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无声

　　跟着目暮警官回到警视厅后，维里斯在他的安排下与其他几位技术警官一起开始调查。

　　他们重点关注维里斯所描述的对象，所有符合要求的身高中等、体型偏胖的成年男性都会让维里斯去辨认。

　　任务看似简单，但米花十字路口介于商场和地铁站中间，要一一辨认清楚是一个繁琐的大工程，等任务结束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

　　目暮十三走进技术室，朝一旁还对着电脑的技术警官问道。

　　技术员朝他抬手敬个礼：“警官，暂时还未有突破性进展。”

　　也就是没有什么发现。

　　目暮十三了然地冲他点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青年。

　　青年一边用电脑浏览着监控记录，一边用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等到自己走进去看了之后才发现他是在以车祸发生地为圆心记录附近出现的人的时间和距离。

　　忙了一下午没有结果，可青年脸上却没有出现类似于焦虑烦躁的情绪。

　　目暮十三看他就要点开监控重新开始一轮排查，上前一步拦住他：“维里斯老弟，我这么说话是可以的吧？”

　　他印象中这个青年是可以通过别人口型进行交流的，但为了避免产生意外还是提前问了问。

　　维里斯点点头示意可以。

　　“这边先放一下。”目暮十三指了指另一间办公室：“还需要你作为知情人的口供和笔录，鉴于你不方便，只需要用笔写下来就可以了。”

　　维里斯轻轻低下脑袋表示感谢，随后跟着他走到另一间办公室。相关的刑事人员朝两人敬个礼，递给他一本厚厚的上翻页记录簿。

　　“除此之外，楼下有提供晚饭的餐厅，如果需要的话可以下楼。”目暮警官指了一旁的楼梯间。

　　维里斯感谢地笑笑，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示意自己可以晚点去。目暮警官说了一声‘明白’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留给维里斯的是一个单人接待厅，他坐在接待厅的桌椅前，旁边站着一位文职员工，等待着他的笔录。

　　维里斯做笔录的时候，目暮十三回到了技术室，他刚一走进就看见一个一直在做记录的警官声色古怪地看向他。

　　“有什么事情吗？”目暮十三没有拐弯抹角地等他拖拖拉拉，直截了当地问他。

　　“目暮警官。”松下警员面露为难之色，但是在上司的无声的催促之下开口：“相关的监控记录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每一个有类似特征都做好标记反复确认…”

　　“不管推荐了几次，始终一无所获。”

　　松下小岛向上司提出质疑。

　　那个像一个刚入职场、没有经验的青年真的没有搞错吗？

　　他给出莫名巧妙的搜查范围，但现在始终不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他们在埋头干事的时候都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警官，现在我们都没有获得什么研究结果，会不会是那位专家最初的方向就搞错了，甚至这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件，是专家在国外接触了太多案件先入为主的产生的误判。”

　　他顿了顿，似乎在征得上司的认同，却没有收到意向中的反应。

　　“维里斯专家虽然经验丰富，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还处理过很多刑事案件。”松下小岛看着上司没有变动的表情，再接再厉：“但他终究没有在日本展开相关的研究，所做的判断都基于其他经验，换句话说，这个嫌疑人特征完全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想象。”

　　“现在维里斯先生马上要展开第三轮调查，事实上前两次调查都没有任何进展，这一次可能依旧如此。如果继续调查可能陷入了没有结果的盲区，要不然…”

　　先停下搜查吧？

　　松下小岛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他所提出的建议确实是他的内心想法。维里斯先生也许有着某方面顶尖的学术水平，但他现在提出的搜查范围仅仅是一个他个人的猜测。

　　他自己本身并不讨厌做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工作，只是在如今明知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浪费时间、投入警力在上面，不如把要涉及到的人力资源或者警备力量投入到其他确定的刑事案件中。

　　“我明白松下你的顾虑。”目暮十三先顺着他的话说，安抚了一下眼前的下属。

　　他们共事已经几年，自然知道松下小岛的性格。虽然他性子有些直，比较死板固执，对组里开设的心理学课程也抱有抵触和保守的心态，但他决不是好逸恶劳、懒惰成性之辈。

　　他之所以提出的这样的意见完全是因为本身就对维里斯所研究的犯罪心理存在质疑和不信任。

　　不过在了解到国际刑警部有一位来自英国的刑警要调来米花刑事部作为他们搜查组一员的时候，他就详细了解了他的过往经历和参与案件。

　　通过刑事案件总结报告，他发现了对方在案件中利用的犯罪心理学不是基于单纯的经验判断，而是同时考虑到统计学上的专业知识，结合数学和心理学、犯罪学进行的分析判断。

　　他把犯罪侧写的准确率提高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正式证明了犯罪心理学这一门学科在真正的刑事案件中提供的超高准确率，使得警务人员在办案过程中获得了一项强大的工具。

　　“但是事关一个生命结束的原因，哪怕只是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我们也不能轻视。宁愿多投入一些精力，也不要放过一丝丝可能。”

　　况且，维里斯并不是毫无依据的推论，他只是因为害怕错过搜寻嫌疑人的最佳时间，而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证据告诉他们。

　　“但是…”松下小岛感受到上司与自己意见相左的态度，急匆匆地想要反驳。

　　这个青年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目暮十三朝他做一个停止的手势，坚决地摇摇头：“好了松下，维里斯老弟已经去做笔录，马上我们就可以看到事情的一部分经过，你所表达的毫无根据的猜测马上就能知道其真相。”

　　“现在我们不应该因为觉得没必要就产生放弃的心理，在没有完全排除可能性的时候我们还要继续研究。关于放弃的事情…”

　　目暮警官板上钉钉：“暂时不要再提！”

　　“明白了吗！”

　　橘黄色衣服小胡子警官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下属，脸上是一副坚定不移之色。

　　“是！”松下小岛立正敬个礼，回复着目暮警官的命令。

　　目暮十三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拍拍松下的肩：“先和已经晚饭结束的组员换个班，吃完晚饭再工作吧。”

　　“我向你保证，事情一定会有结果。”

　　目暮警官这么朝秉持怀疑态度的下属保证。

　　紧接着一夜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维里斯说的那个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中等的成年男性任何踪迹。

　　维里斯揉了揉眼睛，一晚上长时间地盯着电脑屏幕使得他的眼睛十分疲惫，未曾休息的大脑也即将陷入宕机状态。

　　把文件关闭后，他双手放在身前，轻轻往后靠着椅背，闭上双眼陷入思考。

　　昨天上午送做毛利先生、小兰小姐和柯南之后，他就乘坐地铁前往米花大卖场替毛利先生购买冲野洋子小姐的线下公仔。

　　乘坐地铁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左右，这趟车程和每一站停留时间加起来大概是三十五分钟。

　　不处在上下高峰阶段，所以并没有很大的人流量。当他进入车厢后，所在的这节车厢只有一名年轻的女性。

　　害怕对方不自在，所以他挑了对方斜对面站着，也就是车厢内女子对侧座椅的另一端靠近车门的地方。

　　在第一站过后，上来了一名女性，对方手中牵了一个嘴巴不断开合着说话的小孩，看上去像一对母子，但更有可能是一对彼此认识的长辈和小辈，比如姑姑和侄子之类。

　　小朋友组织语言不按语序和逻辑，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他不能通过对方的口型理解意思，只能透过通明玻璃窗的反射看到最初那位年轻女性的不耐。

　　估计是在大吵大闹。

　　维里斯想。

　　随即收回了目光。

　　文静、活泼、谨慎、随性都是一种性格，并不存在什么更好什么更差。

　　小孩子不能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们所接触到的世界都是家长的塑造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通过模仿外界来内化一个形象。

　　除了极少数先天的性格障碍，很多情况下，未成年都像是一面镜子，照射出家长在没有家庭内部、没有社会外在约束的情况下的形象。

　　这也就是他更倾向于两人不是日夜相处的母子的原因。

　　那名年纪稍长的女性并不像是会在私下，与家庭关系中另一位扮演父亲角色的成员歇斯底里地相互谩骂、指责和攻击的人。

　　总而言之，不管是吵闹还是安静，这节车厢在几人互不交流的情况下，没有发生矛盾地往前行驶，直到第四站过后，一名穿着黑色棉质短袖，带着粗框眼镜的成年男子在即将关门的最后几秒，卡着关门的缝隙挤上地铁。

　　追上地铁后，他放松式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就重重地往维里斯同侧的座位一坐，拿出手机开始聊天。

　　维里斯草草地扫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开始发空自己的思绪，打发接下来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地铁上的广告是一个米花商场的餐厅，上面放了几张刺身和寿司的图片，图片看上去垂涎欲滴。

　　如果可以的话，等琴酒执行完任务回来，和他一起去吃吧。

　　维里斯这么想着。

　　只不过他的肠胃不太好。

　　之前某一次经历使得他长时间机体无法达到器官所需要的热量与营养，不仅留下了肝肾衰竭的后遗症，还会在日常生活中出现低蛋白血症。

　　而来日本之前还做了一直耽误着的胆结石手术，也就是他不能和琴酒一起坐云霄飞车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要陪琴酒回日本，他把这么多年从来没请过的假请了，并且近似于赌博一般的把阿多尼斯交给亚历克斯，恐怕一直无法从监狱还有另一件事务中脱身的自己，要一直把切除胆结石的手术拖到不能拖了为止。

　　阿多尼斯可以靠亚历克斯勉强维持着，为了某些原因他定期回一次伦敦就好，另一件事务要通过线上邮件的方式完成。

　　日本的通讯意见线路他不放心，想来想去动用了一直在日本筹划的部署，反复加密之后再发送邮件。

　　他的肠胃不太好的话，这些生料估计不能吃了，只能尝尝其他了。

　　有些遗憾地内心叹气。

　　他放空的思绪在不小心通过玻璃看到最后一位上车的男子的行为时戛然而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