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重山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临近八点，地图指示出一个地点，要求所有玩家前往，那地方看着不远，位置像是沈汕今天经过的广场北侧。

　　奶奶已经睡下了，沈汕不放心，还是在门上留了张字条，他在奶奶房间发现了书柜，奶奶应该是识字的。

　　他没进卧室担心吵到老人睡觉，把纸条字写的很大，贴在了老人有些破旧的白瓷杯上，老人有起床先喝水的喜欢，晚上在吃饭时奶奶劝他也养成这个习惯，但原主似乎一直没有接受。

　　沈汕的手覆在灯开关上，周围有蕾丝类装饰物淡黄色胶痕，上面盖着一层浅浅的灰，天花板上的灯底沉淀着黑色的钨，无息的生命隐匿在这里。

　　深浅棕色条纹的座椅上还有一层腻腻的柠檬洗洁精味道，浅蓝色的塑料凳子摞在一起放在靠墙根的位置，不锈钢盆边搭着一条黄色的皱巴巴的抹布。

　　天气似乎早已入秋了，路灯亮起，整个城市节奏明显慢了下来，路边一些小的摊贩像菌落一样密密麻麻团团分布在路边，一些中小学开始放学，期中考试之后的孩子明显活跃的多，远近处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沈汕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关玥和陈璐瑶，两个人在人设设定中是住在一起表姐妹，关玥戴了一顶红色的呢绒脑子和棕色格子围巾。

　　他们很自然的打了招呼，走近，沈汕听到有周漾说话的声音，声音出奇的清晰。

　　周漾身边有明显的风声：“你们走了吗？到哪里了？怎么我一个人也没看到啊。”

　　关玥撇了撇嘴说道：“急什么啊，现在才七点四十多一点，去那么早干嘛！”

　　周漾声音如在耳畔：“顺道的事儿嘛，那条街看着近走着远，中间有一个小学放学了被堵住了。”

　　陈璐瑶笑了一声：“算了算了，我们路上遇到沈汕了，要是迟到也是一起迟到，卢森的中学离得挺远的吧，我记得他们监完考好像还有个什么聚餐…”她裹了裹深灰色的围巾，把半张脸压在围巾里。

　　卢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出来了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哎呦那些老师…”他几乎是一路小跑从台阶上下来，身后的高层饭店灯光闪烁篝酬交错。

　　鹤玦身边环境听起来很嘈杂，像在也夜市一处：“就我一个没吃饭么？不急的话我先吃个饭…钱转过去了老板！”

　　商铭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白色的塑料餐盒似乎要被溢出来的土豆丝压瘪：“吃吧吃吧，我还没从火车站出去呢，卖票的吃这么好还有红烧肉…”那边传来扭开矿泉水的声音“瓶装水水还免费直接拿，真好…”

　　周漾顺势坐在路灯下的一处长椅上，伸出手象征性地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把外套的帽子扣上拉索拉到顶：“得…”

　　周漾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哎对了，璐瑶姐你刚才说遇到谁了？”

　　“？沈汕啊。”

　　周漾一拍手：“今天一天都没听到他说话，该不会没连上这个系统吧…？沈汕你听得到吗？”闻言陈璐瑶侧目，看着一脸茫然的沈汕。

　　关玥有些惊讶地探出头问道：“不会吧…”

　　沈汕微微皱眉，语调中带着不解：“什么…？”

　　关玥抬起左手演示了一下：“就是有的时候打字不太方便嘛，在副本里沟通可以这样…直接说话所有人就能直接听到了。”

　　光玥伸手握拳掌心向下，三秒钟后她手边出现一层蓝色的光，她张开手想左旋了半圈，副本内游戏玩家的名字显现。

　　“这个东西是我们偶然发现的，不然如果大家分散的话像微信聊天一样打字太麻烦了而且有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要停下的话反过来就行，还可以单独选中……”关玥照样子反向操作了一下，嘈杂的说话声一下子消失了。

　　“喔…好神奇。”沈汕有样学样地做了一遍，“谢谢。”他轻轻扬了扬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地笑意。

　　关玥摆了摆手，风声簌簌，她迅速把手插进兜里：“没事啦没事啦…咦好冷…”她打了个寒战，加快了行走的频率。

　　周漾抬头看着路灯，浅黄色的光就算直视也不会觉得晃眼睛，枯黄干瘪的落叶被风从树枝垂落撞在他身上，身后与楼齐平的树叶嘶哑地摇晃着，死亡着。

　　他伸出手拿起那片几乎要卷进他衣服里的枯叶，棕黄色扭曲成一团，不知在哪里了磕碰过有的地方已经破碎，小小的一坨缩在他手机，像干瘪的老鼠头。

　　周漾把叶子捏碎，碎片散进空气里，打着旋隐匿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

　　地图真正指示的地方是一片废楼，看上去废弃没有多久，裸露的土壤只长出了一些低矮的小草，这里有一大片没有拆除的低矮门市房，有些牌匾还在，有些玻璃门只剩破碎的边角。

　　各种小零食包装袋七零八落地驻留在这里，踩扁了的矿泉水瓶和啤酒瓶被拾荒者堆在一起，草丛里甚至还有一只破旧的白色布鞋。

　　废墟是宣告这里曾经有人的诀别书，肆意的杂草是后来者建立新世界的序章。

　　几人陆续在八点之前赶到了，正当几人不知从何下手之时，电子音久违地响起。

　　“这里是万明茜奶奶生前的居所…这里，是日月交替的永夜之地…”

　　“请各位寻找线索…抓住真正的凶手…十四岁的少女在至亲死亡后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主线任务1：找出真凶。”

　　“附加任务：为野草立下墓碑。”

　　所有人的腕表同步亮起：

　　【万明茜，14岁，一岁时父母离异被判给父亲，父亲在外打工，长期奶奶一起生活一年前奶奶因病去世搬来和父亲居住，父亲去世两月后离奇失踪】

　　“请各位玩家在三天之内完成主线任务1，任务完成，则全员进入下一阶段，任务失败，系统数据将被抹杀，最后一位幸存者可离开副本。”

　　“祝各位游戏愉快————”

　　风声愈烈，乱蓬蓬的枯草彼此摩擦，远处依稀有一些还没有拆除的平房尚有一丝光亮，单薄的蓝白色路灯格外稀疏的排开。

　　商铭有些意外，表情僵住，眼睛无目的地盯着空气：“什…不是…抹杀？什么意思？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

　　沈汕想起在雾花山中系统的话：

　　“游戏规则说的是要遵守游戏规定才能保障玩家生命安全，按照规定是应该完成游戏任务，不完成任务…相当于违反游戏规定。”

　　卢森闻言更加诧异，鼻子两侧的肉抖了抖，声音听起来比商铭更高一些：“啊…？这不是骗人吗？那…不是…”

　　有人听过这些话，有人没有，这明显预示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至少要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实现愿望。

　　陈璐瑶眨了眨眼睛，也有些局促地把手从外套兜里拿出来攥了攥，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先走吧，这是两星副本，第一个主线任务应该不会很难的，抓紧时间…”

　　关玥的声音小了很多：“对对对对对…外面冻死了快走吧……”她附和着陈璐瑶的话。

　　沈汕扯了扯帽衫的，边缘线剐蹭了一下他的脸颊，他跟着他们走了过去，走过时能明显感受到□□枯草的阻力，几个人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谁都明白不能在这种时候拖后腿。

　　卢森走的和大家分散了一点：“这里原来应该被征用住户都搬走了，但是后来资金不足再加上内部不和没有开工。”

　　他身后出现一行浅蓝色的字：

　　【玩家｛卢森｝技能触发成功】

　　“但是这个小姑娘他们家是在这之前就搬走了，这里人大批搬走是一年前的事儿…她们家的房子…应该是这边一带。”

　　周漾：“你怎么知道的？”

　　“监考…那帮小孩天天聚在一起聊聊聊啥都能说出来的，我想打击窝点一样一堆一堆拆开，附加技能就是这个｛耳听八方｝。”

　　“我能知道一些事情的初始信息，比如这栋楼什么时候建，谁和谁吵架的原因之类的，不过不多，显示到我这里就两三行。”

　　商铭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老卢啊你就庆幸吧，我的技能是让能追查活人的一部分行程，在这个世界显得格外鸡肋…”他打开腕表界面，最上方的【猎犬嗅觉】四个大字格外明显。

　　根据商铭的线索他们找起来并不费时间，那是一间红顶平房，房子还算完整，只是丛生的杂草让这里看起来很像废墟，灰白色的墙裸露出像肌肉一样的红色砖瓦，玻璃已经被不知道哪个熊孩子打碎了，细细碎碎撒了一地。

　　关玥站到了门前，风声渐小，她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钢铁门，巨大的咯吱声把靠近的人都吓了一跳，她的手顿在空气里，下意识地往后躲。

　　屋里一片漆黑，窄窄的过道里堆放着什么东西，两侧的房间房门紧闭着，棕黄色的木门上还有破碎的红色塑料窗花和层层叠叠的痕迹，月光明澈地从一侧渗进来。

　　关玥声音弱了下来，有些紧张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们，黑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问道：“我不太敢…这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周漾踏着枯草走了过去：“我来吧，我的技能应该可以用上。”

　　“什么技能啊？”

　　“如果我不去和npc发生眼神接触并且静止的话，npc就注意不到我。”他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字。

　　【默默无闻】

　　对任意npc可触发三次，可屏蔽与一切非玩家角色的接触。
　　触发条件：
　　1.玩家不与npc发生接触（详情点击）
　　2.玩家需保持静止状态

　　周漾笑着摸了摸头发，转身走了过去：“我当时还在想这个技能有什么用，终于找到能用的地方了，我闭着眼睛进入如果有东西你们应该能看到…”

　　他伸手把门拽到最大，刺耳的声音震的周漾身体一顿，关玥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着他，三秒中的寂静之后，重物掉落倒塌的声音突然传来。

　　【玩家｛周漾｝技能触发成功】

　　血红色的字体在他身后显现出来，映入屋外人的眼帘，所有人顿住三秒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外跑，周漾听到声音回头，技能效果消失，在他身后站在门边的人突然回头盯着周漾，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孩子的脸，单薄的身体似乎正飘在空气里。

　　月光从她身后打进来，周漾看不清她的脸，风不合时宜地吹起，她身上向下流淌的液体痕迹在月光下泛出杏白色粘腻的微芒，浓重地腐烂味几乎占据着周漾的鼻腔，直直地贯穿他的头颅。

　　“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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