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一周后身体痊愈的我出院，陆临清却没有露面。来的是我父母，他们全程阴沉着脸色，不由分说地就将我接回到自己家中。期间，我几度想问“陆临清怎么没来”，都被他们用眼神强行制止。

　　刚进家门不过一个时辰，陆临清父母，也就是我如今的公公婆婆来了。他们提着一大堆的探望礼品，从见面开始殷勤的笑容就未从脸上离开。

　　不论子女间的矛盾如何激烈，面对稍长他们几岁的亲家不间断的恭维逢迎，我父母也没办法始终摆出一张冷硬而不近人情的面孔。掠过最开始的尴尬漠然，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软化态度。斟茶、果品，该有的待客礼节一项不少。只是面上的神色，多少还透着淡淡疏离。

　　“亲家，真的对不住了！本来大喜的事情，却让蔓蔓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身体也跟着垮了，临清绝对难辞其咎。不过亲家你们放心，我跟他父亲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以后，他办事绝对不会再敢这么不计后果。”

　　“这倒是其次。况且蔓蔓也跟我解释过了，她这次住院，不能怪到临清身上。所以我跟她爸爸自然不会揪着这件事儿不放。我们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临清那个前女友。还有，她搞出来的那个孩子。你们到底要怎么给我们交待。

　　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件事临清也是受害者，但最无辜的还是我们的蔓蔓。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刚结婚，难道就要给人当后妈？这要把她置于何地？”

　　面对我母亲的指摘，公婆两人赔着笑脸全部照单全收，没带一丝不满和气怒之色。看得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偷偷递出几个眼色，示意爸妈言辞控制些。

　　“是的，是的，我们也想不到赵婷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些天，我跟临清爸爸，还有临清，一直在跟赵婷他们家交涉，一定会将孩子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我们也不会容忍蔓蔓受委屈的。

　　只是赵婷现在一直躲着我们，她的父母也心灰意冷地放弃了。我们只能大海捞针似的找她，时间上就有些迟缓。但亲家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弃的。等找到赵婷，一定说服她把孩子打掉。”

　　坐在两方父母中间，总感觉插不上话的我，只能安静地看着他们互相交涉，甚至隐约还有“两军对垒”的阵势，内心不禁感慨万千，暗叹到真是世事无常啊！

　　不满一个月之前，我们几人坐在一起时，还在喜庆和谐地商洽着婚礼的各项举办事宜。这才过了多久，再相处时已经完全不似旧日模样，看得人唏嘘不已。

　　而且赵婷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出现得越频繁。越是在不断提醒我，过去季朗的伤以及未来陆临清的刺。总之，反反复复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如若不是父母觉得我刚出院身体还虚弱，属实想找个陌生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将养修复醒来后就漂浮不定的心神。

　　“好，好，我们肯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的。只是亲家，能不能让蔓蔓搬回去住啊！新房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差给小两口住了。老让他们这么分开，也不太像回事儿，对吧？”

　　“不行。”

　　谈了大半天，尽管公婆两人几度迂回铺垫后，才将来访目的委婉地点了出来，却还是被我的父亲一口否决，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这件事不急，等那个孩子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我们再谈。”
　　“是啊，万一那边你们谈不下来，那我们两家的亲事…。唉，也就难办了。”

　　父母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难得的强硬，表面看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过细想他们背后的顾虑也情有可原。毕竟，即便如陆临清父母所说，千辛万苦找到了赵婷，大概率也是说服不了的。

　　她都可以决绝地作出那么疯狂的行径，如果简单一两句话就轻言放弃，那才真是天方夜谭。况且赵婷目前本就有心躲着，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找到她。又或者找到时，孩子已经将近临盆，更或者已经出生。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可谓极大。

　　一个如此极端不可控的变数，事关我的后半生，没有见到确定的结果前，他们是绝对不肯轻易妥协的。对此推己及人，陆临清父母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且无从辩驳的。可眼看儿子两头焦头烂额，他们又做不到袖手旁观。但凡有一丝希望的微光，也想要拼命抓取。

　　因而说服无果的公婆，虽早有预料，但也仍是不想轻易放弃，各自都借着喝茶掩饰脸上讪讪之色。闷声沉默了半晌，我的婆婆又将期待的目光，投注在了始终缄默的我身上，试图用感情牌，撬开星点可能。

　　“那，也要听听蔓蔓的意见，对吧？蔓蔓，你跟临清那么谈得来，又是新婚小夫妻，舍不得分开的吧！其实，今天他也想要亲自接你出院的。但是，因为赵婷的事情，一直没有处理清楚。又碍于对你父母的承诺，所以才不得露面的。

　　可他很想你的，我跟你公公都能看得出来。只是如今，遇上这种倒霉事，他是既愤怒又害怕。就怕万一你对他彻底失望了，那他就真的塌了心了。”

　　唉，迂回来迂回去，矛头最后还是丢到了我这里，接也不是丢也不是，棘手的很。如若满足了公婆，势必就要伤了自己父母的心。可生硬的拒绝，又让我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对于陆临清，我依旧是相信他、欣赏他，甚至是依赖他的。偏偏难办的是，陆临清如今又不只是陆临清。无论情不情愿，只要那个小小的胚胎存在，他的后半生就会被赵婷绑住死死的。

　　凭心而论，我同陆临清之间有一定的默契，不该也不会在乎他过往的感情经历。换个其她人，我或许都可以勉强接受。但赵婷实在太疯狂，行径也太不可琢磨了。被她绑住，几乎就相当于给自己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不待何时就会将人炸得面目全非。

　　所以，我犹豫了。对陆临清，也对与他曾真切展望过的未来。

　　置身于两旁暗中较量的期待目光中，我委实难做。本来就混沌滞涩的脑袋，因着这般，又多了一种煎熬。再三斟酌后，抉择不下的我只能采取“拖字诀”了。

　　“爸、妈，很抱歉，这件事我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至于赵婷……，我不是绝对不能接受，可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和。”

　　话里留出的余地，终究是没有彻底打破公婆的希望，令他们很是欣慰，忙不迭地点头应道，“诶诶，好好，蔓蔓听你的，只要你不对临清失望就好。事情都会解决好的，我跟你公公也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你想在爸妈家休息也没关系，那就好好地养养身体静静心。但就是有一件事，算是我跟你公公求你了。

　　如果可以，见下临清吧！他的状态真的很不好。我们也很担心他，他也担心你。但跟我们，他什么都不肯说，全都憋在心里。”

　　边说着，陆临清母亲边谨慎观察了下我父母的脸色。眼见他们的脸色只是略微露出不虞，并不曾出言阻止，才算安了心。

　　“好的。爸妈，我会找个时间见见临清。还有，你们也不要太担心，要注意保重身体。临清一向处事沉稳，自己又经历过许多，你们放心吧！这些事，他都能看得开的，只是眼下会焦灼一些，都会好的。”

　　我的宽许，大约是公婆两人遭遇近段风波以来，吃到的唯一一枚“定心丸”。不枉上门来一番唇舌佯笑，总算换得儿子的后院稍定，也让他们收获到些许成就感。

　　人一放松，压制的激动情绪就趁机翻腾了出来。老两口眼眶抹去强撑的笑脸，抓着我的手，含泪哽咽道，“辛苦你了，蔓蔓，我们临清幸亏遇上你，又大度又懂事。否则，今天还不一定得乱成什么样子。日后等一切解决了，我们会好好补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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