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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56.
我不知道杨戬此时身在何处，什么时候能返回赌场，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去药材铺扫荡了一圈，随后就一直窝在客房里等着。
当然，用的是我从申公豹那里抢来的钱。——杨戬给我的五十贯我没花，毕竟是宝贝，怎么能随便就用。
算着时间，下一次毒性发作应该就是今晚。想到我上次疼到直接把元神放出来了，这次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估计还没等杨戬回来我就得被方壶神府的人抓了去。于是我索性熬了一大壶半夏秫米汤，兑了两倍的软骨散，然后在太阳西沉的时候屏住呼吸给它全喝了。
嗯，挺管用。
我缩在床上动不了，也就没办法弄出动静惹人注意了。然而我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巧，就在我疼到发疯却不能动弹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打开了窗户，混着月色落进了房间里。
我想看看那是谁，为什么有门偏偏要走窗，结果药物的作用太强，我此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通过对方的说话声认出那人就是杨戬。
他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坐在我身边的。只是突然感觉到鬓角处传来了一股微风，他摸了摸我的额发，然后迅速拉过我的手查看脉搏。
我不知道杨戬对脉象了解多少，毕竟我从来没问过他。不过想来他在金霞洞待过，就算不修医术也该知道这些。——正常的脉象应该是不浮不沉，缓和有力，节律均匀的。但我毒发后，那个脉搏摸起来就跟碰到震动的编钟没什么两样。
换医仙来估计都得立马把人摁住然后说别走我给你治，你让我发篇论文。
哦，论文是啥？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大概杨戬也从来没摸过这样的脉象，直接被搞懵了。我能听到他在反复唤我，语气很焦急，也能感觉到他在我手腕上摸了好几次，还换了个胳膊摸，随后站起来大概是去查看桌子上的水壶和剩下的药末了。
然后我听到了陶器碎裂的声音。
杨戬很快又返回了床边，这次直接把我从床上架了起来，让我挂在他的肩膀上，随后一只手贴在我的背后运起了九玄神功。
作为一个战神，他的灵气却意外地柔和，不带半分戾气。有点儿像夏日里被阳光晒得微暖的溪流，像轻柔到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微风，又像他曾经坐在船头吹出来的动听旋律。
至纯的灵气在我身体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带着我的指尖都暖和了起来。
虽然那毒还是让我痛的要死，但却没那么难熬了。
我奋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他身上的金色流光，飞旋涌动，漂亮极了。
57.
杨戬运了一夜的九玄神功，直到外面的天快亮了，我感觉到疼痛不再那么强烈，这才有精力开口说话，让他先把我放开。
他没有动，灵气仍旧在缓缓流淌。
“你睡着了？”我问。
“……没有。”他低声说道：“还疼吗？”
“不疼了。”
半晌，他收起灵气，把我放回床铺上，问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本想坐起来，结果试了两下手脚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估计是软骨散喝多了，到现在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于是我索性摆烂了，躺着把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说我不争气，本想带沉香回来认亲，结果却把那小孩儿给弄丢了，又因为这个碍事的毒，只能先回头找他，毕竟这个毒估计只有他这个过来人才有办法解。
杨戬让我别自责，说是他不好，当时在酒窖里帮我戴那根绳子的时候他就用九玄神功接管过我的灵气，也没发现我中了毒。然后又说，沉香的事情不怪我，可能换了他来也不会做得更好。
我听了鼻尖一酸，直接给他嘴捂上了。
这人脾气太好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
他眼神微动，把我的手拉下来捏了捏，一时间没说话，许是在回忆当年封神大战时的事情，随后眉头越皱越紧，看向我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担心：“我中过这种毒？申公豹是这么跟你说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千防万防没防住，还是被骗了。
那么那块石头呢？据说可以引路至申公豹住处的石头呢？
杨戬把我摁在了床上，起身代我把包袱拿了过来。
可等我翻出那块石头用灵气把它托起时，它却在我眼前碎成了点点光团逐渐消散，连个渣滓都留不下的那种。
我瞬间觉得怒火中烧，全身的血液开始往脑袋里涌。而仿佛是为了嘲笑我的愚蠢，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一低头，喷出一大口血。
杨戬反应很快，一手抓着我的胳膊防止我栽下去，另一手摁在我的后背上，把他的灵气又送了进来。
我皱着眉头趴在床边，就算没睁眼都能感觉到有光从我眼前流过。随后只是咳嗽了几声的时间，原本紧缩的胸口没那么疼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深呼吸了几次，意识到自己的下巴上还挂着血，刚想拿什么东西擦擦就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捂到了我的嘴巴上。
杨戬如同给哮天洗脸一样帮我把血擦了个干净，随后把帕子扔回脸盆里，问我感觉怎么样。
“……死里逃生。”
他让我休息一会儿，先不要想这件事。但脑袋这种东西它有时候就是不听话。我前面刚答应，可随即就开始担心沉香。
申公豹骗我离开又不让我去找他，自然是因为变故出现在沉香身上，否则他最开始就不会把我带上岛。可这究竟是谁的意思？沉香还是他？
我回忆了半天，觉得他最在意的似乎就是沉香能否劈开华山，甚至在我表示要给沉香身上加一道封印时，他最开始是反对的，理由是他觉得暴走能救命。
那华山和他有什么关系？山下有他在意的东西？那他又为什么自己不去劈，一定要沉香来动手？
我那么多天找不到沉香，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他做的手脚？
杨戬见我眉头紧锁，就知道我肯定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因而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担心。——既然申公豹要助沉香劈山，那他就不会威胁到沉香的安全。而既然沉香要劈山，那他就必须去找宝莲灯。如此一来，我们肯定能碰见他。”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是这个道理。想到沉香应该不会有事，一时间略松了一口气。
但我确实被申公豹那个老酒鬼骗得一愣一愣的，还在得知自己被骗了之后非常没有面子地喷了血。这件事我可不愿意认栽。而且申公豹是个大漏勺，没准会把我给沉香加了封印的事说出去。本来刘沉香那个别扭的小孩儿就因为杨戬是我外甥这件事跟我闹矛盾，申公豹这个时候要是再说提一嘴封印，估计在沉香心里我就成那种护着杨戬抛弃他母亲的屑姨娘外加阻止他救母亲的仇人了。
刚想到这里，我就把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喉咙里又隐隐地冒出了血腥味。
杨戬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随后摇摇头，将手伸向了我的后颈，在这里捏了一下。
我晕过去了。
58.
虽然知道杨戬捏晕我是为了我好，但醒过来之后我还是有点儿不满。——脖子很疼啊！起码打个招呼吧？
……
虽然我当时在气头上，可能不会同意就是了。
我睁开眼睛，刚想去找我那自作主张的外甥就看到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旁边陪我睡觉，也没盖被子没枕枕头的，敞着受了伤的天眼，睫毛在眼下画出阴影，鼻息缓慢且规律。
我的心又软了。
他睡着的时候我总是不忍心闹他起来。哪怕是在我以为他只是木二郎的时候。
但我是个记仇的便宜姨娘，所以我真心建议杨戬把我捏晕之后两只眼睛轮流站岗。——天眼看不见了就先放过它。
结果他大意了没站岗，所以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发现自己脸上多了一副河图和一幅洛书。
不是我说，长得俊的人就算脸上顶着河图洛书都很好看。
我没忍住，趴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哈哈大笑，他坐在床上对着我拿给他的小镜子颓废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放下镜子站起身，伸手把我从凳子上提了起来，施法把我变成了一只蓬松的小家雀。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用手指蹭了蹭我的脑袋，还把我给蹭倒了。
……
“雾草！！！杨戬！！！你不讲武德！！！”
他束冠，我薅他头发；他打水，我薅他头发；他洗脸，我仍旧在薅他头发。
但怎奈他发量浓密，薅那么十几根根本秃不了，时间一长我还掉了几根羽毛，给我心疼坏了。
于是我索性收起翅膀倒在一边开始装晕。
杨戬擦完脸一回头，看到我在挺尸，慌了，抬手就要把我变回来。可众所周知，鸟儿动作灵活，有翅膀，会飞。我这一身反骨就不肯让他称心如意，左跳右滚拍拍翅膀不让他抓我，然后钻进了床底下，躲在最角落的横木上。
这么小的地方，他杨二郎八尺身高想钻进来抓我怕是痴人说梦。
结果还没乐一会儿，一只白毛狮子猫就蹿了进来，一个飞扑，直接给我衔在嘴里把我从床底下捉了出来。
坏了，我怎么前脚刚中了招，后脚就忘了他有七十二变的本领呢？
一道光闪过——
不讲武德的杨戬把我摁在了床上，不让我跑。
“……恭喜发财。”我朝着他拜了拜。
“不用，够花就行。”
“寿比南山？”
“已经是了。”
“壮士饶命！”
“晚了。”
金色的流光在他手里凝结，然后直接砸向——哦，不过，不是这个发展。
他的灵气又在我身上转了两三圈才收了回去。
眼前的金光还没散，杨戬就突然压了下来。他很沉，又比我高太多，这一下直接给我压了个结实，就连胸口的气都跑出去了几丝。
可我哪里顾得上自己还能不能喘上气。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被我气晕过去了，连忙去拍他的后背：“你别吓我啊，杨戬！杨戬！你醒醒！”
身上突然一轻。
杨戬撑起身子眼含笑意地看着我。
“是你先捉弄我的。”
“……”
我理亏，是我不好，我投降。
他见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他有一个想法，问我要不要听。
“不要摸我的头，没大没小。——说吧，什么事。”
杨戬说，虽然他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但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那毒的气息。他自己练就了九玄神功百毒不侵，所以可以试着帮我把那毒带出来，我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九玄神功还有这种好处，只不过他说“带出来”，什么叫带出来？带出来之后呢？
他挠了挠头，说：“带到我身上，我来解。”
“你想都不要想。——万一你的九玄神功护不住你呢？”
杨戬挑了挑眉，说不同意也没用，他已经带出来了，就在我睡着的时候。
……
“先斩后奏是吧你这个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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