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付祥辉接电话一如既往地不避外人，大家也很自觉地没有打听什么。等付祥辉打完电话，大家继续喝着金门高粱，聊起了其他的话题。聊了一阵，酒足饭饱，便各自回家，付祥辉叫自己的司机将廖明启送回宾馆，廖明启回去要准备接下来的商务洽谈，而梁程泽也回了学校宿舍，第二天还要继续他的研究工作。

　　几天后，吴素琪挺着大肚子轻轻推开乔雅晴办公室门的时候，乔雅晴正在一边读一本厚厚的文学理论论述一边做些批注。见了吴素琪，乔雅晴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和笔，一边上前去扶着吴素琪坐到沙发上，一边有些担心地说：“素琪，你看你现在这样不放便，就不要来回乱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找我，直接用你们林教授办公室的电话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会过去了。”

　　吴素琪盯着乔雅晴，似乎是思想斗争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乔老师，昨天冯哲给我打电话了。”乔雅晴并没有多想，随口问道：“是吗？她说什么了？”吴素琪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轻声说：“他说，他前几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也没有和我联系，他今天想和我见一面。”

　　“他想见你？你怎么回答的？”乔雅晴的第一反应是，冯哲该不会是因为不想负责所以找个借口要和吴素琪分手吧。吴素琪轻轻拢了拢头发，迟疑着答道：“我还没回答。昨天我说让我想想，今天上午回复他的短信。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刚才又发短信给我，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见他。”

　　乔雅晴想了想，坐到了吴素琪的身边，严肃地问：“素琪，这种事情，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才行。你自己想见他吗？”吴素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最终却双手捂住脸，道：“其实……我不知道！乔老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见他。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他虽然支持我将孩子生下来，却没有再提结婚的事情。可是他电话中、短信里和我说的那些话，又……”说到这里吴素琪的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她似乎又沉浸在了某种回忆当中，说不下去了。

　　看着吴素琪的反应乔雅晴也差不多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准是又想起了冯哲从前对她那些好，和现在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可是吴素琪显然也在害怕冯哲会和她说出分手的话，因此不敢和冯哲见面，企图逃避这件事。然而以吴素琪现在的情况，如果冯哲真的是想抛弃她的话，那么这样一直逃避下去，必然是拖得越久，素琪受的伤害越深。

　　想到这里，乔雅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些，对吴素琪说：“素琪，我建议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见他，或者你如果见他，又能和他说什么。”这样说着，乔雅晴又站起来，抬手看看表，柔声说：“素琪，我先去食堂买饭了，你可以好好想想。今天想吃什么？”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比前面都大了些，语气也很轻松。吴素琪抬起头略带撒娇地说：“乔老师不用每次都这么问我啦，这样麻烦老师，多不好意思。”

　　乔雅晴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吴素琪的头发：“你不说吃什么，那我随便买咯！到时候可不准说不好吃。说着转身从抽屉中拿出教工校园卡，朝吴素琪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随手将门带上。”

　　这几天无论是早上、中午还是下午，除了廖明启到达的那天晚上，乔雅晴几乎每次都能在学校食堂遇到梁程泽，也都会打个招呼，有时候还会聊几句。今天中午没有碰到，乔雅晴反而有些不习惯，像是这一天少了点什么。不过想着办公室的吴素琪，她又没心思去感觉那么多“习惯”还是“不习惯”了，匆匆地买好饭菜，甚至也忘记了要换一条和前两天不同的路线，直接从最短的路程，走回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乔雅晴站在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听到里面似乎隐隐传出说话声。具体在说什么，乔雅晴听不清，只勉强能判断出应该是吴素琪的声音。吴素琪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说话语速比较快，似乎还带着一点哽咽。而办公室里除了吴素琪，却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大概是吴素琪在打电话吧。

　　乔雅晴拿钥匙的手犹豫了一下，停住了。一时间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等吴素琪打完电话自己再进去，她有些担心吴素琪一个人在办公室，激动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可是如果现在这么闯进去，似乎又不太好，而且可能反而会导致吴素琪的情绪突然激化。

　　纠结了一阵，乔雅晴还是决定先在门外等一等。不过为防万一，她还是掏出了钥匙拿在手里，打算一旦听里面声音不对，就以最快速度冲进去。不过她也同时想到，如果吴素琪真的一时没有想开，从里面将插销插上的话，那她就真没办法了。对于这个问题，乔雅晴只能祈祷吴素琪没留意到门上有个可以从里面插上的插销。

　　办公室里的吴素琪说话声音小了些，乔雅晴仍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听得出她现在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摸出手机，本能地想打电话给别人求助，却发现不知道打给谁才好。林佩教授显然不行，吴素琪的事情不能让林教授知道；文学院其他同事当然更不行了。郑岩的话，她倒是放心，可是原定要假期在学校编教材的郑岩，这会儿正在北京的律师事务所忙着，显然没用。

　　乔雅晴一边想着，一边翻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本，翻到一个名字的时候，她的手指停了一下：梁程泽。她存的是梁程泽在大陆用的手机号，上次梁程泽到她办公室两人谈到当兵和知青下放的事情时，梁程泽看着贴在办公室墙上的本系教师联系方式，存下了乔雅晴的手机号，又当场打给乔雅晴，于是乔雅晴也就知道了梁程泽的手机号码。虽然两人到现在接触就算不少但也不至于很多，但是乔雅晴直觉地认定，梁程泽一定是那种能够解决问题，并且值得信任的人。

　　正要按下“呼叫”键时，乔雅晴突然注意到，办公室里似乎安静了下来。吴素琪的电话大概打完了，接下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乔雅晴连忙退出了还没来得及拨号的号码本，收起手机，将钥匙尽量轻地插进办公室锁孔，先是一转，随后一推——还好，门开了，吴素琪并没有从里面将门反锁。乔雅晴将手中的食物放到桌上，正看到吴素琪蜷在沙发里，紧紧地攥着她自己的手机，指甲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似乎是恨不得将手机捏碎一般。虽然吴素琪似乎是匆匆地擦过脸上的泪，但是红红的眼眶却暴露了她刚刚还在哭的事实。

　　随手关上门，乔雅晴凑近吴素琪，蹲下来，关切地问：“素琪，怎么了？”吴素琪见了乔雅晴，忍不住扑到乔雅晴肩上，失声痛哭起来：“乔老师，我刚才发短信给冯哲，说我最近不方便出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乔雅晴轻轻拍着吴素琪的后背，“嗯”了一声，心想莫非是冯哲打电话说要分手了？不过吴素琪后面的话，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结果我短信没发出多久，冯哲就打电话过来。我问他有什么事，他沉默了半天，突然说他爱我，又说他对不起我，因为他来认识我之前，就在台湾结过婚了！”吴素琪停了停，抽泣了两下，继续说：“他说他在台湾有小孩，也不可能和家里的原配离婚，因为这涉及到很多事情。所以他只能和我分手！但他是真的爱我。”

　　果然是要分手。乔雅晴皱了皱眉，只不过不像她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有了新欢，而是因为不能和原配离婚。这样说来，大概是冯哲的原配在台湾听到了某种风声，所以向冯哲施加了什么压力？不管是不是真的相爱，冯哲隐瞒婚姻骗取吴素琪情感和身体都够可恶的，只可怜吴素琪，被折腾成这样，还注定不可能有名分。

　　想到这里乔雅晴轻叹了一声，吴素琪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又说：“如果只是这样，我也许会原谅他，因为我也不想拆散别人的家庭。可是……”吴素琪突然哽住了，抽噎了几秒钟，才又发出了声音：“可是冯哲却说，还是希望我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但生下来的小孩不要留在我身边；他还说，等这个孩子出生，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给我一大笔钱，然后将这个孩子带到台湾，因为他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生长环境，他的原配太太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孩子。而我们从此分开，我和他，和我们的宝宝都再没有任何瓜葛！可是我不要和我的孩子分开，我不要给他带走！”

　　毕竟是文学专业，虽然情绪激动，叙述也显得有些凌乱，吴素琪还是将这件事情说清楚了。乔雅晴听着，只觉得有些不解，难道真的像颜筱黛学姐说的那样，纯粹是因为家里没有男孙？可是如果仅仅这样的话，那么也有专门的代孕业务，虽然都在地下见不得光，但就连乔雅晴都知道它的存在，冯哲在大陆混这么久也不可能不知道。乔雅晴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专心地安抚着还在抽泣的吴素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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