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幻游戏里肝数值

　　厚厚的暗红金纹帘布后面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手，那只手接过银色兑奖券，在上面盖了章之后又草草扔了回去。

　　“自己去抽，下一个。”帘布后面一定是一个老人，他的声音里像是结满了久未清扫的蜘蛛网，灰尘堆积。
　　他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没睡醒一样，这让他听起来一直都是没精打采，间或还夹杂了一丝半梦半醒之间被人吵醒的暴躁。

　　地板正中摆着一个和柜子一样高的花瓶，瓶身上是穿着黄红服饰，笑脸滑稽的小丑。排在最前面的法师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把手伸进瓶口里，他在里面掏了掏，好一会儿才摸到了什么似的抽回手。

　　紧握的拳头离开瓶口，摊开掌心后一抹游溢的流光从他的指缝间飞出，钻进了帘布后面。
　　老人宣布奖品：“免除委派任务的机会一次。”

　　一脸紧张的抽奖法师立刻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欢呼声，非常不顾形象地手舞足蹈起来，其他人纷纷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他们纷纷低声发出了如下的言论。
　　“这个奖是最棒的一个了。”
　　“真好啊，我也想抽中这个。”

　　嗯……玩家算是看出来了，在祖瑙塔里，委派任务真的是非常不受欢迎啊，怕不是塔里的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是恨不得一年不出一次门的重度宅男宅女。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幸运儿身上时，下一个法师将兑奖券递了过去。然而，帘布后的老人没有伸手来接，恰恰相反，一股飓风猛地从后面刮出，帘幕鼓起掀飞，露出其后一片吞噬了所有光线一般的黑暗。风啪的一下把门吹开，驰向屋外。

　　和风刮走的除了一地尘埃，还有刚刚那个兑奖的法师，他被毫不留情地踢出了屋外，伴随着一阵碰撞声传来的还有令人牙酸的惨叫。

　　飓风平息下去，帘幕微晃，藏身其后的老人“哼”了一声：“说了多少次，不要想着把使用过的劵复原之后二次利用，真以为想办法把那个章去掉了我就认不出来了？”
　　屋子里所有人顿时安静如鸡。

　　之后所有兑奖的人都特别自觉乖巧地排好队，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还有几个人趁着没人注意猫着身子偷偷溜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西比尔排的位置在队伍的尾巴，一群高个子的成年人里面插进来这么一个小豆丁实在很显眼。这里的法师不少都认得她，知道她是劳伦斯带着的那个女孩，有几个大姐姐颇为和善地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让她排到前面去，都被她礼貌地道谢以后拒绝了。
　　那几个大姐姐不仅一点没生气，反而露出了乐不可支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是的，每一个都上手了。

　　玩家听见背景音里她们围在一起一边悄悄看着西比尔，一边嘀咕着什么“小正经”“真可爱”之类的话。
　　她也觉得自己的角色很可爱，玩家盯着建模想，她也好想捏一捏西比尔的脸啊。

　　等到西比尔兑奖的时候后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递过兑奖券，站到那个花瓶前，认真看了看它才稍稍踮起脚把手伸进去。

　　那里面的感觉很奇妙，她无法摸到任何有实体的事物，这使人不由怀疑瓶内是否空空如也。然而同时，她能感受到带着温度的气流从手背或手指间飞快地流窜过，像是无数条相似的，水中摆尾游弋的小鱼。

　　不，它们并不都是一样的。
　　在她的感知里，这些气流的温度有着微妙的差距，有的与小动物温热的皮肤相仿，有的仿佛在日光下暴晒过的石头。

　　西比尔跟随直觉朝着最灼热的那尾“小鱼”探出手，抓住了它。

　　将手从瓶口抽出后，一抹光芒璀璨的流光从她的掌心跃了出来，嗖的一下钻进了帘布后面。

　　玩家正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看自己的手气怎么样。结果，流光进去后里面良久没有动静，就在人们产生疑虑，比如那老人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帘布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连锁的噼里啪啦的砸落声。
　　像是什么东西不小心倒了一地。

　　“谁把这个当作奖品放进去的？”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帘布传来。
　　他听起来终于不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装模作样地轻轻咳嗽了两声：“抽奖的那个，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所有人刷地一齐看向西比尔，而她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不是之前飓风刮起帘布时一窥所见的一片漆黑，帘布后面的空间是一个不大的小房间。被放在地面的烛座上有一截短短的蜡烛，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各种各样的杂物满满当当地塞在房间的每一处空隙里，使得这里简直像一个荒废许久的杂物间。
　　被小山一样的杂物簇拥在中央的是一个摇椅，西比尔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它。忽然，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脑袋从里面冒出来。

　　他讶异地“嗯”了一声：“塔里什么时候有这么点大的小屁孩了？”
　　是之前听到的那个老人的声音。

　　还没等到西比尔回答，他就又甩甩头，自言自语道：“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

　　他费劲地从摇椅里面翻出来，顺着杂物山小心翼翼爬下来。

　　西比尔这才看清老人的模样。
　　他的个子很矮，甚至还比不上九岁的西比尔。这让她不由有些怀疑他之所以把椅子摆在那么高的地方，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本身的身高缺陷。
　　咳，这么想好像有点不礼貌。

　　除了异于常人的身高，他的样子也很奇异。脑袋扁扁的，上面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肤色暗沉，皮肤像皱起的纸页，鼻子很长，尖端弯弯地勾起。

　　玩家总觉得他这副外貌看起来很眼熟，思考了一会后恍然大悟地指着他：“霍O特人！”

　　老人完全没听懂这个词，他皱起眉头：“什么玩意？我是矮人！”
　　他眯着眼打量了西比尔一会，手指间捏着一抹不停挣扎的流光，指着它通知说：“瓶子出现了故障，你抽的奖是有问题的，得重新换一个。”
　　西比尔摇了摇头。

　　“我可是好心才给你换的，不然你这次机会就直接废了。”他竭力劝诱，想让西比尔改变心意，“你想换什么都行，材料，卷轴还是魔石？我偷偷把奖池给你看一眼，你可以随便选一个……唔，也许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玩具比较有吸引力？那爷爷给你买一整套玩具套装？”

　　“不要。”西比尔一脸乖巧地说，“爷爷，徇私作弊是不好的行为，抽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请您把我抽到的奖品给我吧。”

　　年老矮人端着的慈祥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玩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又不傻，很显然她抽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奖，这个老头老大不愿意给她兑奖，想要仗着小孩懂得不多，骗她来赖账呢。

　　老人在心里骂人，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好骗啊。这是他想给不想给的问题吗？这个奖能兑出去问题才大了，他的心头都在滴血。
　　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好吧……这个奖从来没有人抽出来过，所以我也没有，但我知道谁有这个奖品，我告诉你他在哪，你自己去领奖吧。”

　　西比尔静静地看着他，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怀疑”两个字了。

　　老人却不管她的反应了，一边哭丧着脸唉声叹气，一边不顾她反对把她往外面推：“这个我真的兑不了，兑不了……别为难我一个苦命人啦，去找别人吧。去去去。”

　　西比尔眼前一闪，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不知道哪个楼梯口，手里塞着一张纸条。

　　她定在原地站了一会，决定先按纸条上的提示去试试，要是找不到，就回来再找他算账，总归她知道路线——嗯，她还是知道要尊老爱幼的，到时候一定下手轻一点。

　　而另一头，把西比尔送走的老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剩下的几个法师早就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一边，等了不少功夫了。

　　“今天到此为止，都回去！走吧走吧。”老人不耐烦地关门送客，对于不甘心离开的几个人直接一套飓风召唤术踢走。

　　终于屋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爬回到摇椅里，那抹流光还在他的手心里。他捻了捻，流光化作一行文字投映在了半空。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一般收回了视线，摆摆手，光字碎成一粒粒飘散消失。
　　“怎么可能有人抽出来这个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慢慢向后倚靠在椅背上。

　　但躺下还没两秒，他猛地站起来，急忙跑出帘幕，拍着花瓶把里面的流光都倒了出来。
　　他得把奖品都检查一遍，不然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可真要心疼死了。

　　检查完所有的流光，确认没有问题后，老人彻底放下心来。

　　他拍了拍胸口，看着花瓶，脸上渐渐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要不要把奖品的概率再调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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