年看着铺垫的差不多了,顺势提出了第二种方案,
      “或者,分为十分,你哥哥姐姐四份,你两份,条件是你要出国留学,手续和流程已经提前在走了。”
      余清漪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为什么?”
      “你哥哥姐姐很年轻的时候就在公司打拼了,所以他们的四份里有一半是他们自己赚来的,我只想公平地把我手中的东西给你们各分两份。”
      余有年见她快崩溃了,叹了口气,
      “别怨恨他们,清漪。”
      余有年难得语气温和,
      “如果没有你,他们原本可以分得五份。”
      夜风吹乱了余清漪的发尾,她今天哭第二次了,
      “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我出国?我不想离开你和妈妈,我也好不容易才追上我喜欢的人。”
      余有年没有解释太多,他知道余清漪这段时间都不会忍心跟他争吵。

      后面半个月,余有年一直没有松口,余清漪也没有表态。余有年出院后还是一直在咳嗽,余清漪也狠不下心来跟他冷战,到最后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而已。
      余有年也退了一步,他说,
      “如果你要学艺术,走出去会是更好的选择,我和妈妈都希望你能真正独立和成熟。”
      余清漪仍然不懂,她最近流的眼泪自己也快数不清了,
      “爸爸,这一次我不想让你生气,但是以后别再逼我做选择了。我讨厌选择题。”
      余有年抱住她,替她擦眼泪,
      “以后你就可以自己设立选项了。”

      深城大学开学那天,余清漪在学院的画室被人泼了很多油漆,但是余家早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搬空。
      余清漪一直到离开前一晚,才鼓起勇气拨通了奚晨的电话。
      她应该给奚晨道歉的,因为她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奚晨在电话里语气很淡,他说,
      “余清漪,我需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
      “解释。”
      余清漪沉默了。
      “一个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的解释。”
      她第一次听见奚晨这样刻意冷淡又带着怒气的语气,对于奚晨的印象又多了一点,并且更鲜活起来。她甚至能想象到以后他跟喜欢的女孩吵架的模样。
      想到这里,余清漪又是鼻头一酸,
      “我要出国了。”
      奚晨来回踱步,大概气愤到了极点,语气冷得像极地深冬的冰雪,
      “什么意思?你这半年是在耍我么?”
      余清漪一旦说出口,好像放下了一个重担一般,接下来的话都变得轻松了,
      “我没有。对不起,我之前说错了,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希望你幸福。”
      奚晨电话那端安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真狠,”
      奚晨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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