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

　　那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先是让于成文浑身一毛，但紧接着他猛地反应过来那好像是封御的声音！他陡然起步朝着那辆深蓝色的别克商务跑去，于成武大概也听出来了那声音很耳熟，紧跟着也跑了过去，朱凌缀在最后。三人大步奔过去，三四秒间就绕到了别克的右前方，从前挡风玻璃里，于成文看见了离奇的一幕：封御表情无比狰狞地一拳挥在了另一个男人的左脸上，那人头上的绷带瞬间沾染了血色，那分明就是王庆华。王庆华没有马上还手，只是大喊着你他吗冷静点儿！另外还有一个人想拉架，那是余祥，但车厢内空间太小，他又太高，双手施展不开，只好自己用身体插进两人中间想要隔开两头雄狮一样怒发冲冠的男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挨了封御不断挥出毫无章法的拳头。三人纠缠成了一团，不知是谁的拳头擦上了谁的脸，又不知是谁的脚踩在了谁的肋骨上。

　　于成文呆住了，于成武在这时候也赶到了，他瞟了一眼车厢内打斗的三人，急得“哎呦”了一声，伸出手敲了敲前挡风玻璃，见三人打的正酣，没人听见，直接迈步上了右侧的车门，上了车吸了口气，大喝一声：
　　“别打了！”
　　这一声平地惊雷一般，打斗的三个人动作都是一顿，封御好半天收回了半空中的拳头，他的表情一下子恢复到了平静，像是一下子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还能看出不自然的愧疚。王庆华护着头的手放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封御一眼，余祥后退了几步从两个人中间抽身出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余祥向前跨了一步，堵在车门口，右手撑在车门的侧扶手上，左手扶在车座上，整个人展出了很大表面积，完全堵住了右侧滑开了一半的车门，微抬了抬下巴，将本就是仰视的视线升得更高了些许，说话的语气充斥着懒得掩饰的幸灾乐祸：
　　“怎么着，这不是咱们成武吗？怎么车也不开，劳烦您们走着过来呢？”

　　于成武即使再迟钝也能听出来他的话外之意，还没张口，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这时候于成文和朱凌也走到了右侧车门这边，站在于成武背后，朱凌听见余祥这么呛了于成武一句，心里无名火起，也阴阳怪气道：
　　“是啊，比不得你们，还有个长腿儿的车。”
　　此话一出，余祥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朱凌说这话有口无心，是在讽刺他们推着的担架床，但这个事情现在变成了一块儿逆鳞，在于成文跑过来之前，余祥王庆华就为了这事儿在和封御激烈的争执，最后演变成了斗殴发泄。封御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他们趁着自己昏迷不醒将女孩儿送离的行为，他甚至大喊“妹妹还他吗没死！你们这是杀了她！”之类的话，用力地朝着自己的发小瞪着血红的双眼。王庆华要不是因为身体虚弱几近脱水甚至都要流泪了，他眼眶湿润，颅压升高，头痛欲裂，手臂微微颤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不断的重复是他的主意和余祥无关，不愿抬头去看自己发小状若癫狂的样子。

　　余祥张嘴几乎就要骂人了，封御这时候伸手拂了他一下，从他的身后走出来半个身子，冷冷地看了于成文一眼，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们没有多余的空儿了，滚吧。”

　　于成文低下了头哦了一声，没有他想象中的绝望或是哀求的神色，只是转身就要离开。于成武和朱凌也跟着一起要走，走之前朱凌扬着头朝着余祥的方向也不看他，说了一句：
　　“别一会儿再求老子们回来。”
　　转身跟着于成武于成文接着朝西边走去。

　　于成文转身的一瞬间封御就后悔了，那个少年之前曾真心的想要帮助他，至于他哥和那个五大三粗的男生他是认识的，都是本校同年级的校友，在这个时候，团结一致互相帮助生存的几率才能大一些。而他，刚表现出的冷漠刻薄像是空手抓着一柄没有刀柄、双刃的刀锋，刺痛了他人，也划伤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因为那个少年的脸让他想起了自己没能救下的女孩儿，因为自己接受不了现实而挥向同伴的拳头，因为自己的弱小，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直没说话的王庆华猛然推开余祥，侧身挤了出去，朝着刚离开没几步的于成文他们喊道：“等会儿！”
　　他几步并作一步跳下了车跑过去，一把抓住于成武的胳膊，快速地说：
　　“别走了，一起吧，都是同学。你们的车呢？没油了？”
　　于成武被抓着胳膊也不挣开，只是“唔”了一声，应道：
　　“我们那辆车油箱漏了，没法儿修。”
　　王庆华一晒，这个于成武看着好说话，其实他只回答了后半部分，并没有应承一起的邀请，原来也是个鬼精的。

　　这是个误会，其实于成武只是下意识先回答他的问题而已。于成文没有作答，他看着朱凌，等待着他先说话。朱凌侧身一步上前对着王庆华，把手搭上了王庆华抓着于成武的手臂，说道：
　　“这不好吧，我看你们这车也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而且刚才你兄弟不是让我们滚蛋嘛，这吃了吐，不合适吧。”

　　气氛又再次剑拔弩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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