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我成了第一天师

　　萧怀昭晚上换了身孔雀蓝的衣服，绑着护臂，腰封一束，身姿挺拔，容色-逼人。

　　季念念也换上那件月白绣双翼鸟纹的衣服，外袍松松系着，高马尾上彩绳顺着发丝垂落，绳尾串着玉珠，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肆意。

　　只不过这件外袍是后来补的，借给萧怀昭的那件，被他弄丢了。

　　她携带的燚阳剑依然用布裹了起来，萧怀昭已经托人打造一把剑鞘，现在只能暂时用布。

　　季念念还在想怎么找借口，萧怀昭已经淡定转身：“真巧，傅姑娘。”

　　季念念只好跟着转身，脸上挂起笑容，遮掩自己的心虚。

　　没想到傅宜蕊身边还跟着一中年男子，浓眉粗髯，颇有气势，萧怀昭对这男子客气道：“见过傅大人。”

　　傅元亮粗声笑了两声：“萧大人这次水神案办的真不错，陛下龙心大悦。”

　　萧怀昭疏离客气：“不敢当，运气好罢了。”

　　傅元亮走上台阶，拍了拍萧怀昭的肩膀，又指着季念念：“过谦了过谦了，这位想必就是威名赫赫的季执首？”

　　傅宜蕊比季念念还兴奋：“是是是，就是她！爹！她真的好厉害！”

　　季念念虚假微笑：“哪里，傅大人谬赞了。”

　　傅元亮诶了一声：“哪里的话，来来来，既然遇上了，咱们就一同吃个酒，我这也算是为咱们国之栋梁接风洗尘了，请——”

　　傅元亮示意众人往流觞园走，萧怀昭此刻也不能再找理由推脱，只好跟上。

　　傅宜蕊眼神晶亮地望着季念念，犹豫一瞬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激动，放开自家爹的胳膊，跑到季念念身边：“季执首，咱们一同吧。”

　　季念念点点头。

　　流觞园中小桥流水，彩色锦鲤在水中游曳，长廊边上挂着轻柔的绢纱，行动间带起的风卷起绢纱飘动，来往侍者侍女个个仪容不俗，整个流觞园好似仙宫。

　　季念念满目好奇，看见什么菜色都要看上两眼，侍者侍女们的穿着打扮，她也扫上一扫。

　　傅元亮有些看不上季念念这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季执首从何处来？”

　　“山上。”

　　“哪座山？”

　　“无名山。”

　　傅元亮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京城繁华，季执首好奇也是应该的。”

　　萧怀昭也笑了：“是啊，京城繁华，也培养不出一个像季执首这般的天师，的确令人感慨。”

　　傅元亮嘴角一抽，正要说些什么，傅宜蕊一听季念念从山上来，心中更觉得她是那种避世高人了，兴冲冲道：“季执首若是有空，我带你逛逛京城吧！”

　　季念念：“好，那就提前麻烦傅姑娘了。”

　　傅宜蕊摇摇头：“哪儿会，我这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哟，这不是傅大人萧大人么？正巧在流觞园见到了！”突然一男子兴冲冲地迎上来，身形瘦削，挂着山羊胡。

　　季念念在这男子靠近的一瞬间皱起眉头，这男子身上也有股臭味，傅之远身上的比这男子的味道淡很多。

　　这次连萧怀昭也闻到了，他眉头微微一跳，看了季念念一眼，季念念轻轻颔首，二人顿时明白对方都闻到这股怪味儿了。

　　那男子逐步靠近拱手道：“傅小姐，不知这位姑娘是？”

　　他见傅宜蕊与季念念靠得近，想来也许是闺中密友，所以先问了傅宜蕊。

　　傅宜蕊神色带上些小得意，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季念念，季执首。”

　　山羊胡顿时张大双眼，惊愕之后又露出喜色，连连朝季念念拱手：“季执首？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小人已经定好了雅间，不少天师都在，今日定了芙蓉蕈，不如咱们一同赏用？”

　　“芙蓉蕈？这东西如今炒到天价，你们还能订得到？”傅元亮眼神一亮。

　　山羊胡捋了捋胡子：“嘿嘿，小人不才，有些人脉，这才弄到些好东西，傅大人、萧大人、季执首、傅姑娘请？”

　　萧怀昭给季念念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二人决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山羊胡引着四人入屋，屋内已经有了十多人，天师跟其他人分坐在两侧，山羊胡一进屋子就立刻向同伴介绍：“诸位，这是傅大人、萧大人，傅大人令爱，这位……便是季执首！”

　　此话一落，原本喝酒聊天的天师们立刻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清丽的年轻女子身着双翼鸟纹月白长袍，双目澄澈，气质清明不羁，一眼便能记住。

　　但，这些天师只是打量，神色各异，并不激动，反倒是其他人激动万分地喧闹起来，什么年轻有为、气质不凡等等的赞颂不少。

　　山羊胡引着几位入座，季念念从堂中走过，这群人中间，也有几人身上传出味道，季念念眉头渐渐拧起。

　　这些被季念念重点看过几眼的人，心中一紧，暗道这季执首气势吓人。

　　天师们盯着季念念行动，时不时端起酒杯微微一抿，山羊胡见气氛有些凝滞，便招呼侍者速速上菜。

　　流觞园上菜的氛围奇特，侍者上菜先要唱菜，唱菜完便摆在中间的桌子上分菜，然后一一布给围坐在小几上的食客。

　　等到最后，侍者高喊一声：“上芙蓉蕈。”

　　众人立马望向那被二人端上来的大骨瓷盘，骨瓷盘上也不知是用什么雕成的假山，芙蓉蕈便一朵朵地摆在假山上，晶莹剔透的粉意丛丛叠叠。

　　桌子被特地移到了傅元亮跟萧怀昭面前，二位侍者将芙蓉蕈摆在桌上，季念念这才瞧见了芙蓉蕈的样子。

　　芙蓉蕈伞盖向上包住，菌褶如网，从菌杆到菌帽逐渐变得透明，在伞尖上汇聚成一团透明的粉，被刻意喷洒上的水珠更显晶莹。

　　取名芙蓉确实相得益彰。

　　山羊胡一脸得色，“这芙蓉蕈是我疏通了不少关系才获得的几丛，今日拿出来宴请各位友人！”

　　一片道谢声响起。

　　季念念看着那芙蓉蕈，拼命控制自己快要被熏死的神色，余光看了眼萧怀昭，他也忍不住用指节点了点鼻子。

　　这东西长得这么美，怎么这么臭？

　　关键是其他人怎么一副闻不到的模样？

　　傅元亮起身走到这盘芙蓉蕈面前，用一边侍者的剪刀拨弄拨弄，芙蓉蕈随着他的拨弄弹动，抖下不少水珠。

　　傅元亮点点头：“确实是芙蓉蕈，但是不太纯。”

　　山羊胡脸色一僵：“这般形貌的芙蓉蕈，已是上佳珍品。”

　　“没错，确实是上佳珍品，只可惜芙蓉蕈的优劣，还要看生长的地界，”傅元亮重新回到座位上，姿态闲适地喝了口茶，“你这芙蓉蕈产自何地？”

　　“这……”山羊胡神色犹豫，“我也不知，都是托人买的。”

　　傅元亮道：“这芙蓉蕈最有名的产地应该是夷阳州，但储存不易，往往需在产地炮制后，以干货送到京城来，如今……也不知京城从哪儿流出来的鲜货。”

　　下方座次中一人笑道：“还是傅大人见多识广，我们这吃餐饭，还涨了见识，不过这鲜货干货的，只要是芙蓉蕈，便都有效用吧？”

　　效用？

　　季念念立马竖起耳朵，萧怀昭眼神也瞟了过去。

　　傅元亮呵呵一笑：“咱们凡人躯体，吃这些东西，哪儿有什么效用，图个尝鲜罢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药膳滋补，讲究的是长期滋养，即使咱们是凡人躯体，用这仙丹最重要的一味灵材将养，不求别的，健康长寿总还是可以的吧？”

　　傅元亮但笑不语。

　　山羊胡打哈哈道：“嗐，咱们还是趁着食材新鲜，赶紧食用吧。”

　　侍者连忙将芙蓉蕈一一剪下，用玉筷夹起，一颗颗送入泉水中洗涤干净，然后放入滚水中迅速汆烫捞起，再分给食客们。

　　季念念盯着面前那盘芙蓉蕈，感觉汆烫后的芙蓉蕈臭味稍微小了点，但依然难闻，熏得旁边那些美味佳肴都难以下咽起来。

　　其他人都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芙蓉蕈送入口中，面上一片享受。

　　“这芙蓉蕈口感当真美妙，入口似乎化汁，十分鲜美。”一人感慨。

　　山羊胡也闭眼细品，口中慢慢咀嚼，而后才咽下去，眉头舒展开：“自然，这种山间珍品，难得啊……”

　　那人连忙捧道：“多亏了李兄才有机会用到这等珍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只不过傅家二人，还有季念念、萧怀昭他们四人，看着碗中晶莹的芙蓉蕈毫无动作。

　　山羊胡疑惑：“几位大人，这芙蓉蕈这种汆烫的手法，可是不合口味？虽然看起来无味，但是这种做法能最大的保留蕈的鲜美。”

　　季念念、萧怀昭沉默不语，傅元亮道：“李弟有所不知，咱们季执首避世修行，这类山珍恐怕不知用了多少，所以也不足为奇了吧。”

　　山羊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小人托大了，那诸位大人请便，若有什么想吃的，唤侍者布菜便是。”

　　山羊胡又跟几人交谈一番，便端着酒杯跟其他友人喝酒去了。

　　季念念本来腹中饥饿，但是被这芙蓉蕈整没了胃口，心里嘀咕什么时候这宴席才能结束。

　　傅元亮吃了几口其他菜色，朝萧怀昭还有季念念举杯：“二位，一路回京辛苦了。”

　　萧怀昭跟季念念共同端起酒杯，萧怀昭客气道：“傅大人客气。”

　　季念念悄悄伸手将装着芙蓉蕈的盘子挪走，拿起酒杯用酒香压一压臭气。

　　正低头间，阴影罩在季念念身前——

　　“季执首，我等敬您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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