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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境
熙熙攘攘的街头，交握着的手阻隔了四周的喧闹，贵妃的丧事办妥已是三月三。
三月三，烟花下扬州的时令，和煦的细风吹过，拂起头顶的垂杨飘飘。棉白色的柳絮儿飞扬，密密地罩满整个皇城。
“如意，若是你我与他们一样，可好？”刘毓晗目光放向远处，虚指一指对闵昭说道。
那处是扎起在前方街角的小食摊，平凡而忙碌的一对老商贩，或许是生意很好，粗显疲态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
闵昭微微一笑，冲着刘毓晗眨眼：“没人愿意花钱买你我的手艺的。”
“那……”刘毓晗四处环顾找寻，“那像他们呢？如意可愿意？”
“胭脂香粉之流。”闵昭垂眼低声闷笑道，“我如花似玉的相公会被轻薄的。”
“那像他们呢？”
“如意的肩不能挑，九哥哥可能每日四更起，从城外田地里挑一担子蔬果进来？”
“那他们呢？”
“抛头露面到不为惧，只是这引来送往见人说话的功力……”
“那……”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玄黄之术如意倒是钦佩得很，只是九哥哥若是拿捏不准，岂不是满口胡诌，误人一生？”
刘毓晗赌气道：“原来还真是一无是处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嫌。”闵昭含笑拖着刘毓晗往前走。
一路缓步来至城外的毋宁河，阳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节。来来往往，暖风熏染出一张张迷醉的脸，闵昭闭上眼，河上的清风混杂着暖意扑面而来，惬意得很。掌心慢慢地渗入源自于他的暖意，睁开眼，她绝世无双的夫君似乎还在闹别扭，一张俊脸崩得紧紧的。
“怎么了？”闵昭坏心眼地明知故问。
那人撇过脸不看她，拉着她的手固执地不肯放松半分。
“九哥哥。”闵昭靠上他的肩，指向不远处，“不如以后就那样吧。”
不远处的河堤上，一名青衫打扮的穷酸秀才正蹙眉抿唇地挥毫泼墨。
“摆个画摊多好。”闵昭看着那名秀才，“我磨墨。”
“瞧他穿得那么穷酸，娘子会受委屈的。”
“九哥哥画的牡丹春国色天香，大亓无人能及，必定能买个好价钱的。”闵昭含笑与他对视。
“好。”刘毓晗搂上闵昭的肩，“等你我老了，就来这毋宁河边支个画摊。”
闵昭靠进他的怀里，一直在笑，眯起眼一直在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和她学着幻想他们的未来，或双双归隐山林，或泛舟游历名川，或隐姓埋名像寻常百姓一样生活。他和她的未来有很多种，没有一种是有关皇室有关权谋。
一个多月来的腥风血雨，他和她靠着不切实际的畅想麻痹自己，明明知道此刻自己的所为只会让他们的未来离想象愈行愈远；明明知道此刻自己的所言是怎么也做不到的空头白话。
走一步，算一步，没有到最后一刻，就让他们在自认为幸福无比的日子里生活下去吧。
和彼此在一处的光阴总是过得飞快，只不过在毋宁河边依偎了一会，天竟然就暗了，方才不还是艳阳高照，春风和煦的午后嘛！
交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怎么走过来的就怎么走回去，从原路。刘毓晗拖着闵昭缓缓地往城门走，暮色降临，闵昭在想他会带着她去哪？是皇宫，还是他们的家。
城内街道两旁的瓦房上空漂浮着袅袅炊烟，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饭香，厨房里的娘亲还未将饭菜做好，娃们就趁机赖在一起多玩一会。
追逐打闹，这边的红袄冲天小辫娃娃被逮到了，扁扁嘴眼圈一圈红，那边的灰袄羊角小娃娃逮住了人，神气十足笑得哈哈哈。
孩子们的喜气总是最能感染人的，闵昭伫足，盯着小娃娃们嬉闹，看得脸上泛起了一片柔光。
“喜欢吗？”
闵昭扬起脸，笑着点头。
刘毓晗从身后环住闵昭，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着眼前的一堆小娃娃，轻声慢语道：“那我们以后就多生几个。”
腰上环着他的手臂，颈间传来他喷出的热气，闵昭看着小娃娃们又开始幻想了，幻想他们会有几个孩子，他们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是像她多一些还是像他多一些。
闵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久很久，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四合院。院子里空空，房里也空空，闵昭的身边只有一个桐儿，他出门了。
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跟方才在街上闻到的一样香甜，只是此刻她怎么就没有了食欲，九哥哥他有多久没有陪着自己吃顿饭了。热气散了，闵昭更加没了食欲，挥手让桐儿端下去。
站在庭院里的绒仙树下，密密的树叶间透出点点星光，闵昭想他今晚会回来的吧。
门外一阵窸窣声后，桐儿领着一名小公公过来。小公公毕恭毕敬地提上一张条子，尖细的声音还稍显稚嫩：“皇后娘娘说那些事都已经办妥了，具体怎么处置的郡主看了条子就明白了，娘娘还让奴才传个话，最近万岁爷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让郡主抽空进宫一趟给万岁爷请个安，有些事拖久了就不好办了。”
回了屋，关紧门，红烛下，闵昭展开纸条一字一句地看，看完一遍又重头再看一遍，反反复复连着看了三遍后，素手一扬，红烛上跳动的火舌舔上纸条，瞬间为灰烬。
万岁沉疴，滕氏又出新招，闵昭略一思索，暗想今夜九哥哥去的应该是光禄大夫周天启的府邸吧。汝南周氏倒也不容小觑。
自贵妃架薨后的第三天，闵右相联名左相上表内史、门下、尚书三省和六部亢余官职过多，而今内忧外患之际，连年征战国力不支，不思报国不说还浪费国库俸银，整改三省六部迫在眉睫。
当皇后娘娘托着乐安帝的手谕踏出帝寝宫，看着等候在寝宫外的右相大人，双双对视会心一笑。
户部侍郎也就是滕贵妃的远方堂兄是第一个被贬的，接下去的三师三公门下、三省六曹下的机要之司被折贬的人中大多都是匿藏在朝中的滕氏人，只余下礼部工部及一些无关痛痒的阶品。
滕氏苦心经营几个月的成就毁于一旦，闵氏这一次出手不若前几次狠辣旨在赶尽杀绝一锅端，而只是切断要害。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到死地难重生，滕氏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气。
每一个将贬之人闵昭都知晓，每一个都是她亲手点上朱砂圈的，切断哪几条路子，闵昭考虑得很用心，刘毓晗夜间不常回府，她有整宿整宿的时间来思量。当断不断，断不干净闵氏要遭殃，那之后闵昭去见过父亲，父亲对她讲了很多眼下此刻闵氏的处境；断干净了，九哥哥那边说不过去，再说皇城里的各大世家都冷眼旁观地瞧着，太绝了倒是不好做人。
滕氏自救无望，毕竟皇上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便想出了合纵缔交,相与为一的法子，只是皇城下的世家们都精明得很，要想拉拢这些不省油的联盟，滕氏许下的好处应该少不了吧。
与虎谋皮，长此以往无疑自掘坟墓，失败了也不用说，若是胜了滕氏会想出什么样的抽身计谋呢？
深夜风渐起，闵昭推开纱窗，她不懂什么周易五行也不懂辨认星象，她只是单纯地看着如斗繁星。滕氏得胜后的抽身计谋闵昭没什么兴趣知道，那不如就先一步出手为强?
龙体沉疴久不起，姑姑想干什么？太子，太子刘衍戎，那个宽厚仁爱的太子爷，闵昭都快忘了他可是大亓未来的万岁爷。
闵昭是刻意避开太子刘衍戎的，上次拒婚逃婚的事一直让她对太子有些愧疚。毕竟太子是真心对她好的，对太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内疚不已，若是还要算计到他头上……可是建威将军，南边的一片兵权也是需要忌惮的，不知道哥哥在南边的处境如何。
明着的暗着的，交纵错杂的人和事，搅得闵昭的心头异常的烦乱。窗外的花圃里不知名的虫在鸣叫，低头看向暗忽忽一片的草丛，闵昭愣愣地出神。
皇城下周氏府邸，月下桂树斑驳错影洒在刘毓晗身上，将手中的一杯上好梁酿一饮而尽，煞那间满嘴的苦涩。回头看向嘈杂的内堂，刘毓晗的眉头显露出一丝厌恶。
这么晚了，如意应该已经歇息下了吧，今夜的风有些寒，不知门窗是否关严实了？前几日见床上换上了薄薄的被褥，会不会受寒？
“九殿下，九殿下怎么一晃就不见了，上好的陈年酿莫要错过了。”
刘毓晗煞那间浮起笑靥，朗声道：“周大夫既是佳酿，岂可牛饮，应当慢酌。”边说边迈进了喧闹的大堂。
冷月如钩，高悬于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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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亲们咋都不留点只言片语给某叶子呐 对手指···
陪某叶子说说话吧说说话吧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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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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