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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和大海的香气。
柳羿听说了吴哥的身份,一通推销自己和组合,又听说他回家继承果园去了,不冷不热的应了几句,走了。
云闻书深谙“你身边人的形象也代表了你的形象”这道理,他不想被吴哥当成神经病,熟练地表达了歉意,并诚恳地说,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他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喝了不少酒,头要疼死了。
小边似乎沾染了熬夜的坏习惯,蹦跶了一圈又一圈,小脸兴奋得通红,鼻尖冒细汗。
“哥哥!宋叔叔跑得好快!”
云闻书闭眼揉太阳穴,随口道:“宝贝儿,世界上的怪蜀黍已经够多了,咱就别跟他们玩儿了哈,乖。”
这孩子长大之后,绝对的……
“电视上的哥哥在追宋叔叔,还有另一个哥哥。”边青蹲下来,捧着小脸蛋儿,“哥哥,你不和他们一起玩儿吗?”
云闻书睁开眼睛,皱了皱眉:“什么,哪个宋——宋南?”
“嗯!”
云闻书又按起太阳穴来,他在把事件反复思考咀嚼中,隐约记起,疯狗说过,不会放过他,和宋南。
结合焦临星说疯狗说什么下药,莫非跟宋南有什么关系?
可他和宋南远日无怨今日无仇的,宋南为什么……
云闻书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小边,宋叔叔往哪儿跑了?”
“那边!”边青指向热闹后方延伸着的无边黑暗。
利可可岛是三个岛中最大的,近两年才开发,不知什么原因,娱乐设施只建了三分之一,颇有烂尾的味道。
上船前签署的协议里也写明,不要随意接近被警戒线封起来的位置,出事船方概不负责,明摆着给熊孩子和作死成年人打预防针。
云闻书也明摆着不属于——高空跳海后他是不该说这种话,但他焦躁不安,必须得逮住起码能用人类语言沟通的宋南,问个清楚。
所以按小边给的方向,追出去几百米后,他毅然决然地猫过了警戒线,毕竟是在做贼。
开发的确是被中止的,远处有个建了一半的水上滑梯,接海的地方不是沙滩,而是约么五六米的“悬崖”。
海风卷来了声音,他敏锐觉察到是宋南和柳羿,快步到能听清的距离,站住了脚。
“快走啊!找人救他啊!”是柳羿在喊。
有个细小的动静接了句什么,弱弱的,完全听不清。
“都怪你!就是怪你!你不往这边跑,他怎么会摔下去!你等着吧,你完蛋了!”又是柳羿喊的。
细小动静继续支支吾吾,打断他的是宋南:“行了!”他顿了一下,“你留这,我和柳羿去找人,不准跑不准动!听见没?”
“喂!”
“跟我走!”
乱糟糟的脚步声疾起,云闻书闪到一棵树后,心里拨起小算盘。
有人摔下去了,是谁?疯狗?
如果是,用如此丧尽天良的手段报复人的垃圾,死一万次不足惜。
他可以立马什么都没听见,掉头回屋睡个好觉。
可是,视频,手机——对,最有可能的是手机,万一打捞上来尸体,因意外死亡展开调查,手机一开,相册一翻,得了。
……操,他可能还会因此被怀疑。
想到这,云闻书飞快地跑到出声地,那小青年脸色惨白,被他吓得几乎要蹦起来。
“下面的是谁?”云闻书问。
小青年哽咽着,疯狂摆手:“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他自己没看见,摔下去……”
“我问你是谁!”云闻书低吼。
“原、原哥,”小青年嘴一撇,眼泪滚了出来,“不是我干的,不怨我……”
云闻书边探头估算深度高度,边脱了外套往小青年肩上一搭,边从裤兜里捏出个船上发的手机防水袋,往里装着自己开了手电光的手机,“把你手机给我。”
小青年还在那哭着念叨,云闻书烦了,挨个兜拍给他摸出来了,打开手电,又捏了个袋一装。
这玩意儿每人发了好几个,估计只有他玩完八天就用了俩。
他往“悬崖”下照去,离得太远,光射不进晃动的一片漆黑里,快速问道:“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小青年抽泣:“对!真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云闻书就奇了怪了,虽说黑吧,但边缘整齐啊,得多瞎——算了,普通人落水两三分钟就会死亡,来不及了。
他是希望自己以见义勇为但救上具尸体,且正好能拿到手机,来结束这场逼闹剧。
但是,如果还活着,救不救呢。
云闻书估计下面有礁石,便用牙咬住手机,活动了几下胳膊腿,脱了鞋袜,心一横,采用了起跳后赶紧伸腿式,落入了海里。
小青年的尖叫淹没在了溅起的浪花里。
入水依旧是拍的人生疼后蔓延的刺骨冰冷。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在腿上如约而至,而是划过了屁股,疼得人好悬没给手机咬碎。
云闻书浮起换气,拿下手机,光微弱射出一小段明亮,直直向下潜去。
海面到底撑死十米,这块儿也没什么浪,不然能给人卷得和钱包在地狱相会去。
能见度太差,两个手机的光越深越微乎其微,云闻书飞快地在海里摸索寻找,毕竟人命——他还是在纠结,疯狗的命,能不能归为人。
一个出神,他差点迎面撞上长满了藤壶的礁石,像条鱼似的,身子一转擦过去了。
他潜出了有一段距离,始终没找到类尸体的轮廓,再往前就不止十米了,决定上浮换口气再做定夺。
不过,人大概率是凉了。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可能真的没什么感觉,罪不至死只适用于非受害者,至于受害者的恨意有多阴暗扭曲,谁关心呢。
快要游到海面,遥远的亮光和人声告诉他,手机大概率是落不到他手里了。
他摸了摸脸,口罩果然不见了,那么就背对岸边换口气,费费劲游到半截水滑梯那边,爬上去溜走好了。
云闻书露出脑袋,揉了揉眼睛,在黑夜下海风里,轻松舒服地换着气。
突然,悬崖上传来一声类似于怒吼的动静。
“姓云的!!”
“给老子滚上来!快点!妈的!!”
云闻书惊愕地转过头,被一排白光刺了眼,猛然惊觉那里站了很多人,快速钻回了水下。
他看着自己的被泡到泛白起皱的手掌,大脑一片空白,按上灯光,双手分开水流,毛骨悚然地朝水滑梯的方向游去。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柳羿把小青年远远甩在身后,一个加速,抓住了宋南的胳膊,用力往回拽,“宋南哥,别跑了!出问题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宋南虚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你会帮我?我信你个鬼,你要还念及哥帮你保过密的旧情,就放手,憋追了!”
“念啊,”柳羿抓着他胳膊,“你和原哥关系好,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宋南哥,明儿下午就下船了,你自己决定咯。”
宋南抽回胳膊,喘气擦汗:“你不出没回报的力,你想怎样?”
“我就是觉得奇怪咯。”
“什么?”
“原哥不靠近海,后海都离得远远儿的,怎么突然能上游轮了?”柳羿耸了耸肩,“我大胆推测,是你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给他绑上的船。”
“哟,你胆儿还真大,什么都敢猜。”宋南眯了眯眼睛,“可惜猜错了,我哪敢对他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呐。”
柳羿弯了弯眼睛:“那你躲他干嘛?”
宋南没说话,柳羿眼睛一眯,射出意味不明的光,“和云闻书有关系?”
“……你不去参加瞎编大会真是屈才了。”
“啊啊,不承认就算咯,我不追你了,你跑吧,大不了在岛上定居,别回国了。”
宋南犹豫半晌,翻了个白眼:“行吧,我死马当活马医,信你一次,但你不能问原因,更不准泄露半个字给江野原。”
柳羿笑道:“咱俩不一直在一根绳上蹦跶嘛。”
“贫你妹啊,”宋南呼出一口气,眼底暗沉,“我现在需要江野原的注意力全转到云闻书身上,并且坚信云闻书很喜欢他。你能帮到我什么?”
柳羿一愣,脸垮了下来:“宋南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以为我想?”宋南有些烦躁,“原因不可能告诉你,你选边儿站吧。”
柳羿白眼翻上天,傻逼才搞——他突然想起江野原那奇怪的问题,心脏狠狠一抽,伸手扶住了心口。
二十五分钟后。
柳羿气喘吁吁地跑回江野原身边,语速飞快道:“原哥,出事儿了!”
“出你妈!宋南呢?!”江野原怒吼,“他死了?你也死了?你们全他娘的死了?!”
“你听我说呀!”柳羿一脸急切,“刚才我追上宋南哥,我们在说话的时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姓云的突然就冲过来了,吼着问你是不是从边上掉下去了!
我,我猜是因为,他听见宋南哥说,你会把他扔海里,可能是说太快了,姓云的只听见了你的名字,看见宋南哥指了下面的海。”
江野原斜睨着他,冷笑道:“所以呢,他也死了?”
“额,有可能,他,他不听解释,直接跳下去了。”柳羿搅着手指,“宋南哥去喊人了,可那边很高,海底还有礁石。原哥,姓云的为什么那么激动?”
“你在放什么大屁。”江野原忽然站了起来,眼里酝酿着风暴,“姓柳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偷摸跟老子玩儿了多少逼手段?”
“原哥,跟我没关系啊!”柳羿睁大了眼睛,“不信你去看!”他眼皮垂了垂,“算了,姓云的水性不错,应该不至于闹出人命来,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
江野原根本不信柳羿放的屁,什么又要演抗拒又偷摸不要命的东西,恶心死了。
他突然有些好奇,假如属实,那么毁容脸看见毫发无伤的自己,是会为那见不得光的阴暗痴迷而无地自容,还是激动得泪流满面?
“悬崖”边聚集了一堆人,三分之一是小青年焦临星等,三分之二是工作人员,拿着绳子担架应急设备冲海面大吼。
强光把海面照亮出很远,不靠近边缘也看的清楚。
二百米开外,一颗脑袋冒了出来。
工作人员大喊,那脑袋却跟听不见似的,没要转过来的意图。
江野原没看见宋南,瞥见双被踢到一边的鞋袜。
藏在心底的恐惧放大了眼前的震撼,没人会反感舍命相救,纵使不屑如他,也有些复杂的情绪在悄摸生长。
于是他吼了一嗓子,结果把人给吼进水去了。
焦临星猛地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江野原面前,吼道:“云哥怎么又跑海里去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野原眼皮微抬:“你他娘的也想下去?”
焦临星恨得咬牙切齿,脑子里却灵光一闪,转身打量四周,目光定在了水滑梯上。
他回想,来的时候没看见疯狗,可能真跟他没关系,警惕地看了圈周围人,悄声道:“喂,你跟我来。”
“哈?”江野原好笑的嘴都咧歪了,“操,你命令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我想让你去?云哥上次没戴口罩,被好多人拍了,”焦临星心焦得很,指了指水滑梯,“那边是沙滩,他肯定从那儿上来,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我一个人弄不动他。”
“哦。”
“你哦个屁呀,走啊!”
“去你妈的,老子凭什么要去,关老子屁事儿?”
“你,你良心被狗吃了啊?”焦临星气得直跺脚,“喂,如果云哥没因为你跳个十几米的海,没让你折腾的病了五天,我才懒得找你呢!这什么环境?连个光都没有,你妈的!”
云闻书游了十来分钟,终于拖着疲惫的□□,湿淋淋的爬上了岸。
岸边全是礁石,割破了他被水泡白的脚底。
他找了块儿藤壶没那么多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把自己藏在石缝里,大口喘着气,逼头脑清醒。
他傻逼到又被疯狗成功耍了一次,他妈的!
五分钟后,水滑梯边有束光照了下来。
“云哥!是云哥吗?你怎么样!”是焦临星。
云闻书无力地挥了挥胳膊,揪了揪衬衣,苦笑。
得买套一模一样的赔给小焦了。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但他喝了酒,心里又难受,没仔细去听。
所以当他被焦临星搀起来的时候,才瞧见旁边那张可憎的面目。
江野原猝不及防对上被打了侧光的毁容脸,一时间没控制住,嫌弃得五官扭曲,“你真他妈是个傻逼,话都不会听,脑子吃了……”
云闻书无意识抬手,清楚知道自己没劲儿了,挥出的拳头在运动轨迹中变成了巴掌。
一声脆响。
烟花炸开在另边天空中。
辞旧迎新,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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