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至上

　　听到有人扬言要报警，李明轩大惊失色，趁众人毫无防备之际仓皇逃跑。

　　俞佳念见状喊道：“李明轩你站住，别跑！”

　　张颖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拉住即将追去的俞佳念，逃避似的道：“念念，别追了…别追了……”

　　俞佳念气不过又不理解道：“为什么啊？”

　　“你张颖向来不是有怨必报吗？”

　　“那混蛋刚刚丑态百出不要脸成那个样子了，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啊？”

　　张颖沉默不答。

　　俞佳念对张颖的反应感到怒其不争，她张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了？

　　再看到张颖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模样，俞佳念顿时恍然消气。

　　张颖明明那么张扬倨傲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缄默胆怯了呢？

　　会不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俞佳念意识到自己其实错了，她不应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应该设身处地站在张颖的视角看待问题。

　　再细细想想，祸未临己身，作为局外人，她俞佳念又有什么资格替身处局内的张颖审判李明轩的罪名呢？

　　旁观者并非当局者，当局者并非完美。要知道，没有人拥有上帝视角，更没有人拥有预卜先知的能力。

　　追其根本，受害者不该遭受舆论问责，罪魁祸首不该美美隐身。

　　失踪的旧友重逢，亟需情绪的抚慰、身心的安定。有颗骑士心的俞佳念做不到袖手旁观，惋惜道：“抱歉啊，辰锦忘，我恐怕不能再与你同去便利店买关东煮了。”

　　“没关系，下次再陪我好吗？”辰锦忘脸上的笑和声音尽显温润，像惠风和畅的天气，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我们会来日方长。

　　俞佳念点点头，回笑道：“好啊，当然好了。”

　　不仅仅下次，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

　　依然是那栋熟悉的楼下，对面暖黄似太阳的路灯下，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屹立不倒的山峰。

　　旁边的桃树早已认出他——姓辰，是一位分别过后留下来的常客。

　　辰常客面色淡然地抬起头，凝视着其中一扇窗户，静静地等待女孩上楼，等待那扇窗户亮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包得正正方方的纸巾，掀开层层保护，最里面是一朵盛开完整的、被压平的，看起来像标本似的桃花。

　　他垂眸小心谨慎地捧起纸巾，鼻尖轻触花瓣，眉眼舒展，久久未离开。

　　漆黑的客厅亮起，俞佳念给张颖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饿了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饺子，我去厨房煮点，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吧。”

　　张颖还未从紧绷惶恐的情绪中走出来，她立马抱住转身要去厨房的俞佳念，深知自己做错了事，忏悔不已：“念念，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不听你跟我爸爸妈妈的话……”

　　她哭泣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得伤心欲绝，身体遍体鳞伤，显然遭受过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

　　哎，算了。

　　俞佳念眼神复杂，无奈又不忍，顺了顺她的肩膀道：“现在知道撞南墙的滋味了吧。”

　　“太疼太疼太疼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张颖下巴垫在俞佳念的肩膀，滴滴泪珠落在俞佳念的白色的针织毛衣外套上，慢慢浸湿毛衣留下一片湿润。

　　张颖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李明轩说的张裸照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浮现出的疑惑告诉俞佳念，这会是一个足以摧毁张颖的遭遇。

　　看似刨根问底的关心，往往会让张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等于变相的二次伤害。

　　俞佳念抽了张纸擦了擦她脸颊的两行泪，什么都没问，转移话题道：“喝点水润润吧，我看你嘴巴干得都起皮了。”

　　张颖退出俞佳念的怀抱，全程垂着脑袋，端起玻璃杯，双手不听使唤地发抖带动玻璃杯晃动不停，里面的水险些洒了出来。

　　俞佳念握上她的手，协助她喝了几口水才松开，眼神充满了担忧。

　　张颖坐下来，双颤颤巍巍地握紧杯子，盯着杯中的水，说道：“离开家的生活一点都不好过……”

　　晶莹的泪珠滴入玻璃杯中，融入晃荡不安的水波里，张颖终于敢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错误。

　　怀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性缘脑上头的她在网上认识了李明轩，自此开启了异地恋模式。

　　所有他们常用的APP，能绑情侣关系的，全部绑定，换情侣头像。

　　早上要收到早安，晚上要打视频入睡，生活琐事、心情变化、感受心得皆一股脑儿地分享、诉说给男朋友。

　　故事的开始像甜蜜的美梦，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无微不至。

　　直到融化新鲜感外壳的热度，止步于手机屏幕前的关心备至再也不能满足张颖。

　　现实生活中从未出现的男朋友，自始至终的缺席让张颖难以忍受，羡艳旁人。

　　曾经承诺她长大之后一定要见面、永不分离的誓言，再看，如同虚无缥缈的泡沫，一碰就破。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恋爱过程中逐渐迷失的自我，让张颖心理产生了分离焦虑。

　　最终，她生出了奔现的念头。

　　相信爱能抵万难的她，寒假偷偷买了机票去李明轩所在的城市给他惊喜。

　　不料，在她航班出发的前一晚，父母发现了她的一腔孤勇。

　　身份证没收，出门必须有父母陪同，否则不准出门。

　　李明轩得知后选择主动赶来江北。

　　事与愿违，又一次，爱女心切的父母出面阻止拦截，预计浪漫的初次见面再度以失败告终。

　　张颖无法忍受，无所顾忌地反抗父母，冲击被剥夺自由的僵局。

　　她不惜报警，通过法律的手段来约束父母对剥夺自由的权利，由此摆脱掌控。

　　想象与现实总背道而驰，结果换来的是警察叔叔的“要尊重孝顺父母的美德教育”。

　　最终张颖成功了吗？

　　成功了。

　　她不惜用跟父母断绝关系，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到了奔向爱情大门的机会。

　　当时离家出走急，张颖只带了一部手机。

　　失去父母的庇护，银行卡被冻结，身无分文的她在魔都江北寸步难行，只能去金店当掉身上佩戴的金项链和金手链变现买票。

　　一下子懂得节约开支的她按照男朋友给的地址，买了一张中转的高铁票，再转车坐大巴，几经波折后成功辗转到了男朋友所在的小县城。

　　这里的高客站不大，一条路走到底，张颖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出来了。

　　外面烈阳普照大地，光芒刺眼。

　　一个啤酒肚，头发稀疏的老司机手里拿着一串车钥匙，跟着张颖一路吆喝道：“小姑娘，去哪啊？凉口、凉口走不走？”

　　张颖说了一路不去，老司机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一个劲地问走不走走不走，张颖听得厌烦，装作耳旁风快步走向对面马路的超市。

　　遭到无视的老司机客气的面容大变，破口骂道：“老子呸，装你妈呢，爱走不走。”

　　张颖一忍再忍，白了老司机一眼，继续往前走。

　　老司机还想再骂一嘴，身后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问他走不走，老司机这才收回丑恶的嘴脸，回头恭恭敬敬接单。

　　张颖热得额头冒了一层细汗，进超市买了一瓶冰水喝了口，走到外面阴凉处避太阳等男朋友来接。

　　即便出来得急，她浑身上下依然打扮得精致，一身名牌，长发及腰，光鲜亮丽。

　　显然，她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与这个纷扰落后的小县城格格不入，完全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身后店里的喇叭一直叽里呱啦吆喝宾馆生意，吵死了。

　　加上换季温度突然升高，张颖快烦躁死了，给李明轩打电话。

　　电话那头男朋友说他快到了，张颖继续瘪嘴委屈地把刚刚老司机骂她的事情，事无巨细，添油加醋地告诉男朋友，还嚷嚷着喊要对方给自己撑腰。

　　接电话的阵子，一个滑着滑板的小孩儿从张颖的面前唰唰冲过去，激起路边的一滩脏水，泥水四溅。

　　“啊——”张颖被吓得叫了一声。

　　昂贵的白长裙子被溅了一身脏水，张颖火气上涌，没再继续跟男朋友诉苦，冲着那小孩儿道：“喂，前面那个小孩儿！你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是位小女孩，大约十三四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斜挎布包，脚下划着滑板，只回头草草望张颖一眼，便淹没在混乱不堪的人海里。

　　连个道歉也没有，真是没公德心！！

　　她窝着一肚子没处发泄的火，重新拿起电话，又把李明轩数落一通，最后催对方不管现在在做什么，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接她。

　　电话那头的人插不上嘴，也没等人说话，张颖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十几分钟过后，李明轩赶到，见张颖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宝宝，让你等太久了。”

　　李明轩的着装和那日来江北找她时穿的一模一样，深蓝色格子衬衫，简约没有图案，做工粗糙，缝合线歪七扭八，还有线头探出。

　　张颖大小姐脾气夹杂着委屈，一顿数落道：“我为了你又是坐高铁又是坐大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来得这么慢，都不知道提前在高铁站等我吗？”

　　“你看，都怪你我心爱的裙子都被一个没素质的小孩儿弄脏了。”

　　李明轩哄道：“怪我来得太慢让宝宝受委屈了，宝宝不气不气了，回去我亲手给你洗干净。”

　　张颖脾气冲道：“不你洗谁洗？难道还要我洗吗！”

　　李明轩的肤色很白，病态的白，在阳光下能曝光的程度，他照单全收：“宝宝捂在手心我都怕化了，怎么可能让宝宝干活。”

　　“哼，最好是这样。”张颖拉不下来脸，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李明轩叫了一辆三轮车。

　　张颖知道李明轩父母去世得早，一个人赚钱养活自己很不容易，她没嫌弃三轮车内部的脏乱差，收敛脾气，包容地上了车。

　　三轮车越往前开周围的房屋建筑越破败。

　　楼房普遍低矮老旧，电线如同打结的毛线团，盘错交接暴露在外面；居民素质更是一言难尽，随地吐痰，大白嗓门，驱车横冲直撞，完不礼让行人。

　　这里完全跟张颖想象中惬意烟火的散心小县城背道而驰。

　　张颖家境优渥，从不用在经济方面发愁，又身为独生女，父母对她更是千娇百宠，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见识到真正意义上的落魄，她面色难露，忍不住心疼起李明轩生活的艰苦，靠在他怀里道：“明轩，以后有我陪你，我们一起面对。”

　　“我陪你走过现在的一无所有。”

　　井底之蛙永远都不会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原来人与人的生活差距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李明轩没有回答，眼神渐渐暗下来，没来由道：“宝宝，快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三轮车到达目的地，李明轩付了钱，下车牵张颖的手往前走。

　　穿过几栋掉漆破皮的老式楼房，走向其中一栋生锈的铁门里，没有上行，而是走下行的楼梯。

　　下面是忽明忽暗的地下车库。

　　鼻尖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张颖回头看了看刚刚从上面下来的阶梯，“明轩，你家还没到吗？”

　　“宝宝就在前面，我们马上就到家了，这样永远都不会有人再让我们分开了。”李明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地下车库，低沉空灵，似乎在笑。

　　走到车库的尽头，有一条没灯、窄长的通道。

　　里面逼仄阴暗，湫隘破败，连一路胡乱张贴的三无小广告也没了。

　　张颖迟疑地站在入口处，望着眼前暗无尽头的通道，心头莫名不安起来。

　　“宝宝怎么不走了？”李明轩咧开嘴，笑容不失让人脊背发凉。

　　天真的小白兔殊不知它正一步一步走进猎人早已设下的陷阱之中。

　　下一秒，李明轩不顾张颖的抵触和犹豫，自顾自地将她拉入通道里，“宝宝，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有一个家吗？现在我们终于要实现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未知的东西往往最可怕。

　　“明轩你慢点，我害怕…你先把手电筒打开。”视野尽数融入黑暗，张颖害怕地缩进李明轩的怀里，将安全感尽数交付到李明轩手里。

　　“宝宝有我在呢，你不需要手电筒。”

　　走到底，借助外界微弱的光，又是一扇褪色生锈的铁门，不过这次的铁门很厚，没有一丝缝隙。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不像人住的地方，更像地下室，张颖犹豫地问：“明轩，你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宝宝我从小住就在这里，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家呢。”他声音变得轻飘，长音回荡。

　　得到肯定地回答。

　　可不知怎的，张颖愈发惴惴不安。

　　李明轩拿钥匙打开铁门。

　　里面还要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像可以把万物吞噬殆尽的黑洞。

　　张颖迟迟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不敢进去。

　　李明轩早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抓住她的手腕，“宝宝，你不是来找我吗？”

　　张颖吃痛道：“明轩你又弄疼我了！”

　　李明轩不管不顾，硬拽着张颖进门，“我带你回家啊”

　　他手上拽人的力道越来越大，指甲陷进张颖的肉里，白皙细腻的皮肤被指甲掐出血珠。

　　“嘶，好痛啊……”

　　低暗的灯打开，张颖一眼便望全了李明轩的家。

　　逼仄阴暗，面积还没有张颖的房间大，家具少得可怜，加上没有窗户和天花板低的缘故，这里看起来异常的窒息。

　　如果让一个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来这儿的话，那他一定会疯。

　　李明轩没理会张颖喊疼，无情地将张颖用力推进去，转身去反锁门。

　　被这么一推，张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膝盖和手擦过水泥地划出口子，痛感袭来，鲜血从破皮的伤口处流出，膝盖青一块紫一块。

　　张颖被父母宠溺惯了，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她手撑着地起来，趔趄地过去，喊道：“不许关门！这样好黑我好害怕。”

　　单纯的张颖还没意识到危险正悄然逼近，“明轩你听到没有，我叫你不许关门！”

　　一巴掌响亮地扇在脸上，她整个人懵在原地，耳朵嗡嗡的，完全没料到李明轩会动手打她。

　　再者，被人扇巴掌本就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因为在张颖的认知里面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总爱打扮自己，追求大牌，以此来满足虚荣心，得到别人的奉承追捧。

　　铁门关上的同时也带走了外面所有的光明，剩下无尽的黑暗。

　　现在的张颖彻底沦为了笼中鸟、阶下囚。

　　“为什么要离开我？”李明轩关门回来，走到张颖面前，还是那副温良诡谲，夹杂着病态的模样。

　　他调突然变得阴沉骇人，“宝宝，你要去哪里？”

　　对上那双刺骨露骨的眼睛，顾不得身上的昂贵名牌裙子是否会被弄脏，张颖双手双脚害怕地蹭着地后退，

　　“宝宝，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李明轩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的他蹲了下来，冰冷的手如毒蛇缠绕般掐住张颖的脖子，渐渐收紧。

　　“松手…松…手…”后背抵上粗糙的水泥墙，张颖吃痛地皱起眉，双手扒拉紧锁自己脖子的手。

　　可惜力量悬殊敌不过对方，挣脱不开，她双腿只能拼命挣扎蹬地。

　　李明轩不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力道不减反增，死死掐住张颖的脖子，像欣赏艺术品藏品般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语速轻缓道：“和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张颖的呼吸逐渐稀疏，脸也因窒息变得异常的红，挣扎的动作逐渐有些吃力，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松…松手……”

　　死死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张颖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带动胸口剧烈起伏。

　　李明轩蓦然地抓起张颖柔顺的头发，逼迫她仰头看自己，另一只手的指腹在张颖漂亮的脸蛋上游离，“宝宝，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张颖仍处于受惊过度的状态，脸上挂着泪水。

　　眼前的人简直是一个暴戾可怕的疯子，完全脱离了张颖印象里那个温温柔柔，甜言蜜语的男朋友形象。

　　李明轩一反刚刚的态度，恢复回张颖印象里温柔体贴的模样，将张颖抱进怀里，“宝宝，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啊，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后背附上来的手让张颖不寒而栗，她立即对禁锢住自己的人拳打脚踢，“李明轩你太可怕了，我不要这样，你走开，我不要……”

　　眼前的恶人非但没被捶跑，反而变本加厉地擒住她的双肩。

　　李明轩眼睛幽深猩红，偏执道：“宝宝，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要永远跟我一起，一辈子不分开吗？”

　　他阴翳的双眼不禁让张颖胆寒，消了奋力抵抗的士气。

　　李明轩像恶魔附身似的，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质问道：“还是说你那些跟我在一起的话都是骗我的？”

　　当初承诺和李明轩在一起的誓言都是真心的，张颖没有撒谎。

　　但此刻，她满眼喜欢被畏惧取代，她不愿说实话，只想推开眼前这个遏制住自己的人，然后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可是对方死死扣住自己的肩膀，怎么也推不开。

　　“为什么不回答我！”没得到回应，李明轩脸色骤变，戾气暴涨，死扣她肩膀的手越收越紧，丝毫不怜爱自己的女朋友，反应比之前还要激烈，厉声喝道：“我让你说话！”

　　肩膀被捏得快要断裂了，张颖撑着墙想要起身，却被肩膀上的双手生生按回原位，她不答，开口大喊：“我说疼！你弄疼我了！”

　　李明轩将她逃避躲闪的双肩生生掰过来面对自己，怒目圆睁，逼迫道：“我叫你回答我！”

　　两人各说各的，张颖嚷嚷着：“你先放开我，我不要待在这里！”

　　张颖完全没想到当初最想逃离的家，会是现在最想回去的地方。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李明轩拽住张颖后脑勺的头发，愤怒地将其砸在墙上，“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也不许去！”

　　张颖的额头毫无征兆地撞在水泥墙上，眼睛直冒星星，剧痛到尖叫出声。

　　缓冲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才稍稍清明，骂道：“李明轩你发什么疯！要是被我爸知道你这样对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李明轩来说不痛不痒，毫无威慑力。

　　“宝宝你忘了？你的爸爸妈妈已经不要你了。”李明轩没轻没重地掰回张颖的脸，逼迫她和自己对视：“你现在只有我！也只能有我！！”

　　张颖饱满的额头像被砸出一道裂痕的鸡蛋壳，鲜血直流，伤口还夹杂着水泥墙上掉下来的小石子和灰渍。

　　“宝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李明轩的指腹从张颖的颧骨一路向上，摸开她额角上新鲜而出的血痕，威胁道：“不要让我失望。”

　　天堂坠入地狱不过转瞬之间，张颖此刻才明白，父母苦口婆心告诫的社会残酷与险恶，不是空穴来风。

　　李明轩手段凶残，完全不顾及张颖的死活。

　　前面不顺从的苦果张颖狠狠尝到了，要是再不顺从他的话，保不齐对方又会做出什么恐怖如斯的事情来，她只得被迫回应：“我没有骗人……”

　　当初张颖对李明轩说永远在一起的承诺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但现在不是了，她只想逃离这里，远离眼前这个恶人。

　　恶人终于露出满意的、薄凉的笑，鼻子贴近张颖的肩颈，像吸血鬼般贪婪地嗅着张颖身上的味道。

　　张颖不敢抗拒，她怕自己的反拒又会让身上再添一道新伤。

　　李明轩掐住张颖的后颈道：“宝宝，乖，要时刻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知道吗？”

　　张颖瞳孔里的人，笑容阴冷瘆人，她恐惧极了，浑身颤抖不止，带着哭腔道：“知道了……”

　　李明轩变化无常，仿佛同时拥有双重人格，随时在凶狠残暴和温柔体贴间反复横跳。

　　现在的他又变回后者，“宝宝，下次要小心一点，可不要再流了这么多血，会让我心疼的。”

　　他假惺惺道：“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就不疼。”

　　李明轩走后从外面锁了铁门，连同张颖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手机也拿走了。

　　一直被父母护在羽翼下，泡在温室糖罐子里的花朵，单纯天真，未经世事，哪见过、受过这种粗暴的对待啊。

　　恐惧、后悔、绝望全部化作一条条深黑色线，在白色的画布上凌乱延展，描绘出抱着膝盖，身体蜷缩起来的张颖。

　　她现在狼狈不堪，浑身带伤，脏兮兮的，像个被遗弃在垃圾桶旁的旧娃娃。

　　以前父母禁足在家不让出门是保护，现在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才叫真正意义上的失去自由。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泣又忏悔道：“爸爸妈妈、念念你们在哪里……我好想你们…好想回家……”

　　世上没有后悔药，人总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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