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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作业不多,贺淮利用这两天,将积压的琐事彻底清理了。
徐鹏博那点侥幸心理终究落空。官司尘埃落定,他被投入监狱改造。贺淮心中毫无波澜,只觉空气都清爽了几分。
至于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提出的赔偿,身份“正名”与金钱补偿。而贺淮的态度始终如一:拒绝,无视,冷漠。
贺昱杰自知理亏,除了用物质弥补,似乎别无他法。他提出每月固定打一笔钱到贺淮账户,贺淮对此既不点头也不拒绝,只当对方是空气。对方无奈,钱却固执地打了过来,这次直接进了贺淮的私人账户,数字不小,却冰冷得像一纸交易。
贺淮独自回到了那座空旷、死寂的宅子。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令人窒息的烟酒混合气味。
曾经堆满角落的空酒瓶虽已被清理,但那股颓败和深入骨髓的疏离感早已沁入墙壁。这里什么都没变,他依旧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目光扫过光洁却冰冷的地板,贺淮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他迅速联系了家政进行深度清洁。
一周后,他亲手为这栋承载了无数破碎记忆的虚伪牢笼,落下了沉重的大锁。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一并尘封。
结束了,关于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被画上了句号。
下午返校。尹琛拎着赵瑶珍强塞给他的东西回寝室,看着向上的楼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贺淮似乎每个周五都是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学校不允许留宿,周末也从未听他提起回家。那他住哪?
这个念头在晚自习贺淮给他讲题时变的格外清晰。
趁着贺淮停下笔,在草稿纸上详细标注解题思路的空档,尹琛忍不住问:“你周末回家吗?”
贺淮正专注地在“π”的尾巴上顿住笔尖。
他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笑容,语气轻松随意:“回。”随手把笔转了个圈。
尹琛又问:“北京?”
贺淮迟疑:“嗯。”
你还真是好学,来来回回的都不嫌麻烦。这个回答让尹琛心底那个盘旋已久的疑问放大:转来这到底图啥?
或许是贺淮那看似轻松的语气下透出的疏离感触动了他,又或许是“被迫乐观”外壳下那份真实的同情心作祟。
尹琛鬼使神差地咬了下笔帽,冒出一句:“我家离学校很近,就我和奶奶住。不过,”
他顿了顿,想到最近社区和家里正在商量送奶奶去条件较好的敬老院,“奶奶可能过段时间要出去住了。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怪冷清的。淮哥赏个脸,一起住呗?”说完他才觉得有点唐突。
贺淮显然没料到这个走向,按着笔的指尖微微用力,看向尹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笑容覆盖。
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尹琛却像是怕他拒绝,怕麻烦,又赶紧补充:“顺手的事,你一来一回怪累的,我也不嫌麻烦,反正咱俩都这么熟了。”
贺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最终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是用笔点了点尹琛面前的卷子,自然地岔开话题:“公式代错了,漏了一个变量。”声音依旧温和。
尹琛却当他默认了,放下笔帽:“那你跟你家里人说一声。”
贺淮含糊地“嗯”了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快改题。”
“知道了知道了。”尹琛埋头改错,没注意到贺淮在他低头后,微微抬眼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墨蓝的天幕上,几颗星子格外明亮,闪烁着清冷又温柔的光。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贺淮的意料。那份深埋心底、不为人知的悸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慢慢放大。
次日清晨,尹琛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烦躁地把头埋得更深,低咒了一声:“操……”
摸索着抓到枕边的手机,他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满:“说。”
电话那头是沈韩,背景音嘈杂无比,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琛哥!我和小白请个假!他脚在外面被电瓶车压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
尹琛被这大嗓门震得脑仁疼,抓了抓头发坐起来,稍微清醒了点:“你通校了我知道,但小白不是住校生吗?大清早跑外面还被车压了?怎么回事?”
“这祖宗非要吃皮蛋瘦肉粥!结果,”沈韩话没说完,手机就被旁边疼得龇牙咧嘴的江景白抢了过去:“我他妈服了!那大叔骑车玩手机还闯红灯!嗖一下就过去了!我脚刚迈出去啊!粥没喝到,脚先废了!嘶……”
尹琛听得太阳穴直跳,压根没听清他们说的啥玩意儿,只想赶紧结束通话补觉:“行了知道了,别嚎叫了,挂了。”
董涵之前特意叮嘱过,在寝室备些空白请假条和应急药品,今天正好用上。
尹琛填好两张假条后,又倒回床上争取了宝贵的十五分钟的回笼觉,直到早自习上课前五分钟才冲出寝室。
赶到教室时,贺淮早已坐在位子上,面前摊开的作业本字迹工整漂亮,他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
沈韩是个藏不住事的,跟尹琛报备完,转头就在小群里又说了一通。请假单刚被学生会收走,教室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和议论。
陈轩一边飞速给江景白发“慰问”信息,一边大声“担忧”:“哎哟我去,你们说小白这脚不会真瘸了吧?”
泽译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无情催债:“陈轩,就差你的数学作业了。”
“等会哈,给我一本。”陈轩看着手机秒回的信息,乐了,“嚯!秒回!他说‘没事,就是快疼死了’。”
后排的尹琛刷着朋友圈,正好看到江景白发的医院排号单照片,配文:“10月末对我真的很不友好。” 他忍不住感慨:“活着真好。”
旁边的贺淮也看到了,唇角微勾,接了一句:“没死真好。”
董涵得知后吓了一跳,直奔医院。中午回来时,是董涵亲自开车把两位“伤员”(一个真伤,一个陪护)接回来的。
江景白一瘸一拐地挪进教室,右脚被纱布裹得像只新鲜出土的木乃伊,立刻引来了全班的“友好”围观和长达整个午休的“亲切慰问”。
支赋上前,小心翼翼地用脚尖碰了碰那硕大的“白粽子”,笑得毫无同情心:“哈哈哈哈哈哈小白!这下真成‘铁拐李’了!”
沈韩更是补刀能手:“今天还打羽毛球吗小馋猫?就为了一口粥,把自己送进骨科,挺能。”
尹琛本来还绷着点笑,一听是因为这种小事,顿时笑得肩膀直抖。
原来江景白昨晚就馋那口粥,想让刚通校的沈韩早上给他带。结果沈韩他妈懒得早起,江景白就动了“越狱”的心思,硬是把沈韩也拉下水,美其名曰“体验刺激”。刺激是体验到了,可不料却受了伤。
江景白把伤脚架在同桌空着的椅子上,回怼:“打个屁!滚蛋!那大叔简直马路杀手!红灯当绿灯闯,我人都没看清就飞了!”,他一脸悲愤,“我的粥啊!”
眼看上课铃要响,同桌嫌弃地把他的“尊脚”推下去:“行了行了,脚拿开!善待下我的椅子!”
江景白悻悻收回脚:“能不能有点同学爱?我可是伤员!”
同桌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挺正常的。”
这点欢乐很快被下午最后两节化学课的阴云驱散。
授课的余琦老师,顶着标志性的、能反光的地中海发型,自带教导主任的威严气场。他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地扫过全班,多媒体上投映着上周的练习卷。
“期中考试迫在眉睫,化学是你们的薄弱学科,必须抓紧!”余琦的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我知道成绩不能强求,但态度必须端正!看看你们的作业!”他敲了敲屏幕,“卷面干净得像新发的!草稿呢?思路呢?还有不少是‘借鉴’来的吧?所以今天我不讲,你们来讲!第一组第一个开始,按座位顺序,一人一道题。不会?站着!下一个接上!”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鸿遍野。“开火车”意味着每个人都无处遁形,是真懂还是摸鱼,一目了然。
尹琛的化学不算学科里最突出的,但基础扎实,这张卷子是他自己做的,讲清楚问题不大。他瞄了眼轮到自己那道题——难度系数不高,三言两句就能讲清楚,所以他打算先闭目养神几分钟。
刚趴下,眼还没合上就瞥见旁边的贺淮已经大大方方地把脸埋进了臂弯里,睡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行,你牛逼。尹琛心里嘀咕了一句,眼皮也开始打架。
轮到第一组最后一位同学时,被一道难题卡住了。接着,下一位、再下一位……全都沉默。很快,后排同学也一个个站了起来,连伤员江景白都撑桌加入了罚站行列。
余琦气笑了:“卷子上不是挺多对的吗?站起来就哑巴了?”他点名学委回答下一题。
泽译起立答道:“因为结构不符合烷烃通式,选B。”
“答案对,理由不对。”余琦脸色稍缓,“后面的人补充理由!”
泽译刚坐下,后面几组的同学竟齐刷刷自觉起立,站成一片。
余琦按着太阳穴:“行啊,全班就共享一个脑子?还带轮休的?”
教室里一片寂静。
而教室后排的角落,那两位始作俑者,还在梦乡里徜徉,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算了!”余琦强行压下火气,“这道题,每人抄三遍!把解题思路和解析按自己的理解写清楚!课代表放学前交……”他话没说完,转身想拿粉笔,目光恰好扫到后排睡得正香的两位“漏网之鱼”。
余琦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那两位睡神!你们谁叫一下!”
前桌的同学吓得一激灵,赶紧转身拍了拍两人的桌子:“那个……老师叫。”
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和声音,对沉浸在梦乡的两人来说无异于惊雷炸响!
贺淮把头埋在臂弯里,带着浓重的、被打扰的不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吼出声:“操……”
话刚出口一个音节,他混沌的大脑似乎瞬间清醒,意识到场合不对。他抬头,硬生生把后面更不雅的字眼咽了回去。但那被打断睡眠的戾气和烦躁依旧清晰地刻在紧蹙的眉宇和绷紧的下颌线上。
“选B。”
旁边的尹琛也被惊醒,烦躁地“啧”了一声,刚要出口成脏就被贺淮给了一肘。
尹琛结巴道:“呃,选C。”
清醒后,映入眼帘的是——全班同学齐刷刷站着,并且都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同情和看好戏的复杂眼神聚焦在他们身上!
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大家都站着,求生欲让他们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火热”。
牛逼啊!勇者!敢在余阎王课上这么睡还带起床气!
完了完了,教导主任的脸黑得能刮下霜了……
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们点蜡?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给他们烧香的。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死寂的教室里,几秒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第一声憋不住的“噗嗤”轻笑,紧接着,像是打开了开关,压抑的低笑声此起彼伏。
讲台上,余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感觉自己教导主任的威严被这两个小子按在地上摩擦。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默念了N遍“生气伤身,都是孩子,尖子生,化学不差……”
最终,他指着讲台靠墙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两个!拿着卷子上来站着听!给我站清醒了再说话!这道题,抄十五遍!外加一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深刻反省课堂纪律和文明用语!”
两位“勇士”如蒙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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