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谈

　　化名晨曦的朋友提供了这样一个故事:

　　小时候我爸妈去隔壁省打工，把我留在老家，跟爷爷奶奶一起住。

　　我爷爷奶奶住的地方是一个山区。我们家房子建在山脚下，大概有十几户人家都跟我们一样沿着山建房子，现在想起来也很不安全。

　　20年的时候那边发泥石流，有一半的房子都被埋起来了，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之前，我小学都是在村里旁边的县小学上学，周末回家，周中住在学校。我小的时候很怕我爷爷奶奶的老房子，每次回家晚上睡觉，我都要跟奶奶或者爷爷睡一张床，不想自己睡。

　　那个时候因为很小嘛，大概到五六年级我才能记得一些事情，还是莫名其妙地很害怕我们家的老房子。

　　现在想起来，其实不是害怕整个房子，我只是害怕2楼最中间的一间卧室。我害怕那个房间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家的老房子是坐南朝北，本来这种房子位置就不好，最好开窗开到有太阳的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家的2楼就不是这样，2楼也有一个客厅，客厅的那个窗户倒是朝向不靠山的那一面，三间卧室两边的两间卧室是往左右两边各开了一个窗户，但最中间的那个房间，可能是窗户没地方开了，就只好背山开了一个。

　　那个房子很久以前是我老奶奶（就是我爷爷的妈妈）住的，老奶奶死后，房子挂了一段时间的遗照，然后就给我姑姑住，但是我姑姑嫁出去之后，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回来住，才用那个房间。

　　因为平时没有人住，这个房间的门一般都是关着的，不过我奶奶有的时候会说，怕那个房子一老没住人有一股霉味，打扫卫生的时候会把那个门给打开透透风。

　　我小时候总是对这个房间有很大的恐惧，因为我奶奶和爷爷是睡3楼的，我一般跟着他们睡，但是3楼没有厕所，如果我想要上厕所呢，就必须要从3楼下到2楼。

　　而且是要走过2楼的客厅，才能到厕所在的地方。我印象中三四岁的时候，爷爷奶奶还会陪着我去上厕所，上小学他们就不惯着我了，所以我一个人一般都是晚上突然被尿憋醒，然后不得不下到2楼。

　　也奇怪，我那个时候应该没有意识到那个房间以前是我死掉的老奶奶住的，但是我每次去上厕所，晚上的时候，都会觉得中间那个房间很吓人。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去一层院子里的厕所解决，那个厕所不在房子里面，我需要把大门打开，去到外面，然后再去到卫生间。

　　我爷爷奶奶发现我这么做之后，晚上一般会把大门反锁掉，因为他们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害怕那个房间，我每次跟他们说这种事，他们都觉得我被娇惯成这样子。

　　其实也正常，长大之后，我对小孩子有时候说的话也是不能相信的，毕竟小孩子的想象力很丰富嘛，大脑可能都还没有发育完全，不过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如果那个时候是我的想象当中的幻觉，我应该不会吓成那样，而且记忆那么清楚。

　　那时候我刚上三年级，我爸妈还是在其他的省打工，不过是换了一个省份，离老家近了一些，所以他们周末有时候还会回家，我算是留守儿童吧，所以他们回家我还挺开心的，虽然小学的那个寄宿，除了放暑假寒假我们都可以选择不回去，但为了见到我爸妈，周末我一般都选择回老家。

　　有一次周末我一样地回去又跟爷爷奶奶住，我还记得那一周我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就是因为我老奶奶的事情导致的。

　　我隔壁班有一个男同学，他性格真的很差，属于不管怎么样都要搞出一点事情的刺头。

　　好死不死，他跟我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而且我爷爷奶奶跟我说，他和我家还有一点亲戚关系，反正互相之间家里的情况都大概晓得一些。

　　我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他了，在食堂里面吃饭的时候，我同班的朋友跟我说，他在那里跟其他的男生说我的坏话。

　　他说的内容就是我家的老奶奶是痛死的不是老死的。

　　我当时就很生气嘛，我爷爷奶奶跟我说我老奶奶是活了很大岁数，走得也很安详，而且她还是我的长辈，我很生气地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让他不要那么讲了。

　　我记得他叫杨梦瑞，反正我就直呼他的名字，跟他说，他再讲我就告诉他家长。

　　结果我这么讲对他没有一点用，他也没有被吓住，还当着我的面跟那些男生说，说我的老奶奶是得了骨癌症，太痛了，我们家里没有钱，不能给她治病，然后那个老奶奶特别的痛苦，在家里面吃药没有用，死又死不了，所以最后她就自己去想办法给自己毒死了。

　　我听到了之后，当时就很生气很生气，因为虽然那个时候才三年级，但是小孩子其实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到外面说的。

　　他又嬉皮笑脸的，我真的要被气炸了，就把他的那个饭碗，铁饭碗，我还记得当时是给他摔了。

　　后来我那个老师问我，我就把话原样转述给我班主任，她也没有说什么，反正最后是他被他老师骂了。我也知道这个事情是他不对，但是我心里面就很不舒服。

　　总之这就是那个事情发生之前，我心情很不好的原因。

　　这件事情是他的问题，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是自己有错一样，周末回家，也不敢跟我爷爷奶奶讲这件事，而且那个周末我爸妈本来要回来的，但是没有回来，导致我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我奶奶看出来我心情不好，晚饭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在学校里面被人欺负了，我小时候太傻了，啥都不讲。

　　然后那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让我现在都忘不掉的吓人的事。

　　我记得大概晚上一点的时候，我跟我奶奶睡在三楼客厅里，打地铺。我爷爷奶奶睡得很早，基本上是9:00就上床睡觉了，但是我这个人，从小开始睡眠总是中途会醒来一段时间，而且一般都是会被尿憋醒。

　　那一天我也是果不其然，1点多的时候准时醒过来了。

　　我睡觉之前想了很多，关于那个欺负我的隔壁班男的，我超级想在下周狠狠报复他一下，我醒来的时候还是很生气。

　　以至于到我走到2楼，下意识准备去上厕所的时候，都还没有想到那个房间的事情。

　　其实我小的时候，晚上月亮的月光都很亮，如果不开灯的话呢，就还觉得挺正常的。但是上厕所嘛，总是要开灯的，因为那个卫生间很暗。

　　等我完全开灯之后，再把灯关掉，周围的这种黑色的氛围，才让我意识到原来是晚上，原来很暗很暗，很黑。

　　这个时候我再从厕所走回到3楼，又要经过2楼那三个并排的房间一次。

　　我才真正地感觉到有一点渗得慌，背后凉凉的。从卫生间走到连接二三楼的楼梯间，距离很短，我硬着头皮闭上眼睛走过去都可以，或者说跑过去吧，就只要一会儿。

　　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从刚才愤怒的情绪里走出来，然后把卫生间的灯一关。

　　那个感觉就好像从什么保护罩里面跳出来了一样，之前那么生气的事情，一下子就很远，感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我面对只有很黑很黑的二楼客厅。

　　我脑子里想的事情，一下子从怎么报复那个男的，变成了老奶奶住的那个房间。

　　那天下午我还看了科教频道的一个节目，里面说人晚上的时候不能看镜子。我还特别记得它是讲梦魇的，然后那个节目配的那个图片和视频特别恐怖。

　　我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完全控制不住脑子里面不去想这些事。

　　但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要上到3楼去睡觉的，不可能在卫生间里待一晚上。

　　所以我就干脆想自己很快地跑过去，而且眼睛不看那个中间的房间就行。

　　这个指令听起来很简单很简单，可是那个时候我就真的迈不开腿，大概过了有一段时间吧，我也不记得多久了，可能10分钟，我实在没办法了，还是一定要上3楼，我甚至想过在2楼叫我爷爷奶奶把我接上去，甚至已经想到了借口。

　　不过最后我还是觉得自己走上去比较好，然后跃跃欲试尝试了有两三次，我大概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又退回去了。

　　后面一发狠，我那一周生气时候的状态，又出现了，反正人活一口气，我鼓着那股气就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面想动画片，想那个魔法精灵的动画里面，主角是怎么用魔法把黑暗魔法打走的，我大概维持这种状态，走了有几米。

　　突然到2楼中间那个房间，也就是以前我死掉的老奶奶住的那个房间门口，那么一会儿，突然间我觉得一下子身体就冷了起来。

　　我是侧着身子，故意不让我的脸看见并排卧室那一面走的，我本来想非常快地路过，尽量不要耗在那，但是就是鬼使神差的，刚好恰恰好的在那个房间门口停住了。

　　我现在真的觉得是有一股力量在把我的头往回拉。

　　那时候只有三年级特别小，我真的不由自主地回头，下意识的就看见了那个房间。

　　之前我说过，那个房间除了打扫卫生，基本上都是关着门。但是就是那一天晚上，我就在那一刻看见那个门是敞开的。

　　我看见那个房间里面还是只有一张床，然后旁边是一个梳妆台。白天的时候我进去过，所以我知道，那个里面真的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见。

　　我感觉那里面有一股风。

　　好像是有什么空气流动的东西，在那里面发生一样。

　　我看了一眼，马上整个身体开始起鸡皮疙瘩，没有任何鬼呀，神啊什么的东西或者很异常的形象出现，但我就是怕得要死，我几乎就是一下子跑上楼。

　　马上钻到毯子里面去。

　　而且我把3楼的门也关上了，因为我当时就感觉很冷很冷，我感觉那个2楼中间那个房子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

　　反正我闭着眼睛，然后奶奶睡在我旁边嘛，我就又感觉到安全了一会。因为我们是在客厅打的地铺，所以我一躺下来，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大概闭了眼睛有几分钟，我就觉得脚上面凉凉的。

　　那个时候快夏天了，晚上山里面还是有点凉快的，我把毯子往下面抻了一下，盖住脚。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我就觉得这个凉意并不是因为温度导致的，我马上睁开眼睛。

　　发现我的脚正对着3楼中间的房间门。

　　这个时候我真的是永远都完全忘记不了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那个房间门也开着。

　　最开始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觉得为什么这个门开着呀？是不是我爷爷奶奶忘记了，因为我奶奶是跟我睡在客厅，但是我爷爷是睡在另外一间房，也是在3楼的一间房，不过不是中间的那一间。

　　因为我下去上厕所的时候，我记得这几间房间门都是关着的嘛。

　　然后我打算跟我奶奶说，因为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我真的是被吓到了。

　　然后往旁边去扯的时候，我发现我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我突然就发现我身上的毯子都没有了，毯子一下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我马上从客厅站起来。

　　发现不对劲了，这个地方还是2楼，而且在这个2楼的地方，它的那些设施、陈设、家具，就是跟2楼一模一样的，但是我明明是从2楼跑到3楼的。

　　我刚刚还觉得劫后余生，那一刻瞬间整个身体都冒冷汗，下意识又往3楼跑。

　　但是这个时候我又机灵了一下，我想因为我刚开始去3楼的时候把门给关了，然后我看这一次上楼的门是不是关着的。

　　然后上了通往3楼的楼梯间，3楼的门它确实没有关。

　　我又确认了一下，我奶奶还睡在客厅里面，我就一下子把门紧紧地关住，然后环视四周，这个时候就再一次都正常了，马上躺到客厅的毯子里。

　　闭上眼睛，我又觉得整个人舒服下来，就是总算又回归安全了。

　　结果，我一躺倒，马上那股很冷的感觉又从我脚边出现，我往旁边一看，又睡在没有我奶奶的客厅里。

　　然后我那时候完全就是已经出离了恐惧，就是从那种恐惧的状态变成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只好先站起来。中间的那个门，之前我看到是打开的，后面我上来的时候确认是关着的，但是它这次从关着的状态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推开。

　　我人虽然小，但是还是知道逃命的，就继续跳起来，去楼梯间，往上面爬，因为这还是2楼的客厅。

　　结果跑到第3层的时候，我发现好像跑不了了，这一层根本就一看就知道还是在2楼，但是我也脑筋一动，毕竟人不可能坐以待毙，我就往下面跑，如果下面是1楼，至少不是2楼，我就觉得心里面会安全一些。

　　结果我往下面跑的时候，我发现仍然还是同样一层，中间那个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而且不是一楼那个迎客的客厅。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马上想到是不是我做噩梦，因为我那一天刚好看到那个频道里面说的就是梦魇的东西。

　　但是我也不敢往下面跑了，我不敢动了，就待在那个楼梯间，想着说，我就待在这里，反正我不去那一层，上层下层我都不去了，我就不在2楼，在这个楼中间总可以了吧。

　　我这样待了又有一段时间，四周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什么异常。我就觉得是不是又好了，跟着我的直觉上楼，这不上不要紧，一到楼梯间连着的上一层，就看见还是在二层，而且这一次，中间那个门里面有东西了。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特别清楚看见了什么，那个时候又小，我的视力在黑暗下面也看不清特别多。

　　我没有直面它的门，我只看到那个中间房间敞开的门，还是跟之前一样，开的角度啥的都没有变化，但是有一点不同，门的侧边下面有一个影子。

　　影子从门边缝里面往外面伸，伸了大概有我手臂那么长的距离，那个影子的形状很奇怪，它是三个很细长的三角形。

　　就像爪子一样，但是比爪子又要粗一点的那种三角形。

　　我看到那个东西之后，就感觉一下子整个脑子里面都是嗡一下，什么都不管了，使劲大声喊：“爷爷奶奶，快点过来！”

　　喊得特别大声，我大概就喊了有十几秒钟，我爷爷奶奶马上就很焦急地从楼上下来了。

　　后来我就跟他们讲，我以后绝对不要晚上再去2楼上厕所，他们也觉得是有这么一点道理，因为我整个人被吓得，当时都有一点说胡话了，他们允许我在老家，反正到1楼的院子里的那个厕所去解手。

　　再后来我每周在学校里面都会打电话给他们，如果我爸妈从隔壁省回来，我就回去，要不然我就不住老家，住学校的宿舍。

　　暑假的话，一直到小学结束为止，我都是去我爸妈那儿住，跨省。寒假因为我们有亲戚回来，所以我也不觉得很吓人。

　　小学过去之后，我就很少回老家。大概到高中我们语文老师叫我们背文化常识的时候，我才知道有山北水南是阴面的说法。

　　按照我们老家那个房子的位置，因为它是面朝北方，所以背面的墙，就算是在山之北。那个地方阴气比较重，可能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

　　不过我觉得可能原因也不是这个吧，因为我老奶奶过世，这件事后面我问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不告诉我。小学隔壁班上那个男同学，上完小学我也没有见到过他了，可能他还知道一点我们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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