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轮到谁倒霉

　　现在思考这种物是人非的问题总有些不合时宜，俞晋轻轻一笑，随口盖过了自己的情绪：

　　“你说得对，系统就喜欢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搞小动作。”

　　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听见他俩的对话，不过当初强制绑定的时候连保密条约都没有，系统可能并不在乎自己的两位宿主私下里有什么交流。

　　“以后不管系统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

　　林周话音一顿，似乎想通了什么，摇摇头，说道：“算了，没关系。”

　　俞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要开口，外面就响起了杜辰遥的大嗓门：

　　“俞哥，抑制剂拿来了，我进不去啊，要不让林周同学出来取一下？”

　　林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找杜辰遥交接去了。

　　俞晋望着他的背影，短短几秒之内，脑子里飞速掠过几个问题——

　　他刚才想说什么？系统能透露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俞晋眼睁睁看着林周走回洗手间，将抑制剂交到自己手中。

　　“注射抑制剂这种事，应该不用我帮你吧？”

　　林周虽然用的是一种平平无奇的语气，但俞晋立马想起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时那种暧昧微妙的感觉，尤其是林周身上那令人上头的信息素味……

　　“不……不用了，你站在旁边就行。”

　　他伸手挡在眼前，感觉自己又有了化身狼人的征兆。

　　好不容易解决这次闹剧，俞晋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人也不丧了，说话也有底气了，除了皱皱巴巴的衣服还贴在身上，整个人就像刚刚进行了一次温泉旅行，连动作都带着几分热气。

　　“俞哥，你……你没事了吧？”

　　杜辰遥看见俞晋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觑了眼站在旁边的林周。

　　两厢一比，林周才是更加虚弱的那个——不，说虚弱也不太恰当，林周的耳尖泛着红，更像是被他家俞哥狠狠欺负过。

　　我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杜辰遥深感自己的思想正在朝某个不健康的方向滑坡，他瞬间一个激灵，有些心虚地说：“那……俞哥，我先回教室了啊。”

　　“帮我俩请个假。”

　　俞晋刚刚度过短暂的易感期，信息素还不稳定，随意打扰别人容易出事故。

　　杜辰遥立即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嘴上说：“应该的应该的，俞哥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发消息。”

　　杜辰遥怀揣着所有师生的期望走回教室，将两个人留在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俞晋看了眼一直靠在墙上默默无闻的林周，说道：“正好，现在课也不用上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林周撩起眼皮看着他，淡淡道：“算了吧，你刚恢复，不要在外面乱跑了。”

　　“休息和吃饭又不矛盾，现在人少，不用跟大部队抢饭，不是挺好的吗？”

　　俞晋的坚持有点不合常理，他俩的关系明明还没熟到那份上。
　　林周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多半是有什么话说，点点头，说道：“可以，我先去食堂等着，你回寝室换衣服。”

　　俞晋没想到林周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一怔，笑着说：“好，我很快就过去。”

　　俞晋回去以后在自己的衣柜里挑挑拣拣，捞出一件从来没穿过的小香风外套，敞胸露怀地搭配着新换的衬衫，在穿衣镜前照了几个来回，这才高高兴兴地走向食堂。

　　由于他的身高和气势实在过于独特，在外面游荡的学生总忍不住看一眼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生模特。
　　他的潮流气息和整个学校格格不入，将Alpha身高腿长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亲爱的宿主，您对系统安排的这次事件满意吗？”

　　熟悉的电子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俞晋风一般的脚步定在原地。

　　怎么，系统现在还有业绩考评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掐灭心中的怒火，苦口婆心地劝道：“突发易感期会造成社会恐慌，你要是真想撮合，就不该把我往违法犯罪的道路上推。”

　　系统完全无视了他这串喋喋不休的吐槽，在脑海中发出了一声类似活人的笑：

　　“所有不可思议的事件都是为未来做准备，不论过程如何，它最终都会导向一个正确的结果。”

　　原本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因这声笑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俞晋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来由的恐慌，像是被一瞬间推入深海，全身上下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所有关节都结了层冰，根本无法动弹。
　　他眯起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系统这几句话似乎耗干了自身所有的电量，俞晋听不见回答，只能徒劳地在心中怒吼。

　　突然，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俞晋猛然从行将窒息的感觉中回到现实，掏出手机一看，林周在发消息催他过去。

　　“你在哪儿，换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俞晋胸腔一动，狠狠地吸了口冷风，在上面回复道：“快了，已经走到食堂楼下了，你先点，我去买杯奶茶。”

　　这么看来，系统刚才那句话只跟他一个人说过，林周并没有听见。

　　系统的联系是分开的吗，它在自己和林周面前说的话不一样，是不是意味着系统比他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而且作为一个合格的AI机器人，应该不会出现“笑”这种反应。

　　俞晋垂下眼，喉咙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造型别致的学生食堂，笑眯眯地向前走去。

　　俞晋说买奶茶，那就一定得买。他在食堂一进门的承包奶茶店点了两杯最贵的，然后转头走上二楼，在林周的那张桌子前坐下。

　　他将奶茶往林周面前一推，若无其事地问道：“饭呢？没什么想吃的吗？”

　　林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前脚还温柔地抱着他抚慰，后脚就翻脸不认人，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活像遇见了臭流氓。

　　“现在才十点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想吃什么饭？”

　　十点半，除了米粉面条还开着，其他窗口都在为中午的学生大军做准备。

　　俞晋尴尬地咳嗽一声，知道这种先发制人的聊天方式对林周来说不管用，只好不情不愿地把话题扳回正轨：

　　“那个，你母亲……”

　　“好着呢，一直都那样。”

　　林周似乎不是很想提自己的母亲，正打算起身走人，俞晋却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像个急于在饭桌上签合同的小职员。

　　“等等，别急着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俞晋一把将他薅回座位上，语速飞快地说道：“我认识一个不错的精神科医生，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她已经病了很多年，现在治疗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不想承别人的情。”

　　林周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们没有熟到那份上，如果你只是想表达感谢的话，一杯奶茶就够了。”

　　“这是那位医生组织的一个社会公益项目，专门为了救治和你母亲一样，无力承担医疗费用的患者。”

　　俞晋始终没有松开拽着林周袖子的那只手，他抬起眼，耐心地说道：“这世上和你处境相似的人有很多，吃不起饭的，看不起病的，如果每个家庭都放弃治疗，那些被放弃的患者会怎样？只会越来越严重。”

　　林周似乎想拒绝，他几度张了张口，那句话却像横亘在现实与幻想中的鱼刺一样，始终卡着他的喉咙。

　　他抬眼看向俞晋，涩声说：“那个公益……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

　　俞晋在他犹豫的这段功夫里“噗”一声扎开奶茶，猛猛地嘬了口里面的八宝粥，嫌弃道：“啧，怎么这么稠。”

　　林周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标签——流沙芋泥芒果波波椰，加红豆。

　　林周：“……”

　　确实用不着点午饭，毕竟它自己长腿跑过来了。

　　“公益本身就是为了给社会做贡献，你只需要提供你母亲的病历和家庭收入情况，剩下的他们会帮你解决。”

　　俞晋喝了小半杯奶茶，胃里胀得要命。他胸有成竹地看向林周，似乎笃定了今天这场胜利：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对吧？”

　　林周总算从他花枝招展的穿着中看见了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其实俞晋长得很好看，双眼明亮，鼻梁高挺，嘴边每时每刻挂着笑，乍一眼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

　　和他这种常年蜗居在阴冷窄巷中的人完全不同。

　　林周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回忆起那股奶油一般甜滋滋的信息素，心里想，其实很适合他。

　　俞晋就像猫一样，喜欢奓毛，张牙舞爪，如果有人逗他，保不准立马蹬鼻子上脸。

　　但就是就这种人，才让林周觉得害怕。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低着头，半晌才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我饿了。”

　　“嗯？”

　　林周轻轻笑了一声，再次看向这个傻不拉几的Alpha：“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俞晋突然反应过来，立马起身去窗口买饭。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要吃什么？”

　　“鱼粉吧，随便什么味道都行，你看着买。”

　　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好选，林周只是想在食堂多坐一会儿。

　　至于为什么要顺着俞晋，他自己也不知道。

　　俞晋一个人在鱼粉的窗口排了十分钟的队，林周趁这段时间默默扎开奶茶，往嘴里一送——

　　铺天盖地的甜味仿佛要榨干细胞中所有的水分，林周蹙起眉，感觉这玩意儿比俞晋身上的信息素更令人绝望。

　　俞晋到底为什么喜欢喝这种容易得糖尿病的东西？

　　林周怎么拿起那杯奶茶的，又怎么放了回去。

　　俞晋端着饭回到桌边，将铺满了鱼肉的鱼粉心满意足地放在桌子上。
　　金灿灿的汤底裹着米粉睡在碗底，而在它们上方，俞晋另加的鱼肉堆到了碗沿，简直就是一场不可直视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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