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吃等死是一种生活态度

作者:焦虑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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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鹰言鹰语的话,我心情平静,如同一个坐在没法拆解且三秒后就会爆炸威力足以毁掉半座城市的定时炸弹上而护卫对象刚刚脱离危险区域的绝症护卫雌。
      翻译一下:我的血腔快炸了,这个取代了心脏但同样拳头大小的玩意儿要跳到我的嗓子眼了。

      这一天实在过于心惊胆颤,让我怀疑自己前世其实不是人,而是支棱在在■岛核电站的盖格-米勒计数器。不然为什么我的血腔要这么活泼地跳?不然又是什么在我头顶上摇摇欲坠,要置我于死地?

      就算真的有达摩克里斯之剑,也不该悬在我脑袋顶上吧?我这副半死不活的倒霉模样,哪里和权力有半毛钱关系?我这刚被咬过开刀过的肩膀,又哪里能担得下什么责任?

      相较于生存所面临的巨大压力,我不由得再次思考起这个问题:我真的有必要这么努力地活下去吗?
      比起可能要体验的蔓缇斯审讯单程票,是不是被那个医生杀死在手术台上会更好呢?

      我看看老梅里森诺,他早已经不再笑了,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我,眼睛甩着冷刀子,凉嗖嗖得像匹吃小孩的大灰狼。
      哦,以发色推断毛色,这应该是匹老红狼。

      理智让我很快就打消了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的想法。
      算了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要是老梅里森诺耐心耗尽,真到了刑讯那步,开口或不开口都是错,不被做成血葫芦再抽皮扒骨连骨髓都敲出来,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用想有解脱。

      “您的怀疑有理有据。”我尽可能表现得从容,“我得谢谢您给我这样一个自辩的机会,可我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得寸进尺——您能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吗?毕竟想要把事情说清楚用的不止一言半语,我也不希望因为歧义和语义偏误让自己小命不保。”

      老梅里森诺很宽容地说:“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用任何方式自辩。哦,对了,为了让阁下更好地放松心情,以清醒的头脑组织语言,我也把一位没有受到邀请的访客带了过来。”

      唉。

      我看到德伦沃斯,他目前还算完好,脖子上拴着一只拘束颈环,四肢被枷锁牢牢束缚,如狗一般被老梅里森诺的某个副官拖进房间,继而被摁在地上。
      那个强壮的军雌揪住德伦沃斯的头发,德伦沃斯吃痛,被迫仰起头。

      我从来没见过德伦沃斯脸上会有那样愤怒的神情,而当我看到这种表情,地上的德伦沃斯也看清了床上的我后,我才发现原来他还能更加愤怒。
      见过小鼠眼眶取血吗?德伦沃斯的红眼睛像是被镊子夹住了,无法克制的情绪在外力的作用下要它们向外突出,它们红得好像在流血。

      我们的视线在一瞬间交互,一言不发便交换一个无可置疑的消息,又各自移开。

      “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我苦笑,“不要说自由活动,我现在连正常开口讲话的能力都没有,我的护卫雌也身处克里斯托夫少将的星舰上——您真的想要发难,不要说我和这只护卫雌,瓦尔伦特也只能引颈受戮,您何必这么急切,做这种和自己身份不相匹配的事情?”

      老梅里森诺说:“你要将这半个小时的时间浪费在这里吗,阁下?”

      好吧、好吧!
      我的错,我的错!我竟然试图在和一个独//裁者讲道理。看来是嘴炮小梅里森诺过于顺利让我失去了对权威的敬畏,以至于有些飘飘然地忘乎所以了。

      老梅里森诺把德伦沃斯带过来也好,至少让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我看德伦沃斯还有愤怒的力气,说明老梅里森诺还没有正式对德伦沃斯开展审讯,他最多只是挨了一顿打,一顿不会危及生命,反而会刺激血性的打。

      以德伦沃斯现在所受的伤势,他还没有失去对我的忠诚,也就不会轻率地将一切迫不及待地告诉刽子手,所以,老梅里森诺对于德伦沃斯的重生还是一无所知。
      这是一条对我有利的消息。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面试,没有必要太紧张。我要做的只是讲真话,讲那些只有我知道的真话,讲残缺不全的真话,讲会误导别虫的真话。
      不管如何,我说的全然真切而毫无谎言。

      “您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案子,但四年前在软叶星系有一起思想犯罪,档案编码是CA7568……”

      虫族有脑子,脑子在转就会有思考。即使一开始没有思考发展的基础,即使缺乏思想萌芽的外界读物,可只要脑子在转,他们的眼睛在看,他们的耳朵在听,单纯的所思所想中也总会萌发出异想天开的想法。
      而如果他们还会因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继续思考,那么它总会成长为对这个畸形社会的反思与迷茫。

      即使一百万只虫中只有一只开始思考自己现状的悲惨,而再一百万只开始反思的虫中有一只将矛头指向高等种和雄虫,在联邦庞大的虫口基数中,这依旧引虫瞩目。
      所以,尽管虫族没有老大哥和祈祷催眠,他们依旧有思想警察和思想罪的概念,而犯下思想罪的虫自然就是思想犯。

      出乎我的意料,老梅里森诺接上了我的话头。
      他沉思后开口:“我知道这桩案子,没有罪犯,没有开庭,只有清除作者的星网信息和文字内容,罪犯毫无疑问是软叶星上的某只雄虫,因此法庭才会忙不迭地在后面给那帮家伙擦屁股。”
      他哂笑:“你认识那位异想天开的阁下?他在背后指示你这样做?如果只是这样,半个小时对你来说确实太长了。”

      “不,请相信我不会在这种时候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说,“我就是那名思想犯。”

      此时此刻,老梅里森诺脸上的表情和德伦沃斯脸上的一模一样,别无二致。他的义眼弹出一个疑问的符号,继而又变成毫无波澜的一条横杠。

      “四年前……你应该才十二岁。”老梅里森诺说,“满脑子虫屎的萌芽期小虫崽写不出来那种东西。”

      他的态度是在质问,但他的语气是让我继续说下去。
      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辛德,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实际的档案内容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在信息安全员和思想警察发现坐标位于软叶星后,这件案子的全部信息便被全部消除,对我的逮捕与审问也是秘密进行,事后所有能乖乖闭上嘴的家伙都闭上了嘴,闭不上嘴的家伙也都再也开不了口。”
      我睨了眼德伦沃斯,补充说明:“那个时候我的护卫雌正在软叶星系勒维坦星上的努列维斯军校进行军事训练,所以他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但如果您调阅我的档案,您就会发现在我幼生期的时候,我的导师对我有这样的批语:性格孤僻,不喜社交。”我看向老梅里森诺,只平静地复述,“游魂入侵大脑后的初期表现:排斥社交,避免与亲近者的接触,试图适应社会。”

      我们在这里引入了一个新的概念:游魂。
      以这种西幻的方式称呼它会显得它与现有的虫族体系格格不入,但它的全名又过于冗长(长期沉浸虚拟现实致使思维离体的异变精神体),所以还是以这种不够学术的昵称代指它。
      虚拟现实技术诞生后的第五十二年,第一个因为长时间使用虚拟现实致使死亡的案例出现,即使官方紧急发布《虚拟现实约束法案》,死亡数也如雨后春笋般节节升高。因为雌虫有自己的工作要忙,长时间沉溺于虚拟现实的大多是雄虫,这也导致雄虫的数量断崖式下跌。
      专家的意见是,雄虫的精神力天生具有安抚效果,这使得它们在脱离身体、寄宿星网后能够较长时间保持活性。而这种奇妙的思维体并不具备善恶观念,它们只是先天亲近本源相近的其他意识,所以会通过星网本能地袭击同样使用星网的雄虫,并会在找不到雄虫时袭击同样使用星网的雌虫。

      联邦用了三年去平息这场电子瘟疫,又用了数十几百年去平息这场灾祸带来的链式负面影响。前车之鉴不可不防,现代的星网防护系统和最高使用上限时间都是因为若干年前若干条不明不白死掉的性命。

      而“游魂入侵”则意味着某个家伙使用星网的时候,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下同游魂进行思维体交互。两股信息流对冲,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穿越或反穿越,重生或反重生。如果最终那个壳子还活着,里面的意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了。

      在现在的虫族社会中,游魂入侵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但仍然不妨碍一些把历史奉为圭臬的老古板把开始恢复前世记忆的我当重点监控对象,这也是我那趟赫拉克勒星之行最终被取消的原因之一。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们的心理历程:瓦尔伦特没有实力拥有一只高等种雄虫,而普拉特则有足够的权力与财富为他们的那只S级雌虫找一个雄虫玩伴;可当这位性格孤僻的阁下内里有可能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臭虫之嫌时,不管他们有没有洁癖,都会犹豫一下。

      显而易见,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在数年后第一次尝试时被当头一棒,进而有了代号为CA7568的思想犯罪。

      “你的意思是你和一个古老游魂发生过交互?”老梅里森诺说,“很有想象力。”

      “我不知道,我缺乏足够的阅历,因而没有办法准确地定义这件事。”我说,“但如果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些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想法和意识,我也没有魄力肯定这不是一起小概率的幸运事件——而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是我依旧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脑子里却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信息。”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梅里森诺,开始讲那些德伦沃斯告诉过我的未来,从老梅里森诺的死亡到我的死亡,最终以小梅里森诺咬断我的脖子作结。
      没有详述,不用讲究逻辑,也无所谓时间原理,这部分只用了我三十秒的时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服您,我能做的只有陈述我知道的事,而我所不能判断的事情,要由您决定信或不信。我相信,以您的智慧,足够做出正确的决断,并找到‘我’的使用价值。”

      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微笑。

      “五分钟到了,元帅,谢谢您给我的时间,希望这些能够取悦您。”

      老梅里森诺一言不发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睨我,视线从我的眼睛滑到我的脖子,又从我的脖子滑到我的肩膀,最后看向我的眼睛,义眼又重复出现了那个同时可以代表“笑”与“皮笑肉不笑”的笑眼弯弯符号。

      他说:“这不在你的预知里。”

      我说:“或许这是某种……情//趣,而这种东西总在意料之外。”
      我说着,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摸出我的那根骨头。小梅里森诺把它还给了我,而我并不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
      “西格沃特把它还给了我,我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老梅里森诺嗤笑一声,撇过头看了看地上的德伦沃斯和那只军雌,又转过头。
      “你的报复心很强。”老梅里森诺这样说,抽出他腰间的MO48——一款被改造得完全脱离木仓械概念的定制款武器。轰鸣过后,那只军雌失去脑袋的尸体抽搐着倒在地上,血液混着脑浆和骨渣碎片,溅了德伦沃斯一身。

      我不确定有没有那些东西有没有溅到我这里,我也不需要确定这件事,这把木仓现在正抵住我的下巴,要我抬起头。

      “这取决于您。”我顺从地仰起头,闭上眼,像个愚忠的蠢货,“您的意志高于一切。”

      一秒或者一分钟,武器的灼热被我的体温同化,木仓从我的下颌处移开,拍了拍我的脸颊,被收了回去。

      “你就在这里养伤好了,至于伤好后……刚好我的副官缺额一位,思想犯先生。”

      老梅里森诺的意志高于一切,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

      老梅里森诺有一点做得比小梅里森诺强,起码他说到做到。

      勤务兵来得很快,没有虫对地上的血迹和德伦沃斯的狼狈提出异议,他们收拾好房间里的一切,拖着德伦沃斯去完成清洗,又把他送了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坐在床上把玩那颗骨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一颗从我身体中挖出来的骨头,再上一次还是拔智齿,血淋淋的一团,医生让我看了一眼,就扔掉了。
      我锁骨的一段被收拾得很干净,它并不平整,只小小的一截,大概只有我小拇指的一节大。

      德伦沃斯沉默良久:“阁下……”

      “不要说话,德伦沃斯。”我说,拍了拍自己的床铺,“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德伦沃斯驯服地坐好,我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我已经精疲力尽,我们这样静静地待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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