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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弗塔历一四四五年十二月一日晚，这一天成为后人史书上至关重要的一天。
被遗忘了五百年的恶魔种族盖亚卷土重来，突然整片整片地出现在了弗塔大陆的东南行省，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占领了数十个城市。
其实对这种说法，后世的很多史学家都是持保留看法的。
首先，这些东南城市驻军部队本身就实在是弱得可怜。
一些城防军仅仅不过一支骑兵小队的数量，连战马都已经老到快啃不动草的地步，武器更是残破到连一般老百姓家用的柴刀都比不过。过久的安逸加上东南的环境没有过于强大的魔兽，地方总督也好、城镇领主也好，都不把这些戍守的事情放在心上。
其次，在这些城镇里的人，无论是士兵或是平民，都没有亲自经历过降魔战争。他们对盖亚族的理解基本都是从吟游诗人传唱的歌谣或是各种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里听说的。
什么盖亚族专门喜欢吃红烧人肉啊，什么盖亚族有三个脑袋六条手臂啊、什么盖亚族一张嘴就能放出个冲击波啊……总之，传说里一切用来描述邪恶的词汇，全部都被认为是盖亚族的缩影。
好在也有那么一两个比较有学问的看到狮鹫部队以后，立刻意识到并非盖亚人亲自前来——盖亚是有翼人，他们把飞翔视为值得骄傲的天赋，在战场上除了盖亚人之外的空行师只有狮鹫蛇人部队。要知道，在这片弗塔大陆上，能够驾驭像狮鹫这样的魔兽（晰马属于骑兽、龙属于神兽）的除了盖亚就只有半兽了。如蛇人这样的半兽族，都是有一定程度智慧的，和魔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这些有半兽族往往也残酷、嗜血，野性的本能在他们身上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也因为它们和人类社会格格不入，族群纷乱繁多，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都高出他们一大截的盖亚人奴役，沦为爪牙。在很多故事传说中，半兽的出现就是盖亚人的出现。降魔战争中，这些半兽族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打击，最后在盖亚人大本营被毁之后也跟着消声灭迹。
当然，一般人可不懂这么多。往往城门守卫看到天上飞来一两只狮鹫就马上回头哇哇大叫“魔族来啦——盖亚来啦——吃人的妖怪来啦——”然后满大街的人就开始脑补(脑内补完)那些怪物吃人的场面，一个个奔走逃窜。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就算是有些战斗力或者反抗意识的人也会被溃散的人群冲得连哪是哪都分不清，更别提一般的城防军了。
于是，少数还有魔法急报设施的城镇守卫在接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向帝都发去了求援，等看清敌人以后却发现连收回都来不及——像魔法急报这样单向传送的魔法大多都是多年以前留下的用来报告紧急军情用的，又因为养护费的昂贵（魔法阵的魔力补充）所以很多小城镇都不具备这样的财力，较大的城镇也是为了充面子，用掉一次之后，根本没有能力及时补充第二次。就这样，十二月一日当晚的战争爆发后，魔族的声势被人类一方在无形之中扩大了无数倍。导致那些得到消息的帝都大老爷们人心惶惶。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离谱了，这些小股的狮鹫蛇人小队看到人类在自己“杀到”的时候怕得像一只只鹌鹑，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从高空往城里丢几支火把，也没管烧没烧起来，就被城里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平民说成是“魔族放火烧城啦！它们要吃烧烤人肉啦！——”
然后，就可以看到无数人携家带逃出城去，在夜晚黑暗的寂野上亮起了无数流动的火把光芒。
最后，这场打得人类措手不及的第一战，让这些城池失守的就是几支分散成小队的狮鹫兵部队。这样的结果连盖亚人都吃惊不已，人类的孱弱比五百年前更甚，这也让他们纷纷幻想起占领大陆之后种族振兴的辉煌。
可这些，界王和那些身在帝都的贵族们都还不知道。
此时，在白城的宴会因为那道突如其来的急报而停止。没有人再有闲暇去关心界王王后的事情。盖亚族隔了五百年再度出现——这样的巨变对人类来说，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安瑟娜·奥萝拉·菲利普在界王的安排下送去了偏殿，剩余的女眷则被送出了白城。
界王则带领着四亲王径直去了书房。
“罗曼那，现在东部哪个城市的驻军最多。”界王满脸阴郁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瓦伦丁诺·罗曼那。
对方“这……这……”了半天愣是没答出话来。东部是罗曼那家族的封邑，但瓦伦丁诺不像菲利普家族的人一样精通军事，可以说，对于领地的军务，他几乎是放手不管的。
废物两个字终究是被界王憋在了嘴里，他眯着眼睛看向萨拉·威得利。
“威得利，在奎林要塞有多少空行兵驻守。”
“回陛下，为了应付明年的春季操演，现在大约有两个师团的空行兵驻扎在要塞里。可是……”威得利亲王的封邑位于中南部，且南部森林多产骑兽，一向是全军空行兵种的供给地。
“不用可是，立刻抽调四个团分成小队前去打探敌情。每支队伍都派遣一名中级法师随行，以便给帝都传回讯息。“
萨拉·威得利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界王已经很久没理政务了，现在的兵力早已非当年降魔战争时可比。自己手头的两个空行师看起来好像很像回事，但那些纯粹就是为了撑门面才花大价钱给堆起来的。
那些兵士根本没几个可以用来打仗，摆摆花架子还可以，真和魔族硬碰硬起来，非得像打鸟一样被对方一只只给射下来。
而所谓的中级法师，就更可笑了。
弗塔大陆弃武已久，学习魔法的人不少，但魔法这种东西，比起努力，天赋更为重要。没见帝都许多贵族纨绔子弟随身带几个魔法卷轴也敢自称是中、高级法师，大家心知肚明那些都是花了些钱在魔法师工会买来的头衔。
靠这样，每年上报的法师才多达千人。可实际战斗力估计也就是盖亚人一口气的水平，咳，就是一口气可以吹飞一大片的水平。
现在界王随随便便就要把这些人派上战场，自己才真是骑虎难下。
想到这里，萨拉·威得利用有些哀求意味的眼神看向旁边的拉齐奥，这种时候只有求助于这个在军事上颇有番作为的菲利普亲王了。
拉齐奥察觉到威得利的目光，正欲开口，门外走廊传来通报。
“陛下，内廷侍者来报，说奥顿伯爵之女有重大军情请求觐见。”
书房内的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都这时候了，这些没轻没重的女人还来搅合什么。
这时，威得利亲王想起这个奥顿伯爵之女似乎正是自己手下那名奥顿上尉的亲戚。忽然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东南沿海城市、失踪的舰队、突然入侵的魔族，这些都仿佛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萨拉·威得利的手脚感觉到有些无力，他发现自己无意之中忽略的一些事情可能是关键所在。
“让她进来。”界王发话了，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声音也透着不悦。
书房的门轻声打开，有些畏惧得不敢抬头的侍者带着一名身穿圣席服饰的女子进了屋内。女子看到界王的眼神，刹那间眸中涌起了惶恐和后悔。
她颤抖着跪了下去：“菲、菲丽璐·奥顿叩见陛下——臣、臣女……”
修烦躁的打断了女子接下来的话，直接说道：“奥顿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浪费时间了。”
菲丽璐慌忙点头，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弟弟曾经告诉自己的话让她有了搏一搏的打算。她现在真是懊悔自己先前的冲动。为了吸引界王的注意，缠着内廷侍者说自己有军情要禀告。
“陛下，臣女的弟、弟弟在前几日告诉臣女，他在威得利亲王麾下的东海军指挥部任职……几月前，亲、亲王殿下的两支船队先后在出海几天内就、就失去了踪迹，后一支舰队还配备了……配备了……”过分的紧张让菲丽璐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修已经听出了大概的意思，一挥手：“奥顿小姐，你的情报很有用。来人，送这位小姐回家，告诉她父亲日后我会论功行赏。”
说完他就直接把目光转向了额上已经渗出冷汗的威得利亲王，直到几名侍卫把那位在地上抖成一团的伯爵千金“请”出房间以后，他才开口：
“萨拉·威得利，你有什么解释。”
“陛下——请恕臣失职……这、这……”威得利亲王立刻跪地，大声说道。
“不用解释了。直接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手指看似轻松地叩击着桌面，但死拧的眉头已经昭示了界王的耐心快到达极限了。
“是、是。臣手下的两支舰队是先后在前几月出海的……第一支舰队在出海后不久就失去了联络，臣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海域内大型风暴的报告。后、后来臣派遣了第二支舰队出海搜索，船上还有穆兰大魔法师随行，没、没想到，这支船队也跟着没了踪迹，连一封魔法急报都、都没传回，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等等。”忽然，修想起了什么，打断了威得利的话，“这两支舰队的战力有多大？”
威得利定神想了想，答道：“可以抵御十只以内螣鲸（一种巨型水生魔兽）。”
界王的指尖点着桌面，闭上眼睛思索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大声对门外的侍卫喊道：“来人——”
在侍卫进入后，他说：“把塔拉克叫去圣殿，如果他还昏着就给我用冷水泼醒他。”颇为狠厉的口气让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随后反应过来，才快步退出房门前去执行。
然而，界王在下达了命令之后站起了身，冷冷扫了威得利一眼。
“魔族是直接从海上入侵的……你先把斥候派出去，这帐我暂且不计。”他又转向拉齐奥，“菲利普，你立刻派人通知封邑内军士集结六个师，驻扎到东北齐亚行省，之后我会亲自给你白城禁军的调令，派遣帝都空行师去支援中部要塞固防。”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房门，完全不理房内四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神情。
修的心情非常复杂，他心底某种可怕的猜想正在不可抑制的蔓延滋生。他迫切需要证实一下这种想法是否可能已经变成现实。
他从走廊径直穿过，出了正殿走向纵道深处的白城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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