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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
Chapter 24
沈灵则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我的确看过。”
执行官大人没有开口，他单手执壶，显得隽秀雅丽。光线衬托下，他低垂着眼睑，情绪难辨。
半晌，他淡淡道：“阿波云加虫巢是在五十年前，你也看到过？”
蓝星上将沈奕，按照现在的年龄算，肯定参加过；
但沈灵则，身份证明上写了他的年龄，不到四十岁。
谁能借他一双慧眼，看到出生前十年的盛景呢？
没办法直接回答时，沈灵则就会笑，是那种胸有成竹地笑，笑得让对方以为你胜券在握。
他转了转杯子，语气很懒散随意：“当然是看资料啊。我是个博学家。”
“我记得阿波云加虫巢战斗，是由蓝星上将沈奕带领航舰围剿暴乱的虫族。虫族破坏基础设施，其释放的物质可以融化战甲，因此那次也不过险胜，资料保存无几。而蓝星后来引力扩散后，大量的数据都没有及时带走，其中就包括这次的战斗数据。如果能找回这份珍贵的资料，我想这一定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
沈灵则淡淡地喝了一口冰水：“如果你非要要的话，我可以回去找找。”
有安泽在，资料随意照几张，打印出来，倒是没多大问题。然而重要的是，他的这一口误，显然又要引起对方的怀疑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将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点兴奋期待，心里十分矛盾。
虽然他自认为如今已经平和得多，但很多时，那种刀尖舔血的感觉总是能唤醒他的血性。
他很期待面前的这位执行官大人能否猜出正确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他不一定会承认。
而执行官大人的确对面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怀疑，他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瞧见他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地品茗着一杯上好的玫瑰酒，那动作倒是透着一股子贵气，和他曾经偷偷模仿过的一个人极为相似，因此极快地皱了下眉。
联络器突然响起，打断了沈上将的思路。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伊图发来的消息。
成绩出来了。
“是伊图。”他点开联络器，只见上面给出了正确率。
“你很厉害。”——来自伊图的附带消息。
沈灵则叹了口气。
“怎么样？”执行官大人问道。
沈灵则眉眼一弯，形容瑰丽，将联络器递给他：“我突然想起，自然园里的玫瑰也是密密麻麻的，看来我这次有的头疼了。”
然而沈灵则并没有到自然园植物区，而是去了动物区。不知是否是有意安排，他和饲养动物幼崽的乔治相隔不远。
沈灵则仍然还记得，同意让他进园的那天，潘大王沉着声音，很不客气道：“你的成绩倒的确比我想得好上那么一些，不过也别得意，光知道知识可没用。”
所以，他来了动物区。
倒是也没毛病，现在会展期限即将到来，沈灵则是来协助调查的，他肯定需要进来。
一来他调查的是稻米刺猬；二来他研究的也是昆虫，三来照顾动物动手的机会更多，海潘想趁机嘲讽下，也无可厚非。
沈灵则很乐意这个安排。
沈灵则负责照料的是一种叫玉美人狐的小动物。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狐狸。
然而这种狐狸有些特殊，他们长得好看，记忆力很强，几个月前教授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他们四肢骨软，不善行动，总是喜欢缩成一个团子。
……沈灵则十分有理由怀疑，这是潘大王在嘲讽他。
玉美人狐的生活环境非常讲究，他们周围一定要有贝叶棕，就像凤凰一定要在梧桐旁栖息。
贝叶棕一般长得很高，三米五米的都是常见的事。为了遮阳，它们被按照顺序种了一大排，大约二十多棵，像拿着大刀的绿甲战士。
阳光在这里投下凉爽的影子，玉美人狐带着铃铛在里面穿行而过。
带着铃铛主要是为了防止它们在巨大的贝叶棕下走丢。
从贝叶棕林旁边走过，只用听那清脆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在里面。
有时候是因为他们在行走，大多数情况下，这是它们在睡觉打滚发出的动静。
很奇怪，玉美人狐不喜欢行走，但喜欢自己打滚。
沈灵则以前有个表妹，也是个懒散性子，长得也像个玉人似的，就是不喜欢出去。躺在床上，拿着光板，她能自娱自乐，翻来覆去待一整天。
和这玉美人狐简直一模一样。
沈灵则在下面喂养玉美人狐时，弗兰依就在上面的层梯上裁剪贝叶棕。
层梯是由电流控制，站在上面，升降多少，前后移动多少，都非常简单。
那是乌木做的一个围栏，落在绿色盎然的大扇般的贝叶棕旁，总有一种在给雌伏的绿林大怪捉虱子的感觉。
这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如今自然园内高处叶子的裁剪工作都归了他。
此人不久前满脸不高兴，嘴撅得都能当个花瓶了，这会儿不知从哪里采来了一捧小红花，像个要上台给校长献花的漂亮姑娘，又嘚瑟上了。
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金黄色的。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花，脸上极为陶醉。他将胳膊朝下伸出，问沈灵则：“要花吗？”
“谢谢，不需要。”
沈灵则眯了眯眼，他这会儿照顾得正舒服，没忍住又伸手摸了一把小狐狸。这只小狐狸格外萌，估计刚戴上铃铛不久，还有些好奇，不时用爪子拨拨弄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它似乎自己把自己逗愉悦了，懒懒散散地晃了晃尾巴。
弗兰依八卦道：“你真的把所有的题都做到了？”
“没吧。”沈灵则小小地谦虚了下，边给玉美人狐一些蓖麻草。被伺候的过于舒服，小狐狸欢快地甩着尾巴，趴到地上团成一个欢快的毛团，泛着微红的耳朵不时地随着沈灵则凑近的美食而抖动着。
不像个狐狸，倒像个猫。
“也没全部做到，错了几十道题吧。”他轻描淡写道。
弗兰依：“……”
对于进入自然园的员工进行测试，这条规定在很多年都执行过，很多年老的员工都经历过那个阶段。
那时，这所自然园如同最蓬勃的朝阳，蒸蒸向上。它的女主人每天早上都会推着一大桶豆浆，穿着天蓝色的长裙，从自然园的每个角落走过。她的面庞如最美好最热烈的向日葵，能够让他们一整天的心情都欢乐起来。
那个还没有络腮满面的男人，当时还很瘦，他的脸常年泛着釉红色，那是一种十分健康的面色。人们都承认，他的脾气虽然有些冲动，却不失豪爽和仗义。
晚上的时候，灯亮着，女主人家会将整理好的图书书册发给他们，在一个并不怎么乐意学习的小伙子额头上轻轻点一下，打趣地说着几句。
小伙子的脸慢慢地红了，瞪得很大，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拿着书，揉揉额头，走了。
然而后来，这个考试慢慢地被搁置下来，没有再那么严格的进行。
再慢慢地，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个考试。
忘记了，这个自然园曾经被评为最难入职的公司。
而现在，他机缘巧合下，重新开始了考评。
最开始只是有人好奇地向伊图打听，他们在房间里那么久，发生了什么？这个新来的有没有什么关系？伊图淡然地开口说出了这件事情。
如若不是此，恐怕大家还不知道，入园考试竟又重新进行了。
而更加变态的是，面前的人，竟然将正确率控制到了90%以上。
——虽然这里有伊图放水的结果。
一时间，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自然园。
乔治是曾经参加过入园考试的，而他当时的成绩并不算好，但好在他抓住了海潘这根稻草，是极少数从自然园建立，就一直见证到它成长的人，因此被海潘信任着。
这些年来，海潘对自然园逐渐疏忽，只对研制稻米这件事上心。动物区内，他资历最老，即便上面还有一个博思尔德大管家，但对他也并无多少约束。
只不过这几日，稻米刺猬出事，海潘终于不得不上心，专门来看了一次，倒是面带严肃地和他谈了些，大概就是稻米刺猬最近喂养的情况。
他倒是的确没有忍心对他多加斥责，只说务必今后要多加小心。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的，还留在自然园里，亲眼见证过那位夫人的人。
可沈灵则的出现引起了乔治的注意。这个人是个昆虫学家，又通过了海潘特意设立的考试，这会不会是海潘的某种暗示？接下来他是不是要用新人了？
他得去试探试探。
然而这一试探，他们就是试探成了好朋友。
仅仅三天，乔治还真对他有点相见恨晚。
最开始，他的确是十分警惕地去试探。
照他看来，这种能答对90%以上的，绝对就是个只懂得死读书的四眼仔，手不能挑身体懒的，后者在海潘提及此事时不屑的眼神里得到了印证。
结果当面一见，对方竟然不是个四眼仔，而是个样貌极为出色的年轻人。这位青年人穿着简单，却身材颀长，清俊风流，一双桃花眼带著微微的笑意，令人骨头酥软。
——虽然乔治不好这口，却也难逃美貌的制裁。
不过他使劲按捺了自己一下，原本集聚的怒火却也拱不高了，只好板着脸，故意找茬。
依他看来，答对那么多，送他一个死读书的称号不过分吧？这种人一般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唧唧。结果没想到这位简直太圆滑了，笑嘻嘻地投其所好。
乔治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极为自负，又吃喝嫖赌的货，哪能抵得住这臭味相投的“好友”呢？
乔治对沈灵则的过去十分感兴趣：“听说，你之前有很多钱？那怎么还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一家黑吧里，周围很多打扮妖艳的漂亮妹子，还有五彩斑斓和黑色的灯光。
“弟弟我也是手痒，没忍住。”沈灵则现在扮演的是个赌徒，说道这里，他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极为恼怒地握拳重重在桌子上一拍：“都怪当时那个光头的，不然老子最后一把一力回天，哪还用现在伺候那些狗东西们！”
乔治食指间夹了一根烟，低低笑了下。
他自己也是赌徒，他知道那种感受。
他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们头顶上有一盏日积光，照着这位年轻人的脸更加漂亮冷白色泽，此刻配上他扭曲不甘的脸，像极了无瑕白玉被黑泥浸染，平添几分阴冷乖张。
那样子，更显一种别样的冰冷美，犹如被冰封印的玫瑰花瓣。
他心里微微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新念头——这次不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四腿动物了，也许他可以试试别的？
这么一想，心中的那股贪念也就更大了。
他突然凑近，那目光在这灯光交织中显露出几分阴险和暧昧来。
“想不想，好好地赢一把？”
沈灵则一顿，眼中集聚起了希望，这让乔治内心更加轻蔑，觉得这人果然就是死读书、不长一点有用的脑子。
“过几天带你玩玩。”
沈灵则一挑眉，眼中竟是欣喜，连忙哥长哥短地说了好多好话，像是初入江湖不长脑子的人打听来打听去，然而乔治却故作玄虚，不肯告诉他。
沈灵则只好叹叹气，一副“果然如此，又来骗我，我怎么又上当受骗”的表情，惹得乔治心中更加得意，双方又是说笑拉扯几回。
只借着光线交接处，沈上将举起杯子，眼角的情绪慢慢退散，笑盈盈的眼睛逐渐转冰，冰冷无情地立即让安泽接通联络器，对接了执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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