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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昔彦逃出宅院才知落下了衣裳,不便折返回去取,只得惊魂未定地先回时府。刚才他是不得已扎伤谢允逢,项链未到手,激怒此人非良策。可他不是时添,无法接受与一个男人行亲密之事。
沿街热闹的吆喝声于他再提不起丝毫兴致,将近晌午,饭庄酒肆的酒香四溢醉人,昔彦低垂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府上走,只得找个理由应付时添。
临近时府,他拐进一条青石巷口,在墙角抓了把泥灰抹在额角,又将灰布长衫的斜襟领口扯乱,这才快步走去。
时添在勤勉斋候着,昔彦进门便打着哭腔道,路上遇到抢劫的匪徒,取的衣裳及剩余银两全被劫了去,他额头还挨了一棍,昔彦两眼含泪,脑袋快低至胸口。时添摆摆手,罢了罢了。
昔彦知道时添根本不缺衣裳,他奢华的紫檀衣柜里满满一柜子崭新长衫,时添三天便要做一套新衫,不过是找借口会谢允逢。昔彦打心底替他不值。
午膳时分,昔彦作为贴身仆从站在桌旁随时听候主子差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下人们说起二少爷个个摇头。
“这党参乌鸡汤是谁熬的?”时添刚舀一勺送进嘴里,噗一口吐出来,将骨瓷汤匙砸进盛汤的镶蓝花瓷碗中,陶瓷餐具触碰发出清脆响声,碗中汤汁溅落在桌上,“乌鸡腥味去的不够,这是猪食吗?”
昔彦身旁的仆从立即上前致歉,“二少爷,小的这就让厨子去换。”
“撤了撤了,饭菜全撤了!该厨子以后不用再来时府。”时添嚯然起身,满目怒意,手指了指昔彦道,你,跟我来。
昔彦快速跟上他,时添走到寝卧门口,让昔彦在门口候着,昔彦等了会儿,见时添换了身下人的灰布长衫出来,头戴一顶褐色宽沿毡帽,惊愕问,“二少爷,您这是——”
时添狡黠一笑,“你陪少爷我出去吃。”
好任性啊,昔彦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唉,自己的命咋这么苦,从小没爹没娘,与爷爷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响叮当,一日三餐经常靠自家种的白菜萝卜度日,一周才吃得上一次肉。时添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生活简直让他羡慕哭,一定是前世把自己的好命全给耗完了。
时添走的是时府东侧的偏门,守门侍卫没拦住他。
昔彦问,这样好么?老爷会不会——
“别管那老头子,他什么时候承认过我这个儿子!”时添骤然打断他。昔彦立即闭了嘴。
他俩刚出时府不远,迎面一匹棕色骏马朝这边冲过来,昔彦定睛一看,脸色瞬时煞白,马鞍之上的骑者,正是谢允逢,瞧架势,明显来者不善。
谢允逢勒马停步,快速跳下马,时添眼底放光惊喜喊,“允逢哥哥。”目光落在他包扎的左手处,“你受伤了么?”
“时添,你跟我来。”谢允逢面色波澜不惊,然而声音冷得要将周遭空气冻住,昔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待时添开口,昔彦鼓起勇气道,“公子抱歉,我家少爷正要去用午膳。”
“我与时添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谢允逢大抵是在意四周路过的行人,即便怒意上脸声音也没有丝毫变化,沉静如水,再次强调让时添跟他走。
时添答应。对于恋爱脑男人,昔彦当真拉都拉不住。叹口气,只得跟上二少爷。结果时添和谢允逢同时让他回去。
昔彦转身走了几步后,偷偷跟上他们。
谢允逢将时添带到宅院里,昔彦随后听到栓门的巨大声响,接着是谢允逢的一声狮子吼,在质问时添。
昔彦通过开锁技术费了番周折打开宅院的赭红大门,在院落里便耳闻时添惨烈的嗷叫声,他在哭着喊痛,让他停下来,撕心裂肺的喊叫让昔彦整颗心揪起来,不用偷看也知道谢允逢这个变态在干什么!真是垃圾中的极品,时添怎么摊上这么个万恶的渣男!
许久以后,时添的哭喊声才停下来,昔彦躲在一根朱漆红柱后,眼见谢允逢面色潮红,衣衫不整地从厢房中走出来。走到院落大门门背后,整理好月牙色锦缎长袍,这才推开门栓走出去。
又等了会儿,昔彦才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去。
躺在床榻上的时添不着寸缕,脸埋在方枕里抽泣,昔彦急忙走上前,怒火直冒,时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体渗出血渍。
“二少爷。”他轻声喊。
时添扭过头,满脸是泪,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气,“你怎么来了?”
“家里老爷问您情况,我赶紧出来找找您。”昔彦随口扯个由头,立即转移话题,“是谢少爷欺负您吗?”
“呜呜呜——”时添忽而放声哭泣起来,“他不要我了,他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找他,不会再给我缝制一件衣裳。”
妈的!昔彦爆一句粗口,被伤成这副样子心里还惦念那禽兽,时添你是不是受虐狂,好气,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这么怂。不就是个男的,这天下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被渣男甩了应该高兴才是啊,应该放鞭炮庆贺,甩掉这种没有尊严被男人恶心的日子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不对呀,项链还没到手。昔彦立即安慰,“二少爷,谢少爷也许只是说气话呢,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说我扎伤了他的手。”
昔彦安慰几句,拾起地上时添的灰长袍,两只袖子已被撕烂,昔彦看到床脚他今天应该取的衣裳,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时添,“今天被打劫的长袍被扔路边,我找到了。二少爷您先穿好。”
时添慢腾腾穿戴整齐后,嚷着说身体痛,让昔彦背他回去。昔彦傻眼了,他背不动啊。他当然不会吃这种亏,墨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二少爷,不如我去叫一辆马车,您嘴唇红肿,眼睛也通红,这若是被外人看见,不知道会瞎猜些什么。”
时添同意他的提议。
马车停在时府东门外,昔彦扶着时添下车,刚走进府邸,背后的门关上,迎面看到时老爷和两位时夫人走过来。他与时添惊在原地。
时老爷叫时富甲,年方五十,一身深紫镶金边锦袍,脚踩黑丝绒高筒靴,两道剑眉凌厉威严,凝聚着碎冰的眼中投射过来的两道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父亲。”时添冷冷喊了声。
“添儿,你怎么了?”时富甲右侧女子惊呼一声,上前几步。她体态丰腴,朱唇杏眼,模样颇为年轻,盘起的发髻中斜插着牡丹雕花金簪,脖子手臂和耳垂都戴着金饰品。
左侧年轻女子峨眉微拧。时老爷开口令道,“随我来思过堂。”
“富甲,我儿似乎受伤了,有什么事——”时添的母亲转身走向时富甲,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时富甲左边的女人朝她横了一眼,撇了撇嘴角满脸得意。
时富甲甩开衣袖,严厉喝令。几个人往思过堂走。
“跪下!”
迈进思过堂门槛,时添迟疑片刻双腿一曲,跪在正堂中央。他的母亲走过去,要和他一起跪下。
“婉柔,你别再护着他,他今天这副样子,全是你一路护着。”时富甲从褐色高案几上取下一只乌木长杖,指向时添,丝毫没有犹豫地,往时添后背猛击了一杖。
昔彦只感到心里一哆嗦。
“时添,以后给我老实呆在时府,这个月不准出门。外面传一些风言风语,说我时富甲的儿子好男色,你不要给时家蒙羞!”语落,又是一仗击。
“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时添咬着牙,扬起下颚,眼神冷冽正视着盛怒的父亲。
“添儿,闭嘴!”他母亲林婉柔制止。
时富甲没再说话,手下的长杖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时添后背上。时添身着的锦缎长袍后背上印出血痕,一条两条……血色交织、叠加、蔓延,整个后背几乎染红。
昔彦帮不上任何忙,此时他倘若跳出来,一定会遭受同样惩罚。可是眼睁睁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前世受此惩罚,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时添始终咬牙一声不吭,被打到晕死过去。林婉柔哭着扶起他,昔彦也赶紧上前帮忙背起了他。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昔彦背着时添一路到勤勉斋,他愈发感到不能在此继续耗下去,他们复杂的情感家庭纠纷与他这个异世人没有丝毫关系,他不是来趟浑水的,必须尽快拿到项链走人。不知道时添这一世的最终命运如何,是否会同谢允逢在一起,这无关紧要。
时添有时夫人贴身照顾,昔彦可趁机离开一会儿。他偷偷溜出时府,随手在路边买了几块香喷喷的梅花糕,去宏源布庄。抵达前他撕掉了脸部伪装。
谢允逢人在布庄,看见他整个人傲慢如一只公鸡,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中写满不屑和疏离。昔彦看到此人胃口全无,只能忍住厌恶全部忽视掉。
“哥哥,我给你带了刚出锅的梅花糕。”他走进店铺。
谢允逢未接他的食盒,低声让他随他走进店铺的后室。
门关上,谢允逢转身带着怒气问,“时添,我没说清吗?你以后不要再找我。”
“哥哥对不起。”昔彦放下梅花糕扯住谢允逢衣袖。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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