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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到这里,未的两个故事就讲完了。这两个故事里祂都只是像个背景板一样,聆听他人的愿望;但在祭司故事接下来的部分里,祂要现身参与书写这个结局。
未盘腿坐在海面上,祂蓝色的发尾和白色的袍脚随风飘动,垂到海里就化作了细碎的波浪。似乎是讲故事耗费了祂本就不多的精力,祂脸上的黑眼圈似乎又浓厚了几分。
祂半阖着眼睛,打量着陷入沉思的几人,眼睛渐渐合上,竟然小憩了起来。
四周寂寥无声,众人都没有说话。
林暮静静消化着这个故事,她跪坐在未的斜对面,身上的裙子被她规整的拢在身下,低头整理胸口上挂着的羽毛,把它压在那颗珠子下,免得被风吹飞。
顾雪靠在石滩的边缘,双手撑在光滑的石头上,一脸的百无聊赖。她的裙摆在海水上漂浮,水中长长的龙尾搅动着海面,带起层层叠叠的波浪,像是未的衣袍和长发的延申——或者说末这个神灵本身是这片海的延申。
极光之前也是以跪坐的姿势坐着的,但被乐静元念叨了两句会弄脏他的衣服以后,就学者未的样子,改成了盘腿坐。
祂坐在顾雪附近,摸着下巴可能在思索。
但也只是可能。
未其实不知道祂听懂了多少,毕竟祂现在其实也是时不时清醒一会的状态,只不过持续时间长了点。
毕竟极光仍然无法完全掩藏自己的思绪——不是指情绪波动下逸散而出,而是即便在心情平静的情况下,祂也时不时有心声泄露。
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祂还没完全稳定下来,更不要说,在未讲述这两个故事期间,祂的心声中夹杂了各种无关的事物,偶尔甚至会说出来。
……可以说是很不稳定、也很败坏未讲故事的心情了。
未几乎是强忍着没有和祂吵起来,并且深刻的理解了林暮和乐静元的艰苦处境。不过没有真吵起来也有钟莱的一份功劳:他总能很快的意识到氛围的不对劲,然后给未递上话头。
而这位大功臣现在则一手抱着两只膝盖,一手撑着头,他同样坐在顾雪的附近,偏着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完全是在想自己的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林暮耳中回荡。
她体悟着这两个故事,感受着众人的抉择、转变,思考着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
一段时间后,她忽然转头问钟莱:“你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朋友的愿望而牺牲自己,值得吗?
林暮没有刻意掩藏心声,极光他们都能听得到。
或者说甚她至故意放开了来说:她也想听听他们怎么觉得。
未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未也是极光的信徒,而且是和林暮、乐静元一样,比较特殊的信徒——祂自己也是个神灵。随意祂也能通过信仰之力和这几个人交流。
林暮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仍然盯着钟莱。
钟莱被她盯得有些发慌,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困惑的单音节,他知道林暮在等他的回答,但他确实不明白林暮在困惑什么,抓耳挠腮半天之后,只是迟疑地答了一句:“值得啊……这有什么好不值得的?不过是顺手帮朋友一个忙罢了。”
“没有什么好不值得的?”林暮同样疑惑的看着他。
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又看了眼未,咀嚼着他们刚刚的话,渐渐有些意识到自己对未和钟莱之前所说的“在祭祀上的打算”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但又说不清楚是在哪里。
极光似乎又不太清醒了,翻来覆去的用信仰之力传一些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咕哝,看来是不能从他那里得到解答了。
而顾雪看看钟莱,又看看林暮,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慢慢笑了起来。
她越笑越厉害,连肩膀都耸个不停,尾巴在海里搅动着,甚至拍打海面,溅起不少水花。
顾雪的动作太大了,有些水珠飞溅到未的身上,就像是滴入水面一般,融入了祂的躯壳,并在祂身上荡开了层层涟漪。
涟漪顺着祂的衣袍扩散到海面上,和顾雪的动静制造出来的波纹相撞,本来寂静的石滩响起了各种水声:与石头相撞的、撞入海面的、浪花互相击打的……
巨大的声响一直传到很远,水下的游鱼惊慌不已的四处奔逃。
于是未叹了口气,抖了抖衣袍,信仰之力铺展开来,水面迅速恢复平静。祂朝顾雪投去无奈的一瞥,问道:“你笑什么呢?别只顾着自己乐,和人家说明一下——钟莱估计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我又不好说。”
神灵悄悄钻空子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如果要把自己这也算不上多么光明正大的行为掰开了揉碎讲,未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顾雪举起了手,示意祂稍微等等,自己则又笑了一会才缓过来,咳嗽一声,问林暮:“你觉得钟莱要牺牲自己,许下让所有人都温饱的愿望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林暮下意识反问道,而后愣了一下,她似乎终于找到了问题出在哪儿,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摆弄项链,不再说话了。
顾雪笑得前仰后合,尾巴甚至差点拍到未身上,被无奈的神明用手拂开来了,
而钟莱也终于搞明白了误会出现在哪里,他先是看了看四周,怨憎之力再次在这附近扫了一圈又往回收拢,而后在未和顾雪好笑的眼神里放下心来,无奈地对着林暮解释道:“倒不是这样。我比不上那些人,没有心善到这个地步——这世界这么大,而我还没好好看过呢。
“到祭祀的时候我会加上‘现在’这个限定词,而在北方之城大部分人其实都已经达到‘温饱’的水平了,我只需要付出一点怨憎之力,而后未会用和以前不同的方式实现我的愿望。”
“是呀……如果杀掉所有人,这个愿望同样能实现。”极光也笑了起来,祂垂着眼睛,声音含着些奇异的蛊惑意味,祂继续道,“未,你真的没想过试试这样吗?”
未知道祂又在发疯了,回答的飞快:“没有。”
“哦,这样啊。”极光似乎有些遗憾,微微收敛了那有些妖异的笑容,转瞬又似乎想通了什么,笑颜再次绽放开来。祂轻声说,“那你对我许愿吧,我来帮你解决。”
祂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注意到所有人都用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他——包括未和钟莱,虽然他们是想要通过歪曲这个愿望的意思带走祭祀,但极光说的话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极光有些无措地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顾雪神色复杂地看了祂一眼,随口糊弄道,“话说乐静元应该也是这座城市里的居民吧?他住在哪?”
对顾雪来说,乐静元的名字像东川原的人是可以理解的——这玩意随时可以重新起嘛。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但是住所就不一样了:如果没有遇到顾雪的话,乐静元和林暮总是要找个地方住的,那他们打算住在哪?
极光没发现什么不对,愣愣地点点头,应了下来:“哦,我问问他。”
你愿意讲吗?
……我其实听得到。我要是不愿意讲的话就不会同意来北方群岛的,虽然可能最终还是要面对,但大可以绕路到东川原嘛,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李渊湛的故乡。
乐静元无奈的解释道。
或者我至少会和她说一声要自己准备屋子呀。
哦,这样。
极光有些委屈地抿了一下嘴,而后闭上了眼睛。
那你讲吧。
看到祂闭眼,众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倒不是对极光有多大偏见,只是这样聊天确实累,时不时就要被极光在混沌状态下的“奇异”发言吓一跳。
而乐静元仍然犹豫了一下,意识才渐渐上浮,乐静元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
他睁开眼睛,却感到后脑勺隐隐作痛,身上也硌得慌。
……刚刚没有立刻接手,无人控制的身体自然会向后倒。
乐静元叹了口气,撑着光滑的石头试探着借了几次力,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不容易打滑的角度,坐起来重新盘好腿,问道:“住在我离开北方群岛之前呆着的地方……就这么几个月没人住,应该不会有人搬进去吧。至于是哪里……未,你知道‘张枫’吗?”
未还来不及作答,林暮猛地站了起来,急促地问道:“你说张枫?你见过他?”
众人都因为她忽然之间的动作愣了一下。
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张枫。
最安然的居然是极光。
虽然没有人知晓祂到底现在是正常的,还是在被困在疯狂之中,但是林暮明白,无论如何,神灵是不能说谎的。
然后乐静元就看到,林暮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甚至比在西陵初次见面时,对极光摆出的脸色还要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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