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传下来的老婆

　　王主任很开心，他的得力干将回来了！

　　那天宁有唯从旧宿舍怀古回来后，看上去心情愉悦，说要结束外派学习，回来工作了。
　　王主任感动不已，不住的大力拍宁有唯的后背。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孩子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宁有唯但笑不语，想起在房间的时候，两人吻的终于分开，他伸出指腹擦过唐唯的嘴角。

　　唐唯抿了抿唇，开口：“老师，我表现的怎么样？”

　　宁有唯的指腹抹完唐唯的嘴角，又抹上自己的，笑笑：“在我的教导下，还不错，天赋不高但是听老师的话。”

　　“老师以后会接着教你的。”宁有唯又补充。

　　唐唯再次吻了上去。

　　人总在变，原本不感兴趣的也许会慢慢发现妙处，曾经不相干的会互相羁绊，已有羁绊也会断裂，但也许有一天又会重新相连。

　　三年前，宁有唯怀着抵触来到这里，本以为不会长久，却没想发展到今天这情形。

　　他的兴趣还是没变，还是喜欢秩序严明的机械，引擎轰鸣的刺激。但同时他也不再抵触流光溢彩的壁画经文，学会欣赏狭长的河西走廊。

　　其实，如果叫他选择，出于自己的偏好，他还是会回北京。

　　从厌恶转变为热爱无疑是美好的童话，但生活是生活，厌恶和热爱之间有太远的距离，宁有唯有所转变并不完全。

　　在两个选择的天平之间，是唐唯，在名为敦煌的一边放下了决定性的砝码。

　　“你真的希望留下来吗？”唐唯离开他的唇，问他。

　　宁有唯知道唐唯是什么意思，唐唯怕自己违背心意委屈自己留下来。

　　他收拢的自己的腿，把两腿之间的唐唯往怀里带了带，说：
　　“如果不是喜欢，我不会来；如果不是喜欢，我来了也会走。”

　　小情侣久别重逢，在房间里暧昧了一个下午，等到天微微黑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宁有唯原本想的很美：现在名正言顺在一起了，总算不用对着爱人的壁画自力更生了。

　　总算可以抱着睡觉了，真是…想想唐唯光滑的肌肤，红润的嘴唇，腰肢…真是…想想就刺激啊！

　　光是想想都有反应了，然后，就悲剧的发现——研究院，搬宿舍了！

　　研究院宿舍搬到了市区了，唐唯去不了那里，自己现在也不能在这住。

　　刚刚在一起的鸳鸯就被棒打了。

　　唐唯拉拉他的手：“没事，不急这两天，你先安顿好，把回来任职的手续办全了，我们再想办法。”

　　—
　　过了两三天，宁有唯把手续都办齐了。

　　这几天里，倒霉的小情侣就白天见面，晚上分开。搞得两人都憋着一肚子火回去，各自想着对方解决问题。

　　宁有唯：md，这和一开始有什么区别！

　　有的时候宁有唯觉得忍着干嘛，干脆就在房间里把事儿办了，却被唐唯撑着胸推开，在已经被封闭的旧宿舍里办事，似乎并不合适。

　　到了第四天，宁有唯拎着壁画颜料进了旧宿舍。

　　从兜里拿出一张稿纸，调好颜料，就开始对着壁画描补。

　　白色的笔刷填补上缺失的衣袍，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大腿的曲线。

　　由下到上，剥脱的色彩重新一块块的寻找到了原本的位置。

　　画到一半，唐唯听到动静出来了，惊讶的悬在半空。

　　唐唯一出来，墙上的壁画就消失了，宁有唯停下来笔，仰头看他：“钻回去，我接着画。”

　　“你……愿意？”唐唯飘下来。

　　宁有唯把笔丟回颜料桶里，抬头说：“为什么不愿意？把你补全了，我们不就可以想呆一起呆一起，想去哪里去哪里了吗？”

　　“可是……”

　　“可是什么？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不提出来呢？”宁有唯问。

　　唐唯偏过头，声音低低的，若有若无：“我不敢，我怕你以为我另有……”

　　“怕我觉得你另有企图？”宁有唯叹口气，接着道：“还是觉得，按照以前宁家人的做法，觉得我会不愿意？”

　　唐唯无言以对。

　　宁有唯拉住唐唯的手，把他扯近，道：“唐同学，你的宁老师那天是这么教你的，还记得吗？”

　　唐唯记得，他说：“与宁家无关，只因为他是宁有唯。”

　　说完，宁有唯把他拥进怀里，磨着他的耳廓，道：“好学生，真是好学生……”

　　唐唯把脸埋入宁有唯颈侧，半天没有抬起来。

　　宁有唯感受到颈部传来的濡湿，接着在他耳边说：“宁有唯是宁家人，但也是独立的。唐唯，你要知道，你的爱人，你的男朋友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濡湿感更重了。

　　终于，在几百年后，唐唯兜兜转转，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
　　在北京还是深秋时，甘肃已经入冬。

　　又是一场雪，和那一年一样大。不过，和那一年不同的是，两人不在房间里，而是在兰州黄河边。

　　宁有唯在工作上的效率实在令人赞叹，别人说他完全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每当听到这种夸奖，宁有唯总是向身旁的唐唯扫一眼，笑笑不说话，毕竟确实是两个人在干活。

　　得益于这份效率，宁有唯能找到时间带着唐唯出去玩。

　　他们骑着摩托，沿着连霍高速，一路过瓜州，入玉门，路过酒泉，行经张掖，最后来到黄河泥沙畔。

　　两人站在中山桥上，趴着围栏往下看。底下黄河混浊得粘腻，裹挟着黄沙汹涌澎湃，冲击桥墩，卷起激浪，几乎要沾湿桥上人的鞋尖。

　　天上密密麻麻飘这雪花，一落到河面上转瞬没了踪迹，黄河还是一如既往，不变一点颜色。

　　倒是黄河边的白塔山，落了积雪，银装素裹起来，和天边的雪花一起隐约起来。

　　唐唯突然想起了什么，戳了戳宁有唯的手臂，说：“宁老师，你那天那么火急火燎的把我补全，不会就是馋学生身子吧？”

　　那天宁有唯补全唐唯的壁画，唐唯重获自由，宁有唯就把他拐回了市区里的新宿舍，吃了顿荤菜。

　　宁有唯笑：“啊，是啊。难道唐同学对老师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唐唯无言以对，因为他自己那天也确实很主动，甚至好几次结束之后，都是他起的头。

　　两人转头，欣赏起雪景来。

　　半响，宁有唯开口：“不是的，唐同学。宁老师希望他能自由自在，不再孤独，不再困苦。”

　　唐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别的回应。

　　两人又欣赏起雪景来，中山桥上人来人往，可天地之间却静的出奇。

　　又是半响，唐唯伸手接住雪花，对宁有唯说：“宁有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我……”

　　唐唯没有接着说下去，宁有唯也没接话，只是听着。

　　“所以，宁有唯，请你在一息尚存之前，将我从墙上彻底抹去。”

　　宁有唯听得一惊，偏头看他。

　　唐唯把接住的雪花放进宁有唯手里，笑得恬淡。

　　宁有唯合拢掌心，应道：“好。”

　　宁有唯不同于宁家人，但还是属于宁家人。

　　他有宁家人的占有欲，却有别与他们的是，唐唯的意愿排在自己的独占欲之前。

　　因此，当唐唯的意愿和自己的占有欲达成一致时，他说——好。

　　唐唯经历过一代又一代宁家人，待宁有唯特殊又不特殊。

　　都是因孤独而开始的接触，但不同的是，他愿意在最后时刻，献上自己的全部孤独，满足宁有唯的占有欲。

　　雪还在下，白塔山又披上一层白纱，黄河还在卷浪怒号，中山桥上依旧人来人往，江中游轮去去回回。

　　天地宇宙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走。

　　两人的身影在桥上伫立良久，最后携手离去，没入桥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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