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崖

　　在程锦州的认知中，剧播期间与顾陌的合作是演员的义务，剧结束了，合作自然而然就结束了。在程锦州的字典里，私下关系再好，面上的营业也到此为止了。可现实总是会一次一次教育他并非如此。
　　看着热搜上“顾陌程锦州私会”的标题，程锦州都要出离愤怒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意选了一个三线城市，可就是这样还是没能躲过媒体的眼睛。如果是正常报道两个人一起吃饭，倒也没什么。问题是这则报道，为了吸引眼球，标题中充满了暗示，字里行间都是不负责任的揣测。词条下，参与讨论的网友，脑洞更是开到天际，仿佛他和顾陌见面，下一步就要奏响“婚礼进行曲”了。更有甚者，直接联系到了顾陌删掉的那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当天，“夜雨”倒是有的，可是“西窗烛”从何谈起。程锦州瞠目结舌地看着文中“详细”描述两个人见面前后的心路历程和见面的场景的内容——明明是自己的亲身经历，硬生生被作者拗成堪比言情偶像剧的过程。
　　陈然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程锦州，冷哼一声，“当时我就不同意你们私下见面，就是防止出现现在的情况。偏偏你圣母心泛滥，现在后悔了。”
　　程锦州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见面能被营销号分析出花来，粉丝、网友自然是巴不得是真的，网上各种发散的分析贴于是接踵而至。见面的地方离港城不远，他更怕会牵扯出小静。可所谓“墨菲定律”就是不想来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网友们向来不会让人失望，更何况还有背后的人在推波助澜。就在大部分网友还在讨论两个人见面都干了什么，一条似真似假的“分析”帖出现在网络上。那一次程锦州夜奔港城，本来就是悬案，不过就是没有拍到有价值的东西才被网友选择性遗忘。如今，两个人见面的地方离港城那么近，这一条信息又被挖了出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之前的种种猜测被逐一推翻，最后“收束”成程锦州夜奔港城，是“为爱私奔”！
　　“为爱私奔”是没错，可这跟顾陌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程锦州本也无惧流言，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流言也是不少。只身一人时，他从来未曾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甚至连父母那里都很少解释。但有了小静，他开始患得患失，他不想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让小静对他心生嫌隙。那一次冒险回港城，也是为了安小静的心。如今，被网络发酵添油加醋的一说，却又变成了他和顾陌的“二人世界”。可他又不能去解释什么，那些根据细碎信息拼凑出来的揣测，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小静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和事实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程锦州知道这怨不得网友，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网络世界里的揣测在路人眼里是合情合理的。可他现在去解释，必然会牵扯出小静，无疑就是把她放在了风口浪尖，小静要承受的质疑审视甚至攻击，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看着各大平台上的种种分析，从开播的第一次双人营业，到顾陌突如其来的探班，从一个眼神的互动，到综艺里他帮顾陌解围，一切正常的举动都被戴上了cp滤镜。同款衣服，同款饰品，所有两个人同框的场景，都冒出了粉红泡泡。
　　程锦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会和一个男生的名字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浮浮沉沉了好些年，也有过被大众认可的角色，有过短暂的出圈，但都很快退潮，他也学会了以平常心面对潮涨潮落。《如崖》热播，他以为也会和从前一样，所以对于出现的CP粉，还有各种视频播放平台的各种剪辑，他并没有十分在意。甚至当顾陌提出合作意向的时候，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受了。程锦州也看过双人视频下的评论，还有在他微博下出现的大量CP粉。他对这些人是感谢的，《如崖》的成功离不开网友的喜欢，是他们带动了剧的收视，也给他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后来的这些发展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看到了？”陈然身为程锦州的经纪人兼“铁哥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网络上的信息。
　　“你说我现在官宣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面临困境吗？顾陌那边也是一样。你现在官宣，那些因为你们两个人而拉高的热度会几倍几十倍的反噬到你们身上。”
　　程锦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呢，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遏制住网络上越传越不靠谱的种种“真相”。
　　“现在都是网友自己的揣测，你不要去理会，做好自己的工作。比如…”陈然将一沓品牌方的合作意向书推到程锦州面前，“这些。”

　　再一次看到品牌方发过来的合作意向中希望他和顾陌合作，程锦州彻底无语了。
　　“我和顾陌是不是得一直绑在一起才有商业价值？《如崖》都播完了，怎么还没过宣传期吗？与他、与我，真的有好处吗？”
　　程锦州拍戏之外，除了对家人和女朋友上心，其他的几乎都是交给了陈然。他清楚作品是演员的底气，对于这些营销运作什么的，都只是配合剧方和公司的宣传，更多精力放到了提高业务能力上。他和顾陌虽然合作还算愉快，但私交真算不上深。就算《如崖》热播，他也没想到会出现两个男主一起接商务的情况。
　　陈然同情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如崖》本来就是双男主的剧情，你们俩个人能有这么多CP粉，证明你们是成功的。没有数量庞大的CP粉营造出的热度，你也不会接到那么多工作。不过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收益显而易见，弊端也同样一目了然。”
　　关于这一点，程锦州可是深有体会。“我知道今天的成就离不开粉丝的喜爱和支持，但我毕竟是一个演员，不可能永远是田穆青。”程锦州望向自己最信任的伙伴。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最好就是顺其自然。我知道你是怕辜负小静，才心急要摆脱田穆青的影子。但你总要给CP粉一个适应的过程，她们在两个角色上倾注了太多感情，哪是说收回就说回的。”
　　陈然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很严肃地说，“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是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粉丝的力量有多大，这一段时间你应该有体会，不管今后你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还是撕掉标签继续走之前想好的路，目前你能做的就是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你身上田穆青的影子，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急于一时，只会适得其反。”

　　自从《如崖》热播，每天来找他合作的品牌囊括了食品、饮料、家居用品、美妆、日化各种品类，应有尽有。对于商务，程锦州和工作室的想法是以短代为主，一个季度就算长的。短代相对长期的代言人，对品牌、对艺人都更加自由，约束也少，当然价格也没有长期的高。为此，不少业内人士还暗中嘲他数据注水，品牌方不认。程锦州倒是全不在意，短代到期了可以续约，如果合作愉快，也可以转为长代，双方都有个磨合阶段，何乐而不为呢。
　　程锦州拿过一份意向书，一边看一边吐槽，“这个代言期间要求保持单身人设。真是奇怪，我是不是单身还影响他家的产品销量吗？
　　“当然影响了，这是面向年轻女性的轻奢香氛，代言人单身才能激起她们的购买欲望。”
　　程锦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顾客买的是产品，又不是买代言人！还有这个，”他拿起另一份意向书，“这个更奇怪，展现男友力是什么要求？亲亲抱抱举高高？不好意思，我就是钢铁直男，除了劝人喝水并没有男友力。”
　　陈然一边笑一边拿起最后一份，“这个商务不要求单身，还是运动品牌，代言费也相当可观，怎么样？”
　　程锦州看看了品牌的商标，摇摇头，“这个品牌的衣服我穿过，价格和质量不对等。”
　　“这么有良心啊。”陈然对这个品牌的质量问题也有所耳闻，对程锦州的决定没有异议，不过就是开个玩笑。
　　“我自己都不用的东西，代言让粉丝买，我可干不出这事。”程锦州倒也不是多高尚，只不过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在利益面前还能保持清醒，他还是很爱惜羽毛的。

　　陈然看了一眼还在挑拣意向书的程锦州，试探着说，“顾陌进组拍戏了。”
　　“哦”程锦州简单地应了一声，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演员拍戏不是天经地义地嘛。
　　“是和杨音那部言情剧。”
　　“杨音？”程锦州抬起头，不确定的看向陈然。
　　“就是陈姐找你，被你婉拒那部。”陈然给出了肯定答案。
　　“我没接，陈姐就找了顾陌，这是用顾陌的热度带这位大小姐啊！”
　　“你说对了，人家还真是大小姐。”陈然递给程锦州一瓶水，接着说：“本来大小姐是点名找的你，可谁知道你直接给推了，这才找的顾陌。听说为了让顾陌同意抬轿子，平台还给了顾陌不少好处。”
　　说起这部剧，刚刚找到他时，他对剧本还是满意的。故事跌宕起伏、逻辑自洽，在一众小甜剧中算是良好以上。但是考虑再三，程锦州还是推掉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女主角的扮演者杨音。陈然只查到的她是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没有代表作。甫一出道就是女主，背景不言而喻。找程锦州就是让他带新人。程锦州不怕带新人，他怕的是后续的营业。光一部《如崖》已经让他大为烦恼，再来一个CP，他怕是要疯掉了。
　　想想顾陌如今的处境，程锦州了然的点点头，“这剧兜兜转转到了顾陌手里，不知道平台给了什么厚利，让他接下的……他现在难道缺好本子？”（作者按：的确缺）
　　陈然并不在乎顾陌亏不亏，他在乎的是“剧本你也看了不少了，有没有中意的？”
　　程锦州无奈地摇摇头，“以前找我的，不是霸道总裁就是古代王爷，我都快成总裁专业户了。演完《如崖》，送来的大部分都是民国题材。我不想在同一个类型上打转。”
　　“那综艺呢？综艺接一两个总可以吧。”
　　“行，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不组CP，不管是和谁。

　　就在网络上关于他和顾陌的消息渐渐平息的时候，一个顾陌在酒店怼私生的视频悄悄登上了热搜。私生是粉丝最鄙视的一群人，没有底线，打扰艺人的私生活，有的甚至变态到大半夜敲艺人的房门。本来是一边倒骂私生的舆论，在其中一个私生发了一篇致歉微博后渐渐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真的不知道该夸这个女生知错就改呢，还是该骂她脑子缺根弦。微博的前半段都是她在检讨自己的错误，什么“干扰了顾陌哥哥的正常生活”，“给大家做了不好的示范”等等，言辞恳切。就在大家已经准备原谅她的时候，她的一句“因为言辞不当惹得顾陌哥哥大发雷霆”让吃瓜群众瞬间来了精神。小姑娘在评论区给出了“言辞不当”的详细解释，一枚戒指把顾陌和程锦州再次推到舆论的中心。
　　程锦州的戒指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藏在一堆亮闪闪的配饰中，比不得顾陌戴的那枚戒指显眼，但永远不要小瞧了带着放大镜，不，是显微镜的群众的眼睛。虽然程锦州的戒指没有明显特征，更不像C家出品，但越是这样，越给了人想象的空间。一时间，顾陌怒怼私生的举动更像是为了保护“心爱的”某人！
　　而作为只出现在讨论中另一个当事人，此时此刻，程锦州只有一个想法：取消和顾陌的一切合作。从此山高水长，江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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