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四章
“小今!”
“昭暮!”
果然是两个小孩子,一见面就高兴地拉住对方。
褚攸从裴昭暮身后看向褚衿,褚衿感受到褚攸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一月前风华庄失火,裴三娘为了救一个姑娘而没能逃出来。
褚攸当下便封锁了这个消息,并告诫在场的人不可外传,一经发现,立即处死。
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也不多,而宫里的人足不出户,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至于褚衿是怎么知道的,恰巧那天他偷溜出宫去玩儿,又恰巧碰上了从风华庄里刚逃出来的一个人。
那人一路跌跌撞撞失张冒势,也没看清前方的路一头撞进了褚衿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撞到人后慌忙道歉,不待褚衿反应便窜进了一家医馆,没过多久又被赶了出来。
褚衿不禁有些好奇,这人为何如此慌慌张张?又为何会去求医却被赶了出来?
想到什么,褚衿伸手拦住那人的去路,叫道:“姑娘。”
“你是小王爷?”那姑娘一见褚衿双眸突然亮了起来。
褚衿更加疑惑了,为何这姑娘认出他之后又是这种反应?但还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倏而,那姑娘双膝落地眼看就要磕下头去被褚衿立马拖住双臂将人拦住了。
“姑娘快快请起!你这又是为何?”褚衿心里不知已有多少个问号了。
然而那姑娘接下来一席话却叫褚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小王爷,风华庄失火三娘为了救我被压在一柱倒塌的檐梁下,火虽然已经被扑灭可三娘现在也快不行了!您是我们小公子最好的朋友,可不可以帮忙找个大夫来救救三娘!求您了!我求求您了!”
“你先回去等我,我去宫里叫人。”褚衿心情复杂,只留下一句便匆匆离开。
裴府正房的塌上,裴三娘已然奄奄一息。
“三娘,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睡,我不想你有事!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十一在守在塌前泪如雨下,然而得不到裴三娘的一丝回应。
不多时,只听院中传来一声,“小王爷这边请!”
十一听到声响立马起身去开门,褚衿身后跟着一位老者,看穿着打扮竟是一名御医。
来不及去问,十一道:“老先生快帮三娘看看吧!”
人往往会对不愿承认的事情满怀希望,在裴三娘这件事情上,十一亦如此。
她永远也忘不了裴三娘那天冲进火堆中把她推了出来,忘不了裴三娘撕心裂肺地叫她跑,忘不了裴三娘那日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她还没报答裴三娘的养育之恩,还没有学会裴三娘新教的曲子,还没有告诉裴三娘她很喜欢“十一”这个名字。
裴三娘撒手人寰的那天,十一哭了整整一夜。
很快褚攸便找上门来,安葬裴三娘,重建风华庄,最后也只叮嘱一句不可外传,不能让裴昭暮知晓此事。
十一自然是应了,裴三娘离去她一个人难过就够了。裴昭暮视裴三娘如娘亲,也是裴昭暮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她不忍心。
只是那件事情结束之后,褚衿多了一个在宫外的朋友,那便是十一。
褚衿常借着帮衬的名义会去风华庄看看,有时还会帮忙搬点东西,这对十一和风华庄其他人来说可真是折煞。
而褚衿却不以为然,每每说起只道你们就当我是为了昭暮。
如此众人也只好接受。
如今重建后的风华庄是十一在当家,无论是报答裴三娘的养育之恩也好,还是责任也罢,尽管裴三娘在九泉之下什么也看不到,可十一依然坚持。
褚衿很心疼她,他忘不了这个女子那天双膝跪地恳求他救救裴三娘的样子,忘不了面对塌上溘然长逝的裴三娘那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忘不了那人明明伤心欲绝却不忍让裴昭暮也跟着伤心,还有重建风华庄时的决心。
虽然十一并不需要这份同情,但褚衿还是下意识给了。
他是王爷,十一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拒绝?
褚衿思绪飘远,忽而想到裴昭暮还在跟前又摇摇头回了回神。
褚攸带裴昭暮进宫的次数不多,更多的是褚衿出宫去找。
而每次能带进宫定然是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令裴昭暮厌恶或者害怕的事,他这个哥,哄不了人就丢给他让他哄。
其实他比裴昭暮还要小六个月呢!
但褚攸从不会告诉褚衿缘由何来,褚衿问得再多也得不到答案,如此往复,便也不再问了。
把裴昭暮交给褚衿之后,褚攸便去了御书房找褚綮。
其实这次进宫不单单是为了找褚衿,更重要的是褚綮召他进宫商议要事,至于什么事,褚攸大概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御书房内,褚綮已等候多时。
行过礼之后,褚攸开门见山:“皇兄此次召我进宫莫非是为了闫大人贪污受贿一事?”
闫大人,闫如玉,人如其名。
此人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可三日前却被人发现家中有黄金千两,问起府中下人竟无一人知晓这黄金从而何来,都道不知大人近日在忙什么,只看到常有达官贵族来府里做客。
如此一番说辞反倒定了闫如玉的罪,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褚綮再觉得不可置信也无可奈何。
只听一声叹息,褚綮道:“不错,此事本不应该你去插手,可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闫如玉交给你处置。”
一来褚攸与闫如玉也算挚交,二来褚攸不算任何一品官员。
说到底褚綮还是于心不忍亲自处置闫如玉,可如此便正中褚攸下怀。
褚攸领命过后从御书房出来,心道,“可惜了,怎么也是个三品。”
御花园里,湖水清明,红衰翠减,夏蝉鸣泣。
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褚攸来接裴昭暮时已经日落,浮云蔽日,霞光万道。
很美,风光与他。
“你忘了前几日是如何应的我?怎么又不听劝?”
顾涣身体刚见好转又跑去了后山,免不了顾浔一顿念。
而就在顾浔以为他这个弟弟又会像往常一样敷衍一声“知道了”时,顾涣却垂头丧气道:“兄长,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顾浔闻言淡然一笑,道:“练武勤奋是好事,可无论对待什么事情都莫要心急。你若实在想去也可以,不过不能在后山一待就是一整日。”
这下叫顾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几日的心烦意乱其实是来源于裴昭暮,可顾涣没法儿告诉顾浔。
毕竟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认识裴昭暮。
前世的种种印在顾涣心里。
除却边疆战乱那三年,他从小都待在顾浔身边。
裴府那一眼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一个人荡起心中涟漪,过后便只有寤寐思服了。
为何?
顾涣也常常会去想,可想来想去什么也没想明白,只是更想那个人了。
他还是不信,不信裴昭暮那些时日与他只是虚与委蛇,不信裴昭暮从未真心待过他,不信裴昭暮会想要杀他。
可心里的执念却又告诉他,那个人心里没有你,那个人属于褚攸。
烦,还是烦。
顾涣不由欷歔叹息,道:“兄长,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一语既是回答也是提醒。
提醒自己要双目清明,至于有无用处便不得而知了。
马车行驶到府前,裴昭暮已然入睡。
褚攸先行下车,篠篱正欲叫醒裴昭暮被褚攸抬手制止了。
篠篱见状不明所以,褚攸轻声道:“别吵醒他。”
说罢,便将人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只有在面对毫无防备的裴昭暮时才会变得柔和,只可惜褚攸自己从不如此认为。
安置好裴昭暮后,褚攸又一个人驭马去了闫府。
偌大的府邸此时寂寥无人。
褚攸来到一间偏房一手推开虚掩的门,闫如玉正立在窗前。
“闫兄,好久不见。”
明明是问候,声音却清冷得仿佛结上了一层冰。
窗前那人闻言转过身,目光含笑,“你也是,别来无恙。”
这种时候了,这人竟还能笑得出来?
褚攸心里作问,但很快想通。
随跟着笑了。
“你得逞了,褚攸。”闫如玉顿了顿道,“不过我相信你总有失手的那天,介时你将一败涂地!”
褚攸闻言倒也不恼,只悠然道:“这个就不劳烦闫兄担心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褚攸说罢转身准备离开,闫如玉叫住了他。
“褚攸。”
“何事?”
“私人恩怨当真比国泰民安还要重要?”
一直以来闫如玉都很欣赏褚攸这个人,他贵为皇子却可以为毫无相干的人出头,满腹经纶、武艺超群却从为人低调。
两鬓垂发,青衣加身,实乃翩翩公子。
即使是这种时候,闫如玉依然希望褚攸可以回头。
褚攸自然听出了那人所述之意,可他还能回头吗?
步步为营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褚攸并非没有想过要收手,可有些事情一旦变成执念就再也无法放下了。
闫如玉见褚攸背影一顿,但也只是一顿便离开了。
月落星沉下,迁思回虑的除却城中之人还有城外一人。
插入书签