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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佳婿
苏筠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人锦衣华服,眉眼中流露出未遭世事摧残的清朗,想来正是她口中的“裴哥哥”了。
与“裴哥哥”相比,苏筠华反而更关注那位布衫男子,总觉得他身处低位但不卑微,或者说有种专注理想的钝感力。
“那人是谁?”对面雅间的窗户打开一条缝,端坐正中的萧朗同样关注到布衫男子,问坐在右侧的太子洗马宋阳。
宋阳瞥了一眼,马上回道:“宁州学子张景之,也是这次会试的热门人选。”
萧朗接着问:“其他热门人选有谁?”
宋阳抬手指向华服男子:“那位,兖州学子裴少轩。”
“兖州?”萧朗对这个地名颇为敏感。
萧念锦抢着答道:“我知道,桢宁这几日常说,她的裴哥哥进京赶考了,想来就是这位裴少轩了。”
宋阳应道:“公主殿下所言正是。听说裴公子一进京州就拜访了孟侍郎,聊了三个时辰才出来。”
萧朗的言语中听不出喜怒:“看来孟侍郎与这位裴公子相谈甚欢。”
宋阳温声应道:“是,孟侍郎还为裴公子的诗集作序。”
萧朗的面色阴沉下来,萧念锦未看出其中玄机,依旧笑道:“是不是桢宁最宝贝的那本诗集?不知她有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裴哥哥?”说完看向萧朗:“你呢,筠华就在对面,不打算去见见吗?”
萧朗立时摇摇头:“我这些天去找她,她总是闭门不见,想来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赶着添堵呢?”
萧念锦看出他的自尊心作祟,也不在劝,只恨铁不成钢道:“想见又不敢见,你何时变得这样瞻前顾后?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萧朗依旧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萧念锦行至门口,还未听到叫停声,只得转身又问:“可有需要我带的话?”
萧朗微微低头,看向桌上氤氲着热气的腌笃鲜,轻声道:“这儿的菜式颇具特色,请筠华尝尝吧。”
萧念锦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绕过长长的走廊,停到苏筠华房间门口,轻声扣门。
孟桢宁以为小姑娘带着茶点回来了,脆声道:“进来吧。”
眼前划过一道亮丽的色彩,萧念锦毫不客气地坐到中央,把苏筠华和孟桢宁唬了一跳。
不待她俩开口,萧念锦抢先道:“好你个苏筠华、孟桢宁,枉本宫当你们是好姐妹,你们倒好,春日宴这等好玩的事儿,居然不带本宫一起!”
苏筠华、孟桢宁慌忙起身行礼。萧念锦故意不叫起,看着她们窘迫的样子,促狭道:“听闻京中贵女都来春日宴捉婿,不知你俩捉到了哪位,说出来让本宫替你们掌掌眼。”
苏筠华、孟桢宁都是与太子议过亲的人,哪怕和萧念锦相熟,也不敢乱说话,尤其苏筠华。沉默片刻后,孟桢宁抢先道:“裴哥哥在这儿,我带筠华过来瞧瞧。”
“瞧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向太子哥哥告密。”萧念锦拉起两人,笑道:“捉婿怎么了,我也是来捉婿的,你俩可要替我掌掌眼。”
孟桢宁连声说“不敢”:“殿下的婚姻大事自有圣上作主,我们岂敢置喙?”
“那你就免了,专心看你的裴哥哥吧。”萧念锦转向苏筠华,眼波流转道:“好嫂嫂,你可得帮我掌掌眼。”
饶是苏筠华自持外向,此时也涨红了脸:“殿下慎言。”
萧念锦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不逗你俩了,坐吧。”
两人依言坐下,扣门声再次响起,小姑娘端了茶点回来。萧念锦随手拈起一块,递给苏筠华:“听太子哥哥说,你喜欢吃这些。”
苏筠华依礼双手接过,放到自己这边。萧念锦又吩咐小姑娘:“你们这儿都有哪些特色菜式?全上一遍。”
小姑娘眼眸中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连连应声而去。
萧念锦向着苏筠华笑道:“瞧把人家店家乐的。你也不必谢我,这是替太子哥哥给你点的。”
苏筠华眼皮一跳,忽而忆起幼时。萧朗问她长大后想做什么,她说,她想走遍天下角落、吃遍天下美食。她反问萧朗长大后想做什么,萧朗说,陪她走遍天下角落、吃遍天下美食。
如今他贵为太子,将来登基为帝,即使坐拥天下,终究无法走遍天下了。苏筠华想到此处,心有戚戚焉。
萧念锦见她神色有异,劝慰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与太子哥哥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但我觉得,你们还是见面聊一聊,无论误会还是芥蒂,总得聊过之后才能解开。”
苏筠华低头不语,萧念锦不好再劝,只能聊些其他话题:“沈熙从诏狱出来后日日饮酒。徐贵妃奉命替他寻了几门亲事,都被他这副模样吓退了。倒是冯静媛,前几日主动搬去忠勇侯府照顾他,气得冯老将军放出话来,要与冯静媛断绝父女关系。”
孟桢宁感慨道:“是啊,没想到冯姐姐那般温柔顾大局的人,居然做出如此刚烈果决的事。”
冯家是这次风波的最大收益者,是把沈熙从高光拉向深渊被幕后黑手。冯静媛就这样不管不顾跑去忠勇侯府,想来不会得到沈熙的好脸色。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冲动如斯,不似她素日沉稳的性子。
苏筠华想,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也许就是让勇敢的人裹足不前,让谨慎的人大胆向前吧。这样说来,冯静媛比她勇敢。
苏筠华想起半个月前冯静媛曾递上拜帖,可惜那时她病怏怏的,实在无法见冯静媛,于是回绝说,等养好身体去看她。如今她身体大好了,想看冯静媛却要移步忠勇侯府了。
“你去看过冯姐姐吗?”苏筠华看向孟桢宁。
孟桢宁摇摇头:“我下过几次拜帖,可惜都如石牛入海,没有回音。”
萧念锦蹙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孟桢宁斩钉截铁道:“那倒没有。”
萧念锦奇怪:“你怎么这么确定?”
京中大户时常走动,是以仆妇间彼此熟识,甚至是拐着弯的亲戚。孟桢宁之所以号称“京中百事通”,就是因为她家仆妇人脉甚广,可以探听到各府各宅的消息。
苏筠华见她这般笃定,料想她已经打听过了,心中稍安,帮忙遮掩道:“冯姐姐毕竟是靖北侯的女儿,若真在忠勇侯府出事了,想来京中不会一点消息没有的。”
萧念锦本来就与冯静媛不熟,闻言觉得有道理,便不深究,凝神看向舞台上的学子。她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最后不得不承认,裴少轩是其中最俊朗的一个。张景之也不错,可惜太清瘦了,显得有些孱弱。还有几位寒门学子长得不错,可惜多了份拘谨、少了份雍容气度。
三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众学子交卷后开启赏析模式,很快三份试卷前堆起了小山般的鲜花。
李伯山逐一清点,头彩果然落到裴少轩身上。孟桢宁激动地高喊:“裴哥哥。”
引得周边窗户里纷纷探出人来,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苏筠华赶紧拉住她:“小姑奶奶,低声些喊吧。”
台上的裴少轩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抬头向这边看来,目光相接时,尽显温情似水。
人群中有人高喊:“可否念一念裴公子的大作,让我等学习学习?”
附和声四起。李伯年把试卷递给裴少轩,朗声道:“既然以文会友,自然要诵读的。裴公子先请吧。”
裴少轩坦然接过,高声诵读起来。他抽到的题目不难,日常写过许多类似的,故而作答时淡定有余,诵读时从容不迫。
这篇文章写得极好,结构是标准骈文,内容刚正扎实,能在短时间内写出这般兼具形神的文章实属不易。诸多学子面露佩服之意,待他读完,纷纷感慨:“和裴公子同场竞技,实乃生不逢时。”
李伯年亦客气地夸赞道:“裴公子年少有为,未来可期,老夫深感长江后浪推前浪。”
裴少轩施礼:“李大人客气,裴某愧不敢当。裴某当向李大人学习。”
李伯年连忙托住他,示意不必拘礼。然后拿起另外一份试卷,高声道:“张公子,你来诵读下你的文章吧。”
张景之亦是从容接过试卷诵读。不同于裴少轩的好运气,他抽到的题目较为刁钻,若换做其他人,可能短时间内甚至无法破题。而他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虽然不像裴少轩的文章那般工整华丽,但是用最直白的语言写出了深奥道理,称得上有理有据。
萧念锦听完连连拊掌:“裴公子的文章,足够华丽,亦足够锋利,但我总觉得,太刚直无畏了些。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张公子的文章,朴实低调,处处透着克制。”
孟桢宁表示不服气:“明明裴哥哥的文章更加大气。”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同时看向苏筠华,异口同声道:“你更喜欢哪个?”
苏筠华正在酣畅淋漓地吃茶点——不怪孟桢宁说她圆润了,实在是春日里好吃的糕点太多,此时突然被两双眼睛盯住,浑身不自在起来,只能一边吞咽食物拖延时间,一边想着怎么回答。
回答裴少轩,萧念锦不满;回答张景之,孟桢宁不乐意。她才不干那得罪人的事。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忽然发现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在众人中格外突出。
她随手一指:“我喜欢那个。”
孟桢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猛然敲了她一个爆栗,啧啧道:“让你评文章,你倒好,在这儿挑上夫婿了?而且那人长得阴阴柔柔的,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萧念锦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端详半天,了然道:“你瞧,那人眉眼处,是不是有些像太子哥哥?”
孟桢宁又仔细瞧去,即刻嗔道:“还真是。好你个小机灵鬼,险些被你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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