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

　　穿过乌泱泱的人群，荣夏同白景山来到一个半封闭式的房间，下面的席位已被闻风而来的各大星媒占据，隔着几米高也能听到他们激烈的讨论声。

　　白景山打开界面，示意荣夏看最上方的消息。

　　“很多愤怒的雌虫对施宗的行为不满，有的还去帝大进行抗议，哦施教授辞职了，他们扑了个空。”

　　人群突然爆发高呼声，银发雌虫出现在另一侧的通道口，他的面容同步到大屏幕上，喧嚣的会场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看清他的脸后，白景山也略微惊奇道：“这是那个老古板？”

　　荣夏的眼睫轻颤，头一次没有辩解。当他看清施宗穿着的衣物时，鼻头一酸。

　　那件衬衫是他们成契一周年，荣夏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印有小熊的情侣装。

　　当他兴高采烈地拿给施宗时，却被施宗温柔的以学校不许教师穿过于花哨的衣物拒绝掉了。

　　荣夏失落地把那两件衬衫放在衣柜的最底层下，再未提及这件事。

　　没有人教荣夏如何爱人，他按书上说的方式摸索，却鲜有得到回应。

　　白景山看到施宗脖间的领带，施家动作迅速，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那群老家伙得到了什么风声。

　　漂浮在大厅中央的时钟跳到九，围栏两侧有圆形的小机器人飞出。

　　那是审判庭专用的直播球，同一时间，各大平台的首页刷新出现了直播。

　　荒星的某处，黑发青年提着接收仪，来到距离中心城一百里地的一处废墟上，他用特殊的信号频率，接上了其中一个直播间。

　　正在班上摸鱼的蔡月注意到首页的直播间，她点进去，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挤爆了她的屏幕。

　　“又有雌侍剪指甲不小心剪得太短了？”

　　她剥了颗糖塞进嘴里，滑动页面的手在看到屏幕上方标注的一级处理后一顿。

　　“那估计是剪出血了吧。”

　　蔡月滑动鼠标，刚刷过去的弹幕想法跟她也差不多。

　　【这个直播间又被刷上首页】

　　【一级？好久没见这个等级的案子了】

　　【雄虫保护协会的等级鉴定一直令我很迷】

　　【隔壁军事法庭缺胳膊少腿：三级，雄虫保护协会法庭身上有淤青：两级】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你号没了】

　　随着镜头的切近，蔡月看清了待审判雌虫的相貌，弹幕也有一瞬间的空屏。

　　长成这样的雌侍，犯了错也会被送到雄虫法庭吗？

　　那她订阅的《雄虫最爱的五种外貌》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判定官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前辈，他微微举起手中的权杖，代表着雄虫法庭的公平公正。

　　但权杖的存在对一些雌虫来说，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位判定官朝荣夏所在位置低了低头，八台直播球瞬间切换镜头给了这边。

　　尽管是单向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荣夏还是被吓了一跳。

　　众人目光也随法官的动作望去，荣夏惧怕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转身坐在椅子上。白景山手插裤兜站在玻璃前，低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不过来吗？”荣夏摸了摸头顶帽子的毛边。

　　白景山找到了席位上另一银发雌虫，他的眼睛眯起，朝荣夏偏头。

　　“小荣夏，过来。”

　　荣夏摇头，白景山倒也没强求。他随意地点了几下玻璃，荣夏面前出现一个缩小版的屏幕，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自他那晚离家后，第一次见到施宗。

　　他瘦了。

　　荣夏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小熊皮筋，没有说话。

　　“你知道施宗系着的银色领带代表什么吗？”白景山站在荣夏面前，遮去了下方大半灯光。

　　由于背光，荣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荣夏反问：“什么？”

　　“你以为施宗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吗？”白景山把问题又扔给荣夏。

　　荣夏摇头：“容延给我的名单里都是一些二区、三区的雌虫。”

　　“除非跟一区的人合作，否则他拿不到一区的名单。”白景山道，“这个人正巧是你雌侍的一雌虫位哥哥，他叫施亦。”

　　他转身，大厅的灯光又重新落回荣夏身上，荣夏看着他的背影疑惑问道：“施亦？”

　　“嗯。”

　　白景山贴近荣夏，荣夏身上有淡淡的柑橘味清香，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令他精神一振。

　　“你以为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其实是施家雌君生下的三少爷。

　　他们施家则是当年在首都星与你们荣家对立的那一派。

　　小荣夏，我与卞岭西永远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千万不要让你死去的亲人失望啊。”

　　荣夏觉得耳鸣令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不然他为什么听不懂白景山话中的意思？

　　判定官坐定，权杖脱离了他的手，悬空漂浮在身侧。

　　“雌侍施宗，你的一切言语皆会被记录在册，你是否保证接下来的话皆为属实？”

　　施宗背对着屏幕，他缓缓地开口道：“我保证。”

　　当那些事一条条罗列在屏幕上时，全场哗然。

　　蔡月震惊地看着最上方加粗的字体，雄虫左朵失聪，后脑勺钝伤，手指的伤痕，更别说下面一些单拎出来也能获刑的琐碎事情。

　　她手速飞快一行弹幕发了出去。

　　【天呐！这真的不是在编故事吗？我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上过《呵护雄虫》那门课】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弹幕刷满了屏幕。

　　【这雌虫反虫类吧？】

　　【他还是帝大的老师，怎么会这样！！】

　　【帝大学生前来报道！我在办公室见过他的雄主，那名雄虫真的又甜又软又乖，呜呜呜这样的雄虫都不被珍惜吗？】

　　【惊了，我们都以为施教授很温柔，没想到他有家暴倾向？！】

　　【这估计是开庭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案件了……那名雄虫是不是也在现场？呜呜呜抱抱他，希望他早日走出阴影找到属于自己的雌君。】

　　【虽然大家都很想让他进去，可最终控制权不还在那名雄虫手里？万一他同意放雌侍了怎么办？】

　　【不要啊！！】

　　荣夏也在看那些罪证，从左耳失聪到手指划痕，从冷落雄主到财产不符合雌侍的最低标准。很多都是荣夏没有放在心上的小事，但在保护协会这里却是天大的事。

　　于此，施宗静默，没有反驳。

　　他自从离开了施家，便没再关注身为雌侍该做些什么事。

　　他以为所有的雌侍与雄虫的相处方式都同他跟荣夏一般，直到今天他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他自知无法弥补，心底又有一丝侥幸，庆幸自己选择了银色领带。

　　记录员记下罪名，就等那名雄虫无异议宣判了。

　　众人视线落在上方的房间，荣夏抗拒揭开那些已经愈合的伤疤。

　　“荣夏。”白景山看向握住椅子边缘，嘴唇不断颤抖的荣夏，“如果卞岭西在，他会希望你怎么做？”

　　这个名字对荣夏来说就如镇定剂，一下让他过于快速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经过短暂的沉默，他拿起放在桌边的传声器。

　　于是众人听到一道带些颤音却很清越少年嗓音自大厅四面八方响起。

　　“我理解大家想让他定罪，用漫长的刑罚平息心中愤怒的心情，对于那些罪证，我有几句话要说。”

　　“关于房产，是我自愿将它们还给我的雌侍的。”荣夏起身，松开了紧握椅边的手，“我的雌侍成契后还能接着上班，是我想看他做着他喜欢的事，脸上流露出来的满足，这让我觉得非常开心。”

　　“我有个因战争牺牲的……朋友，他不仅是我的英雄，他也是帝国的英雄。如果他还活着，他也能像我的雌侍那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研究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荣夏因为耳朵失聪，他讲话变得很慢，节奏又有些奇怪。

　　“我不希望我的雌侍成契后，只能困在家中一偶之地，我支持他去工作，我想看他在自己领域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不再害怕下面投来的目光，站在玻璃前同施宗对视。

　　“可是，我并有觉得很难过。”荣夏顿了顿，将帽子摘去露出自己依旧包着纱布的耳朵。

　　“失聪不是因为施宗，而是我太冲动伤害了另一名雄虫自己导致的后果。

　　手指的划痕也是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请判定官先生将我雌侍的罪证撤去吧。”

　　他没有管下面的轩然大波，单向玻璃被白景山改成了双向，荣夏在浮动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眼眶红红，看起来傻乎乎的。

　　荣夏却笑了。

　　“他没有错，只怪我错认为他真的很爱我。”

　　“判定官先生，我想让我的雌侍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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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岭西合上屏幕，倒在冰冷的机械废墟上，在他头顶是广袤无垠的星空，他举起右手，比划一下最亮的那颗星星。

　　“真想看一看你啊，荣夏。”他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看完全场的蔡月泪眼朦胧，她恶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不顾上班时间在办公室嚎啕大哭：“这种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还有不长眼的雌虫不珍惜他？！”

　　于此同时，帝大内部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喊他小蜜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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