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裙下

　　静谧之中的是两个人相撞的目光，带着酒意和莫名的情绪，刘韫不知怎的，一时间失了神。月色下的商移看着越发不染尘俗，可他明明做了许多掺杂了私欲的事，说了许多挑逗的话。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静谧，是从客舍的侧面发出来的。这处客舍只有他们三人居住，而道观里修行的道士们早早儿的就回去休息。因如此，刘韫想要起身查看，商移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并未用劲儿，轻声道，“ 殿下，别管那些了。” 刘韫却一直被敲门声扰着，她执意要走，甚至并未挣脱，商移便率先垂下了手。

　　商移颇为落寞的眼睛耷拉了下来，他没底气也没自信能留住刘韫。一声嗤笑从喉里传来，他叹了一口气，跟在刘韫身后爬下了房梁。

　　刘韫拉开门栓，只一缝的木门透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卫言。他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赤色的曲裾压着玄色吉祥纹的缘边，看着端方正直。可那素来镇定的脸上此刻却好似石膏像开裂一般，带着几分担忧和惊愕。

　　刘韫没想到卫言会来，忙拉开了门，还未说话，卫言便先她一步道，“ 殿下怎的在外面歇下也不与府里知会一声，夏棉急匆匆的跑来找臣，臣顺着守城兵士的指引才兜兜转转找到这儿。”

　　他的目光落在刘韫身后的商移身上，看见二人不算整洁的衣饰，心中微堵。刘韫思索片刻，“ 肯定是尹修没有派人去府里送信，天杀的！”

　　卫言叹了口气，刘韫扯了扯他的衣角，“ 莫生气，我知你担心我，这次是我错了。” 卫言的气一时间消了大半，可想到她和商移孤男寡女，还带着酒气，又都穿着便服里衣。一时间好似整个儿心脏掉进了陈醋坛中，一下便沉底不见了，至于下满腔的酸气。

　　他果然无法容忍任何男人出现在刘韫身边，他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一点，现在更加清晰的认知了这一点。

　　反观刘韫，她只当是被酒冲晕了头脑，压根儿没注意到卫言在这儿翻来覆去忽上忽下的在意和吃味，只顾着高兴他过来找自己。

　　她笑着朝商移眨眨眼，“ 商移，你说你是道士，算前尘知后事，可依我看我是言出法随，我心里想的，即刻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商移心也一沉，他勉强扬起微笑，难看的如同皱了皮的果子，“ 好，殿下说的都对。”

　　可在卫言看来，他们竟从一开始的互不对付，到现在也有了令他听不懂的秘密。他压制住翻涌的嫉妒，朝刘韫凑近了些，“ 殿下，臣深夜来此，只怕是 。。。”

　　不等卫言说完，刘韫便欢欢喜喜的拉起卫言的手，“ 你且随我进去好了。” 末了，她还扭头道，“ 商移，你也快去安置罢。”

　　没成想，商移竟拦住了刘韫的去路。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商移清了清嗓，“ 殿下，卫言到底是男子，只怕不妥罢。”

　　刘韫一怔，她其实有些担心卫言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拒绝自己，但一直忍着没说。而今商移却主动提了，她难免会有些忐忑。

　　可也许世事就是如此易变，也许卫言在没有威胁的时候还乐意克己复礼，总自我鞭策，不肯越雷池半步。如今在面对商移这个完美在刘韫审美点上出现的人，他又是一个在情事上心眼小，认定了就永远不变的人，卫言整个人都陷入了危机之中。

　　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宽容，甚至能看她移情别恋，只要默默守护就足矣。可当看她真正关注一个人时，卫言觉得自己和未央宫中等待皇帝垂怜的宫妃也没什么不同。可他竟然一点也不生刘韫的气，因为他爱她。他又认清了自己，这个容易嫉妒又自卑的可怜人。但卫言无所谓，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否认。

　　想到这里，他回握住刘韫的手，好看的眉眼带笑，弯成刘韫先前夸过的样子，“ 殿下身边没有人侍奉，臣也不安心，今日便这样吧。”

　　刘韫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她颇为震惊的看着卫言，“ 真的？” 卫言温顺的点头，甚至拇指还轻轻挠了两下刘韫的手背，“ 真的。”

　　狐狸精！这一定是狐狸精化成了卫言的模样。刘韫努力的分辨着，卫言半推着她，语气还是那样柔和，“ 殿下，莫要熬夜，明日该起不来了。”

　　他一路半抱着她的肩膀，极快的把她送回屋内。在关门的刹那，商移分明看见了卫言对他那挑衅的一笑，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商移也只是冷冷的一笑，转身后看见歪斜在房顶的垫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自是知道刘韫对卫言的情意，再见面的那次就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就是不信邪，明明是自己最先遇见的她，卫言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鼻尖一酸，心中发苦。不过，刘韫已经忘了他这个人，自是无所谓先来后到。商移又摩挲起那个箭筒，雕刻着金色兰花的地方已经有些模糊，他暗自拂去一滴泪。再看他时，仿佛方才为情所困，难过忧愁的痴情人并非商移，而是他人。

　　屋内，刘韫被卫言扶上榻，他半跪在地上，替她脱鞋。

　　“ 殿下又不爱穿鞋。” 他叹了口气，手中握着她的脚，细致的用温水浸泡的丝布擦了，“ 还踩了泥巴，像长不大一样。”

　　他一面净了手，正欲替她整理床榻，刘韫本就醉了，她借势环抱住卫言。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沁人心脾的梅香将她包围。她喃喃道，“ 真好，真好，就算是狐狸精变得，我也喜欢。”

　　卫言怕她跌倒，向前探身想要让她坐好。刘韫却歪歪扭扭的不肯放手，不知怎的，就成了二人一同滚了过去，抱在床上。卫言压着她，梅香更甚，像是要让她溺死在他的香气中。

　　“ 子寂，我方才在想你，你便来了。” 刘韫咯咯的笑着，满脸洋溢着开心。她的手挂在卫言的脖颈上，卫言能感觉她的指尖在摩挲自己的耳廓，“ 我喜欢你穿这衣服的模样。”

　　卫言眸色渐深，他喉结微动，“ 那以后日日穿给殿下看，可好？” 他腾出一只手，替刘韫整理乱发，“ 如果臣每日都这样陪在殿下身边，殿下是不是就不会去找别人了？”

　　刘韫有些迷糊，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卫言耳边，“ 我没有别人，只有你。”

　　说着，指尖轻轻碰触他鼓动的喉结上，微微弹的触感，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却明显感觉到身上人身形一滞，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殿下莫碰。”

　　“ 碰了会怎样？” 刘韫问道，卫言闭上了眼，沉默了一瞬，压抑住身体里的躁动，“ 会让臣，再也不肯放开殿下。”

　　话音未落，一个吻封住了卫言的唇。灵巧的舌也跟着伸了进去，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就这样意乱情迷。

　　这是卫言第一次接吻，他一开始还只是生疏的横冲直撞，并无半分章法。后来竟慢慢的体会到了奇妙处，又温柔绵长起来。

　　唇齿交融间发出令人脸红的声音，情动之时，本就渴望对方的两人更加投入。卫言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她的模样，或笑或怒，或哭或嗔，每一种情绪他都喜欢的打紧。空气被一点点剥夺，全身都浸泡在柔软的棉花中一样，窒息，沉沦，不愿离开。仿佛唇瓣是天然的吸引，就那样抓住了他裸露出来的欲望，然后一点一点的像是抽丝剥茧一般释放它。欲望，全是欲望，欲望占据了上风，理智被他第一次摒弃。

　　开关就这样打开，情欲缠绵如同洪水，席卷了整颗心和身，恨不能即刻就在这儿发生一切，来圆满多年的肖想和渴望。他压抑了这样许多年，也没想过会在明知刘韫爱自己的情况下，还是被醋意吞噬大脑，让偷偷期待过很多次的吻这样发生了。在这样安静的地方。

　　床帐内，气温缓缓攀升，耳边的呢喃如同风吟，细小却娇柔。他离不开这儿，弹软细腻的唇，带着甜香气味的口诞交换，也不觉得排斥。

　　卫言眼睛发红，盯着躺在凌乱床褥间的刘韫不吭声，可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他的迫切。刘韫眼神迷离，手缓缓的剐蹭着他因为动作而散开的衣衫，温热的肌肤触感，弹润结实的肌肉，慢慢下滑。

　　就在即将勾起腰带之时，她的手被按住了。卫言不能，他还是做不到在她醉着的时候做这种事。他知道，一旦做了那极亲近极暧昧缱绻的结合，她会自然而然的彻底属于自己。

　　但卫言要的从来不是这种属于，她爱他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无法给她庇护也是事实。

　　他还在喘息，停了半刻，方哑着嗓子道，“ 殿下，睡吧。” 刘韫看着他缓缓起身，又替她掖了被角，并未挽留。

　　却在他即将钻出床帐的一瞬，问道，“ 为什么？”

　　卫言一顿，“ 因为，臣很心悦于殿下。”

　　一句话如同巨石，砸出了千层巨浪。刘韫虽然醉了，可还留着几分意识。她只觉得脑子混沌极了，却极力的问，“ 那为什么？”

　　“ 先前推拒，是因为于礼不合，而今承认，是因为情难自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