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人类都想离开地球[abo]

　　当夜莺有了秘密，它全力扑向荆棘。

　　·

　　轰——

　　巨大的车轮碾过石子，卷起一片沙尘，透过晦暗的沙雾，一辆深蓝重卡行驶在苍凉且一望无际的公路上。

　　于洋抱着背包蜷缩在座位上，悄悄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看什么。”正在开车的河宴望着道路前方，蹙眉道：“赶紧趁这一会儿睡觉。”

　　这时从右边射来一道存在感十足的视线，于洋倍感压力，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噢……”他抱紧背包挪了挪身体，想向后靠，后背却碰到了另一个人，他倏然转头，只见他斜后方坐着一个面容英俊却冷峻无比的青年，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乍一看就像一具尸体。

　　“对不起……”于洋忙哈腰道歉。

　　阿焱的反应有一秒的迟钝，他缓缓点头道：“没关系。你需要躺在这里休息吗？”

　　“不用，”于洋用力地摇头：“不用。”

　　卡车车头内部的空间其实很大，但除了主驾驶位以外，三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点窄的。

　　于洋抱着背包，下巴搁在手臂上昏昏欲睡。郁朝手肘架在窗框上，望着混沌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车里除了引擎发动机的轰鸣声，一片寂静。

　　“这里，”忽然，郁朝用手指了指外面，转头问道：“原来这么靠近边界线吗？”

　　他手指的方向是在浓浓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藩篱，高高的铁丝网上满是扭曲的刺和电网，这是为了防感染者偷偷入城设置的“围墙”。

　　河宴飞快地扫了一眼：“嗯。”

　　郁朝问：“看似防的很严，但其实没防住多少吧？”

　　据他了解，每年至少有50名感染者向多瑞亚城邦求助，这也直接导致城市死亡率较五年前上升了2%，是极为危险的数字。

　　沉默片刻，河宴答非所问道：“如果有一天感染者突破了这条防线，上将打算怎么处置？”

　　郁朝转头问道：“你以大众的立场，会希望我怎么处置？”

　　他轻飘飘地将问题又抛给了河宴，河宴冷笑道：“大众的希望？大众的希望是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至少自己和家人不会成为倒霉的那个，上将能做到吗？”

　　郁朝发出低笑，叹息道：“上将不是上帝，当然没办法满足每一个人的愿望。就是有点惆怅啊。”他道：“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或许会说‘这点小事当然能办到’这样的话。”

　　河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上将有意无意提起过去，是想做什么？”他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下碰撞在一起，河宴将头转回去，盯着前方道：“我只想好好活着，上将。”

　　郁朝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的薄唇形状锋利，不笑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漠，让人有距离感。他将视线移向道路前方，凝视着被沙雾笼罩的道路。

　　——“除了中心城以外，也要尽可能把周边城市中的Omega组织起来。”

　　冰冷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瞬间就将郁朝拉入那场会议中。

　　“尤其是男性Omega，虽然黑塔没有对外公布真实数据，但近两年男性Omega的数量的确有增长的趋势，这个群体的重要性，在座的各位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听有人紧接着问：

　　“楼驰宇上校，你现在的进展如何？”

　　“报告部长，”一道低沉带有几分煞气的声音响起：“目前已搜索三个城市，共发现4名男性Omega，带回3人。”

　　“剩下的那个为什么没来？”

　　“现在是失踪状态。”

　　“难道又和近期人口失踪案有关？这些家伙到底是谁。”

　　“暂未查清来路。”

　　“要尽快查清，一旦发现格杀勿论！还有——我记得以前中心城里也出过一个年轻的男Omega吧？你唯一失手的那次。”

　　“……是。”

　　“他Omega父亲的基因很好呢。”另一个人接过话题，他的声音苍老，却带着让人背脊发寒的讥讽。

　　现场渐渐发出窃窃私语……

　　——呲！

　　刹车带动身体向前一倾，郁朝猛地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河宴打开车门，从高高的驾驶座上跳下，在下面接应于洋。

　　“上将，”阿焱并没有下车，而是神色凝重地喊住郁朝。

　　“怎么？”郁朝停下开门的动作。

　　阿焱的目光穿过玻璃车窗凝视着远方，道：“我‘嗅’到火药味了。”

　　作为军用型仿生人，阿焱的主要功能需要放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来，他的程序里被设置了战争感应器，能通过空气的波动以及其他客观因素来判断战场情况，以达到预警、窥探敌情等作用。

　　郁朝知道阿焱的判断不会有错，神色顿时变得严峻，顺着阿焱的目光看去。

　　“在三公里的防线外，正在朝着边界线移动。”

　　郁朝在阿焱的汇报中开启右眼的芯片，黝黑的眼底泛着淡淡的莹光，眼珠在缓慢转动、调整。

　　视线穿过茫茫沙雾，他检测到数十个对峙的热源，还有开火时引爆的赤焰。同时，延迟数秒的轰隆巨响伴随分析后的数据展开在他右眼所及的范围中。

　　下车后的几人也明显发现了异常，纷纷聚在一起，发出或惊疑或议论的声音。

　　车内，郁朝沉声问：“能查到游隼队队长岳安绮所在的方位么？”

　　阿焱立即操作手环，道：“我们所在的位置信号太弱，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岳中尉。”

　　郁朝沉默片刻，停下观测，打开车门道：“先下车。”

　　两人下车后，河宴正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听到脚步声回头，就见郁朝和阿焱绷着脸走来。

　　他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郁朝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我需要过去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河宴就拧紧了眉：“你没带武器。”

　　郁朝望了一眼声源的方向，回头冲他笑道：“你在担心我吗？放心，我好歹也当过兵，军人上了战场就是神，没那么容易死的，我更不会。”

　　河宴冷着脸扫了他一眼，转身开始穿戴下矿的装备。

　　郁朝苦笑道：“走。”

　　河宴低着头摆弄腰间的扣子，听见身后两人离开的声音，因为总是扣不上，手里的动作开始烦躁起来。

　　“叶哥，”有人喊他：“叶哥！”

　　河宴一顿，抬起头。

　　面前是个矮个子的小伙子，面罩镜片后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很好看。

　　河宴扫了眼他面罩上的名片，才想起来这个人以前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叫桑塔斯，是个挺热情的人。

　　“有事？”他有点不耐烦。心想不会又是和郁朝一样来找他叙旧的吧？

　　“你这个腰带系反了。”桑塔斯说着干脆上手帮他解开，又重新给他系好扣上。

　　“喏，这样才对。”

　　河宴愣了愣，看着他笑得像月牙似得眼，心中的郁躁也逐渐烟消云散。

　　他舒展眉头，微微颔首：“谢谢。”

　　桑塔斯顿时慌乱地移开视线，腼腆的挠挠后脑勺。

　　于洋站在一边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佩服叶哥的魅力，同时也感慨他不开窍的情商。

　　河宴戴好矿灯，望向郁朝离开的方向。沙雾聚拢在一起像抹不开的黄色乌云，浓雾的尽头是什么无人知晓，而这团阴霾的本身在散发着神秘感的同时也增添了不少恐怖。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上将他们要去哪？”于洋走近河宴，有些不安地问。

　　河宴眯起眼睛，无情道：“去送死。”

　　“啊？”

　　在于洋不解地目光下，河宴环视四周，见都已经准备妥当，抬手拧开矿灯开关，苍白的光线将沙雾洞穿，照射进漆黑的洞口。

　　手挥落：“下！”

　　·

　　山岩后，郁朝启动右眼芯片，热成像画面在眼前呈现。

　　沙雾渐渐散开，岳安绮身穿贴身的黑色战斗服，头戴黑色面罩，发辫凌乱地散在肩上，很是狼狈。

　　身为Omega的她身高只有160cm，在一群Beta、Alpha的男人堆里既显得渺小又显得瘦弱，但事实上经过多年严酷的训练后她的肌肉群十分有张力，平时安静地蛰伏在小小的身体里，只有在战斗中才会爆发她真正的力量，她有着近乎完美的身体，是很多人都追捧的女战神。

　　她从胸腔中发出嘶吼声，起步急奔，抱住对方的脖颈便发狠往下掼，男人的后脑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坑，面罩后凸起的过滤器也随冲力凹进他的后脑。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刹那，原本躺倒在地失去意识的男人却猛地抓住她的小腿，如蛇般迅速攀上她的身体，半机械的大手盖在她的脸上，竟将她的面罩撕烂大半，岳安绮惊愕的表情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野外尤其是在极近边界线的地带，如果没有身上防护服和面罩的保护，很容易吸入有毒的尘埃和辐射。她瞬间转为震怒，手臂中划出一把像淬了寒冰似的弯刀，冰凌的光滑进她的眼底，那瞬间仿佛唤醒了她灵魂深处嗜血的冲动。

　　“队长小心！！”

　　岳安绮被人从后背狠狠一推踉跄栽倒，她倏然回头，只见刺目火光轰地烧起，同伴转眼惨叫着被焚成了灰烬。

　　她双眼血红，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冲向抱着大号狼火枪的男人：“——呃啊！！”

　　“哈哈哈哈……”男人像是疯了，发出癫狂般断续的笑声：“哈哈哈哈——”

　　凉意顺着脖颈一闪而过，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数息后身首分离，猩红的血泼洒遍地，缓缓被黑色的土地吞入腹中。

　　在那具尸体旁，一个人从地面缓缓站起，手中反握着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宽阔结实的背脊有着无比强大的安全感。

　　岳安绮停下脚步：“上将？！”

　　“中尉，”这时，她身旁响起一个平直得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她扭过头，通过对方面罩镜片后的眼睛判断——阿焱！

　　岳安绮在看见阿焱的瞬间眼睛一亮，阿焱微微颔首，她很快调整状态，从他手中接过一把狼火枪，砰一声驻在地上，露出的半张脸雪白如玉，眼中杀意未退，徒因溅射的鲜血而糜丽非常。

　　郁朝与她背对背，含笑揶揄道：“抓到头领后我一定要亲自去见一见，能让岳将军头一次这么狼狈的人一定很厉害。”

　　岳安绮歪起嘴角，冷笑道：“在那之前，我会先杀死他。”

　　郁朝眯起眼：“人在哪？”

　　“跑了。”

　　说话间，从她右手臂的金圈上展开一双羽翼，一只金色蝴蝶扑扇着翅膀飞离金圈，在岳安绮的身边盘旋了两圈。

　　她伸出食指，蝴蝶栖落在她的指尖，她往铁丝网的方向一送：“去给我抓住他。”

　　蝴蝶在离开她手指的那一刻，通体变得漆黑，仿佛融入黑夜中般。

　　郁朝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心渐渐沉落下去，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阿焱，”他喊道：“留在这协助岳中尉。”

　　话音一落他便冲出重围，潜入夜色中。

　　岳安绮愣了一下，阿焱踹开一个人，闻言摇头无奈地叹气，迎着岳安绮八卦又好奇的目光：“说来话长。”

　　岳安绮点头，“那就等结束后说给我听。”

　　说罢她倏然转身，仰脖喝道：“从现在开始，所有游隼队队员战死即有罪，所有人都给我活着回去！！”

　　她垂下高昂的头颅，锋锐的眉峰紧紧压着弧度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溢出冰冷：“留两个活口，其余全部杀死，祭奠英魂。”

　　战士高呼回应：“是！！”

　　·

　　“叶哥，”于洋从深窄的洞口里探出头，呼吸喷在镜片上，挡住他的视线。

　　河宴正心不在焉地敲碎一块岩石看内部的晶体，闻声抬头。

　　于洋想抹掉镜片上的雾却没法抹，难受地晃了晃头，道：“下面挖到最后直接凿开了一个洞，那个洞连着一个全是云母石的空间，不算大，我们底下现在就开始往上运，要不喊几个人上来和你一起在这接应？”

　　河宴刚要起身，忽然身形一顿，猛地向浓郁的黑暗中看去。

　　矿场的侧面紧挨着连接着边界线的铁丝网，这个铁丝网有一个大洞，以往矿场里有人为了从感染者那里赚点钱偷偷撬开的，陆飞鹏发现以后就霸道地占据了那个洞，后来再想从那里通过的感染者都必须要给陆飞鹏三千块才行，遇到个别有钱的，他会提价到一万。

　　现在，有人正在从那里进来。

　　难道是郁朝他们？

　　河宴的视线紧紧盯着黑暗深处，直到有几个相互搀扶的身影出现在沙雾中。

　　他瞳孔微缩，立即从几人的身形判断出这些人里没有郁朝的身影，顿时提高警惕，起身后退到洞口，按住于洋的头顶往下压。

　　“进去跟所有人说不要出声。”

　　于洋挣扎：“叶哥你也进来……”

　　“听话！”河宴回头瞪着他，故意将话说得难听：“不要拖我后腿。”

　　于洋欲言又止，他想说让他一个人不要扛着，但河宴是个倔脾气，他不敢这时候对他矫情，只好先听话的钻进洞里。

　　河宴从扔在一旁的背包里抽出一根生了锈的撬棍，躲在一旁的山岩后。

　　是感染者？还是制造刚刚那场爆炸的人？不，也许只是陆飞鹏来了？

　　在他快速思考的同时，从雾中慢慢走近四个人，没有任何数字产品的协助，可视度有限，河宴紧紧眯着眼，从中辨认出几人的模样。

　　中间的人身材高大，架着受伤同伴的手臂，见矿场外开着灯光，目光落在不远处河宴他们开来的车上，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其余两个人点点头，边抱着武器警惕周围边朝停靠在一边的重卡走去。

　　河宴握紧手中的撬棍，感受冰冷坚硬的触感，慢慢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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