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禁区

　　空气里掺杂着绵长的琥珀麝香味道，乌渡四处扫视这间干净得不带人气的办公室，下意识地皱眉。
　　黑色大理石地面和航舰自带的深色墙板奠定了房间的基调，整洁的布艺沙发连褶皱都没有，钛钢办公桌如同一把灰黑色的尖刀划开了空气，唯一的生活痕迹就是桌上那杯剩了底的咖啡。
　　对方这样滴水不漏，怎么快速掌握信息从而投其所好呢。
　　蔚冥有点紧张地观察着乌渡脸色，以为对方是不满意房间的摆设，忍不住咳嗽两声，企图打破沉默：“这屋每天是田青给我收的，他这人有洁癖，床单都一天换两次，多余东西一点不让摆，我上次从地球上带了盆绿萝放桌上养，他都说不吉利给我扔了。”
　　乌渡顿了顿，无所谓地摆摆手：“绿萝主阴的，确实不吉利，可以养两只金钱龟什么的。不推荐养锦鲤，我怀疑会报仇，小心下次醒来你就在缸里了。”
　　“这你都知道。”蔚冥从角落里的小冰箱里拿出盒牛奶，放在加热器上热了下递给乌渡。
　　“晚上就喝这个吧，喝别的睡不着。”
　　乌渡坐在沙发上接过牛奶，一脸诧异：“晚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九、十点钟？”蔚冥调出瞳膜终端，先检测了下乌渡的各项身体指标，每一样都大致满意后，才看了眼时间，随即瞪大了眼睛，“不是，凌晨四点你不睡觉你在我办公室干啥呢？”
　　乌渡看起来有点无语，敢情刚才让我进来的不是你，是另一只下垂桃花眼的狗狗是不是？
　　“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再睡，但是一直无人接通，才知道你整晚都没有回去。”乌渡撕开牛奶盒慢慢喝着，在鼻尖上蹭出点点奶白。
　　蔚冥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幽暗又过分整洁的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外，零散的小星球折射出太阳产生的微弱光线，撒在乌渡的银发上，小孩蜷腿坐在床边，拿着话筒抵在耳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忙音。
　　糟糕，怎么会想到当年卖童子军饼干的那个小孩。可能因为都是银发，都是omega，还都这么漂亮脆弱易碎的缘故吧。
　　很长一段时间，蔚冥没说话，乌渡也没说话，在空荡荡的深色办公室里，两人心里自动地接上了顺理成章的下半句话。
　　我想你了。
　　乌渡没说出声，他不确定这算不算想念，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勾引。
　　蔚冥没说，因为乌渡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舔舐着嘴角的牛奶泡沫。

　　“走吧，回去睡觉。”蔚冥朝乌渡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在手里，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灯，牵着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他没有再往里走，虽然乌渡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可是，空气里琥珀麝香味道和苦艾酒的味道纠缠在一起，浓烈地让人感到害怕。
　　别说同床共枕了，就连最后那句晚安，蔚冥尾音都是颤抖的。
　　浑身热得难受，又焦又燥，一回到自己房里，蔚冥就冲到了浴室里面。
　　以前躲在巷尾里对着乌渡海报打飞木几的回忆，裹挟着漆黑潮湿的深夜和巨大的快感扑面而来。
　　蔚冥打开花洒，热气化成白雾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他仰头靠在浴室墙壁上，空气里斑驳的麝香气息像掌心里粘稠的米青斑一样，带着无法抗拒的情谷欠，一点点覆盖住他国画笔墨般精致的眼眸。
　　猩红的谷欠望将他眉目里自带的清澈一点点吞噬，宣泄的时候，他微微张开薄唇泄露出一丝无法抑制的喘息。
　　没见过乌渡的时候，青少年冲动鲁莽的欲望是一回事；如今和乌渡生活在航舰上，明知故犯的幻想是另一回事。
　　蔚冥很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他也只对乌渡有过这种感觉。
　　事实像命运的审判一般降临在他头上，他眨了眨因为谷欠望和潮气而湿润的双目，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好像爱上了乌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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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开始，蔚冥的办公桌上也多了个古董电话机，时不时地就会响一下，不到两秒钟就会被蔚冥接起来。有时是乌渡问他要不要吃午饭，有时是乌渡和樱宝打游戏连赢三把的喜讯，有时是乌渡抱怨航舰没有军团那样的下午茶时间。
　　这一周日子都过得非常平和，平和到蔚冥心知肚明地倒数剩下的时间，组织不会对乌渡那次逃跑善罢甘休的。
　　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天蔚冥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整个上午，和组织那边开视频会议。
　　隔着复合钢铁的门都听得到他摔东西的声音。视频里，胡源中将坐在边角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蔚冥发疯。
　　十几年前，他身为蔚冥老师的时候，也是这样冷冷地，听蔚冥说自己没有参与街上的大规模游行。
　　从小到大，每当胡源不置一词，墨绿色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看过来的时候，蔚冥都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揭穿，被一巴掌甩在脸上。
　　但每次胡源都只是默默地看着，看蔚冥进行能竞争影帝位的华丽表演。
　　不用田青通知大家不要打扰，所有人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都是绕路走的。
　　蔚冥结束了和组织的会议，整个屋子的气压低到，仿佛下一秒隔绝宇宙的落地窗都会爆炸。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双目微敛，鸦翼般的睫毛又短又浓密，描绘出浓重的曲线。
　　满地的花瓶碎片或多或少带了些表演的成分，蔚冥特意演给组织看的戏已经落幕，接下来是最无法处理的变量“乌渡”。他静静地看着桌子上沉默的古董电话机，双手交叉，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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